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衡落荒而逃。
说实话,曾公亮所说的那些,与他的价值观还真的是有些格格不入。
章衡来之后世,婚姻观念上本就以不存在妾侍的一夫一妻制,而他本人对于婚姻的态度更加谨慎,前世的他正因为如此,所以到了而立之年都还没有结婚。
现在曾公亮忽然告诉他,要用纳妾的方式去控制人,这种极其现实的事情摆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着实是难以接受的,甚至有些失措。
“太离谱了!太不可思议了!人怎么可以这样!……”
章衡乘坐着小母驴风一般走了。
却是没有注意到,一直都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
眼睛的主人是曾幼薇。
小姑娘的脸上没有笑意,显得颇为清冷。
章衡回了太学。
他没有想清楚此事该如何处理,便暂时将其抛开了,一头钻进学习里面。
大雨终于停歇,夏季的炎热如期袭来,汴京城也陷入了夏季的喧嚣之中。
这不仅是天气带来的喧嚣,还有秋闱的预演。
距离秋闱逐渐近了起来,汴京城的青年才俊也多了起来。
太学也时常有各地的青年才俊来访,兄弟三人时常听到关于今年参与科举的各种预测,这在太学生之间也时常有所猜测。
最为人看好的应该是国子监的杨寘(读zhi),杨寘在国子监试中屡屡考得第一,力压王珪韩缜等人,被国子监视为第一。
而外地来京的,福建的苏颂被视为有能力进入三甲,另外还有王安石等人被视为这一届中的佼佼者,也有可能问鼎状元。
当然,章衡也在被看好的行列之中。
章衡以诗词闻名,可以说在某一段时间,章廿四名闻整个汴京城,成为整个汴京城最为着名的红人。
不过,科举毕竟与诗词还是不太相同,等到秋闱渐近,人们的东西又不太一样起来。
历年来还是国子监人才辈出,国子监虽然总是被批评风气不佳,但每一年的科考,国子监中举人总是不少,而且还常常占据了前面的排名。
杨寘、王珪、韩绛、吕公着等人都被认为是这一届中的佼佼者,大约也是不会太差的。
至于太学这边,因为太学终究不太受重视,因而的人不多,好在还有一个章衡让太学不至于全然泯没,太学的直讲们也在宣扬章衡的文章是一等一的出色,但总是会招来嘲笑——诗词靠天资,策论靠阅历,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再出色又如何能够比得过别人二三十岁的,还是沉淀多些年再说吧。
太学的直讲们难免气恼,但又无可奈何,关键之处不在于章衡如何,而是太学如何。
太学毕竟是依附国子监,也是刚刚才起步,就如同后世一个新成立的院校,你就宣传说你的学生不比清华北大的学生差,这让人听了只会讥笑你没见过世面。
…
不过章衡的名气的确是吸引来不少的青年才俊慕名而来,倒是让太学之名在学子之中有所闻名,尤其是一些家中背景一般的学子,听说太学可以接受非七品官子弟入学,倒是生了一些心思。
毕竟他们并不确定自己就能够考上,若是考不上,能够在太学里上学等候下一届也是不错的选择,还有的是家中有弟弟或者儿子,想着能不能送他们来这里读书。
章衡对交游这个东西一开始也是颇感兴趣的,但接待了一些人之后,便刻意躲开了。
倒不是瞧不起人,主要是太浪费时间,又来访的人又未必多有素质。
有的人来访,颐指气使指名道姓要见章衡,章衡也是客客气气去见了,来的人横挑眉毛竖挑眼的,一上来便要考较或者不服气的,有些人礼貌一些,但眼里话外也是认为汴京无人竖子成名。
当然也有素质较好的,客客气气的表达仰慕,客客气气的约时间吃饭喝酒之类的。
但总体而言,章衡觉得很多都是无效的社交,他并不确定自己能否考上进士,以他前世的经历来看,他若是能够中进士,这些交游倒是有些价值,若是不能,那么这些交游也没有太大的价值,所以,他不如多花时间刷题,先保证自己考上进士才是要事。
所以章衡找直讲说清楚情况,说他在太学中要应付太多的交游,没有更多的时间学习备考,所以洗完告假回家去学习。
直讲对章衡也颇多期待,叮嘱了一些事情,便准了章衡的请求。
章衡得了假,却没有回自己家,而是去国子监找了曾孝宽,说一起去曾府备考。
没错,章衡不想回自己家,而是想去曾府备考。
回自己家里又要打扫卫生,又要自己做饭,有问题有没有人可以解答,但到了曾府就不同了,他就带一张嘴过去,好吃好喝的,曾公亮还晚上可以给他讲课,这日子可舒坦太多了。
至于白吃白喝这种事情会不会不好意思,章衡……嗯,这人脸皮厚,虽然不像他二哥一般一门心思想着吃软饭,但吃一吃老师曾公亮的饭,却是理直气壮的——他是我老师,吃他的喝他的,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嘛!
对于章衡这个决定,曾孝宽很高兴,到了曾府之后,曾孝宗也很高兴,当然曾夫人也很高兴,曾孝纯也很高兴,还有一个曾幼薇也很高兴,不过曾府的下人不是很高兴,因为他们的工作量增多了。
不过主人家高兴就行,下人高不高兴又有什么关系。
曾公亮比较忙,三班院那边他不敢放松,所以比起之前要忙得多,回到家里的时候也比较晚,不过也不忘给章衡三人辅导辅导,看看文章,然后改一改。
夏日有鸣蝉,偶尔有雨,章衡在曾家天天吃香喝辣,过得实在是逍遥自在,都颇有乐不思蜀的意思了。
…
只是快乐的日子终究是不会过于长久的,进入了七月,天气变得更加燥热起来,连人的心思也变得燥热。
曾孝宗与曾孝宽两人神思不宁。
曾孝宗之前考过几次,但都折戟沉沙,大约心里已经有了阴影了。
曾孝宽倒是没有考过,但第一次嘛,紧张也是正常。
两人神经兮兮的,把章衡也搞得紧张起来,所以情不自禁多刷了一些题。
何以解忧,唯有刷题嘛。
七月份有一个颇为重要的节日,是为七夕,宋人称为乞巧节,对于小姑娘们可是尤为重要的一个节日,曾府有曾幼薇小娘子,所以阖府上下都颇为重视,这一天连曾公亮都早些回来了。
一大早上的,曾幼薇便拉着章衡,非要章衡陪她去街市上买乞巧的物品,章衡不太愿意出,曾幼薇软磨硬泡,章衡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曾孝宽曾孝纯自告奋勇要跟着去,却让曾夫人给打发去买别的东西去了。
曾府有马车,章衡本以为曾府会派马车送他们,曾幼薇却缠着章衡说乘驴车去,章衡自无不可。
章衡第一次感受乞巧节,汴京城的七夕乞巧相当隆重,今日去的街市是专设乞巧街市。是专卖乞巧物品的市场,世人称为乞巧市。
章衡一见顿时想转身就跑,因为乞巧市上车水马龙、人流如潮,尤其是今日已经临近七夕的时日、乞巧市上简直成了人的海洋,车马难行,这盛况都不比除夕差了,章衡只能连呼好家伙。
车是过不去了,章衡灵机一动将车放在了外面,带着曾幼薇挤着人往里面走,人流实在是太多,章衡怕被挤散,只能紧紧握住曾幼薇的小手,一边用身体帮小姑娘挡掉汹涌而来的人群。
他倒是没有什么想法,但小姑娘却是心潮澎湃,难以自已。
挤了老半天,小姑娘挑挑拣拣的,终于买到了喜欢的东西,心满意足地回了家,这才算是令得章衡松了一口气。
章衡暗自下了决定,以后再也不会再节假日出门了,更不会陪小姑娘买东西去,实在是太累了。
当晚便是祭拜,不过章衡这些人不用参加,就是在大堂里与曾公亮等人喝茶聊天,听着天井处小姑娘们叽叽咋咋,其实也颇为有意思的。
这个推不了。
商场的事情他已经推了多次,但开店的时候还是得去的,毕竟他是商场的股东,曾公亮也被邀请了,毕竟他也有一成的股份,不过曾公亮不会去出席这种活动,便让章衡代着去便是了。
曾孝宗不想去,曾孝宽倒是想去,却被曾公亮呵斥不许去,最后却是让曾幼薇一起去。
章衡倒是无所谓,反正去了也不会站在前台,就是出席一下而已。
他却是不知道,这一趟看着寻常,却让他的生活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若是他早知道,定然不会允许这一天的事情发生,但世上哪有早知道。
不过他在看到曾幼薇出门时候的盛装,心下感觉似乎有些事情有了变化,但又感觉摸不到头绪,只能由着它去了。
话说,章衡是第一次看到盛装的曾幼薇,他第一次感觉小女孩已经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