转眼已是六月中旬。
动身回府城之前乔雅南回了一趟桂花里,此时香皂作坊也开张了,三个作坊每天人来人往,骡车来来去去,好不热闹。
每个人看到她都是小里长小里长的喊着,满脸的笑,热情得不得了。有些是她认得的,有些眼生,她都一一回以笑脸,这遍地生机的景象让她特别满足。
人的能力有大小,她没有搅动风云的本事,也没有要做出一番大事的野心,可从小处着手,不也做出成绩了吗?虽然帮到的人不多,但脚步实地的走着,她心安。
乔雅南转头看向大哥:“在这里有觉得自己大才小用了吗?”
“我有什么大才,你真看得起哥哥。”乔修远笑:“我有些理解你了。”
乔雅南扬眉,理解她什么?
“让大家吃得上饭,穿得起衣,孩子能念书。最朴素的想法,也是最了不起的想法。”乔修远看着她:“南南,你做到了,娘在天有灵,定为你感到骄傲。”
乔雅南低头笑了笑:“念了这么多年书,也不能白白辛苦。”
乔修远犹豫着,仍是问出存疑许久的事:“以后,要做女大人吗?”
“怎么会?”乔雅南失笑:“我没那么远大的志向,也没那个本事,我会的这点东西到了官场完全不够用。”
“可你现在做的事不该是里长做的,就是从沈怀信那里论也扯不上关系。”
又和人打了招呼,乔雅南才回大哥的话:“我只是辅
助怀信做点事,成不成也都在他,我是附带的,就我这脑子就别想做女大人了,会被人按在地上摩擦。”
“这都什么话。”乔修远无语的看她一眼,不过心里到底是放心些了。他并不指望家里出个女大人,一个女人要出人头地哪是容易的事,他不想南南去吃那个苦头,而且,沈怀信已经入仕,总不能两口子都去当官,那长久不了。
“大哥担心我还不如担心修成,我瞧着他十成十是奔着这条路去的。”
乔修远摇摇头:“他走哪条路都随他,男人就是要经得起摔打,走成了那就是青云路,走不成就回家,做个教书先生也无不可。”
乔雅南笑了,大哥是个好大哥。
兄妹俩走流程似的每个作坊都转了转,提了要改进的地方,又把管事叫来好好嘱咐了一番。之后去村学看了看,认了认新来的先生,最后才去找大伯爷。
听到他们说要去府城,老族长点点头:“是到日子了,记得把牌位带上,这边我让人用栗木做好,等你们回来请法师做场法事,把他们迎入祠堂。”
两兄妹齐齐道谢。
老族长摇摇手:“快去快回吧,这一大摊子事离不得你们。”
看大哥一眼,乔雅南开口道:“我们怕是会要多呆几日,大哥的亲事不能再拖了,而且我还要在那边谈几桩买卖。到时我应该可以早一点回来,大哥怕是……”
“我也可以早些回。”
乔雅南皱眉
:“要是婚期定在七月,你哪里还能回?”
“婚期会定在双月,但八月你要定亲,肯定要避开,所以最快也是十月的事了。”
要是十月,那确实还可以回来一段时日。乔雅南开心之余也觉得奇怪,大哥的心思一直在府城,怎么现在觉着也挺愿意呆在桂花里了?
老族长看着关系和睦的兄妹很是欣慰,心里那点担心也放下了:“都是大事,那就稳稳妥妥的办好了再回,不用急着赶着,急了赶了就容易出问题。”
“大伯爷放心,我们都安排好了,大家按步就班的这么做着不会有问题。”乔雅南安老族长的心:“有什么事去找念珠,要是她都解决不了就去县里找人,我和怀信说过了,他会留下一个管事在家。”
有这话老族长就放心了,说话做事还是得大丫头,方方面面都思虑得周全。
明日就要走,乔雅南没有多留,装了些香皂、驱蚊香,回家抱了牌位就回了县里。
前脚到家,后脚吕先生就来了,乔雅南在心里偷偷怀疑她是不是专门安排人盯着她家门口,这也太及时了。
“我明日回京了。”
“啊?”乔雅南惊讶的看向仍着一身青衿的人,她好像极爱这身衣裳,绝大多数时候都穿的它。
吕晓春笑:“不是早盼着我走?这不就如你的意了。”
虽然确实是这么盼着,但真听说她要走了,乔雅南却并没有觉得开心,还不舍得很。
她身边的
长辈都是得她去护着的,但吕先生不一样,她不但不用自己护着,还有本事护着她。她们斗智斗勇,彼此作伴也互相拆台,但不可否认的是,吕先生无形中教了她许多东西,一边挤挤她,也一边托着她。和吕先生在一起很放心,很舒服,斗嘴的时候其实也很开心。
目前为止,长辈里只有一个吕晓春让她敢依赖一二。
看她这模样吕晓春倒是开怀了,弹了她额头一下,道:“以后还是要这么谨慎,步子走慢一点没有关系,你还年轻,今后还有几十年,短时间做不成的事就长时间去做,保护好自己最重要,无论是哪一方面的保护,记住了吗?”
乔雅南点点头,背负着秘密的人不敢不谨慎。
“你知道我最喜欢你哪一点吗?”对上她的视线,吕晓春笑道:“我最喜欢你该胆小的时候就胆小,该胆大的时候就胆大,并且都恰到好处。你做决定的时间比别人要长一些,以后也要继续保持,不用管别人怎么催怎么想。凡是别人,就是和你无关的人,和你有关的人只盼你想得更清楚些,不会催你。”
乔雅南用力点头:“我记住了,先生。”
“小沈大人虽然还欠缺阅历,但心智手段德行都具备,是个良配。我也想看看你们俩人一起将来能做出一番怎样的成就来。”吕晓春看着她笑:“待你们回京成亲的时候我会来喝喜酒的。”
乔雅南眼眶红
了:“先生,我会想你的。”
“你这丫头,惯会哄人。”吕晓春揉揉她的头。
这段日子是她最轻松,也最觉得敞亮的日子,有些东西束之高阁,另有一些东西在心底生根发芽,只等破土之日的到来。将来再回想起这段日子,她想她都会笑的。
又更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