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叩门,准没好事。
丁长生打发走了魏三几人后,这才不慌不忙的上好门板。
“他们...他们都走了吗?”
等丁长生上好门板,那女子这才从一堆纸人后面小心翼翼探出半个脑袋。
“他们走了,估计今晚是不会回来了...”
丁长生平静的语气让这女子稍稍安心,奇怪的是她平日里最惧鬼怪偏偏今日有勇气闯进这扎纸铺里。
此刻神经逐渐放松下来的她再想起种种关于这间铺子的坊间传言后,原本煞白的脸更少了几分血色。
丁长生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物,有了孙不二的前车之鉴让他不得不谨慎对待想要接近他的人。
“城北如此多的店铺街坊,为何独独敲这扎纸铺的门...”
丁长生看似平静沉稳的语气在这女子听来却像审问...
“我....我没有选择....”
“魏三他们追的紧,慌忙间我只看你这铺子前亮着灯,所以就....”
丁长生顺手递给其一碗滚烫的热水,女子颤颤巍巍的伸出双手小心翼翼的捧在怀里。
想要以此驱散体内的寒气....
眼下正值初冬,这女子身上的轻罗绸缎根本抵挡不住入体的寒气,况且扎纸铺原本就阴气深重,如此叠加别说一碗热水下肚,就算生吞一块火炭也无济于事。
“明早天一亮,你就自行离开吧,我这铺子小容不下第二个人...”
说罢丢下一件袍子和些许钱银的丁长生将活人住的偏房让给了她,自己倒是跑去停放纸人的屋子休息。
多么直男的行为!
那女子见状心中稍安,可这么一折腾早已没有了睡意,之后的路还不知道怎么走况且这四下都鬼气森森的,全然不像是给活人住的地方。
而这女子的突然闯入也打乱了丁长生临摹参悟《风水相师图》的打算,无奈之下他也只能翻着从孙不二身上得到的风水心得打发难熬的时间。
“大哥,你也懂风水?”
轻声软语悄然钻入丁长生的耳朵里,他下意识的回头看这才发现那个女子正用一双透着灵气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他。
眼神清澈,直抵灵魂。
“平日...平日闲来无事翻翻看...”
丁长生语气上的波动,让这女子眼底略过一丝阴谋得逞的狡黠。
“风水之法,得水为上,藏风次之”
“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
这女子看似没头没脑的几句,却是让丁长生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唉,家中爹爹死的早,让原本就中落的家道彻底走向灭亡,原以为邻家表亲真心相助,却却料不到其只是想拿我换些酒钱...”
“这几句话常听我爹爹挂在嘴边,看大人对着一本风水术看的如此入迷,我也就情不自禁的说了出来,如若得罪,还请海涵...”
说罢,那女子便不再多言,斜靠着床头沉沉睡去。
寂静的扎纸铺里此刻只听得到悠长沉稳的呼吸声...
“风水之法,得水为上,藏风次之...”
心中仿佛默念这几句的丁长生不断揣摩其中深意,再配合上手中风水心得所记载的林林总总。
脑海里再度浮现那幅邪气十足的《风水相师图》...
心有灵光现,落笔如有神!
点滴方寸间,笔落功成!
原先下笔处晦涩艰难之感也因心中诸多乍现的灵光而迎刃而解....
笔尖似飞如走龙蛇,或急或慢大功告成。
一幅完美的《风水相师图》凌空展现在丁长生的面前,徒留瞳孔处没有落笔。
画魂正是同扎彩一样,画魂点睛的那一笔最是凶险。
有了先前的经验,丁长生心里多少有底。
将脑海中的灵光悄然汇聚,最终落笔在那张风水相师的瞳孔之间。
轰!
气势一成,浩荡四方。
眼前的《风水相师图》陡然被一双看不见的大手悍然捏碎,无数翻飞的符箓重新排列组合。
此刻心力消耗巨大的丁长生颓然坐在地上,只是其心中却止不住的窃喜。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丁长生此刻心中对于这句话有了更加深层次的理解,如若没有晚上这横生出的祸端他想要突破瓶颈定然还需些时日。
随着无数细弱微蚊的精光符箓落入丁长生的眉心,一本只有异世录一半大小的古书缓缓浮现在他的灵台之上。
书名言简意赅只有两字...
宅经
“宅以形势为身体,以泉水为血脉,以土地为皮肉,以草木为毛发,以舍屋为衣服,以门户为冠带。若得如斯,是事严雅,及为上吉.....”
寥寥几句,藏无尽玄妙。
丁长生做梦都想不到,这风水相师图的奖励竟然是有阳宅第一书之称的宅经。
在原先世界就略有耳闻的他不曾想竟是在眼前这个世界以这种方式,得以与之一见。
来不及细细琢磨,因为不知不觉间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
天即将要大亮,身旁那女子似乎还在睡梦中不曾醒来。
草草抹了一把额头汗珠的丁长生稍稍调息平复...
没过多久鸡鸣三声,天下大白。
那女子从来没有睡过如此安稳的一觉,只见其缓缓伸了伸拦腰。
另类的风景就这么展现在丁长生的眼前,那轻罗绸缎般的衣袍眼下看来只有锦上添花之用。
睁开迷蒙睡眼的女子一眼便是看见不远处停放着的纸人,下意识的一声尖叫打破美好一幕的同时也是将自己与丁长生双双拉回现实。
定了定神后,那女子脸颊微微泛红悄声道。
“天亮了,我该走了...”
对此,丁长生没有出言挽留。
原因不外乎有二,其一是自己这间扎纸铺的确是小的可怜,一出一进实在是有些不方便。
其二,因为自己要时常参悟异世录的缘故,有这么一个女子在行事总归不便。
可丁长生说到底不是冷血无情之人,他将自己从孙不二身上搜刮来的钱银都给了这女子算是对其昨晚无心之举的一种报答。
“想来燕春楼的那些泼皮此刻还未醒,正是出城的好时候...”
接过钱银的女子对丁长生拜了再拜,这才离去。
行色匆匆,背影萧索...
这女子一路无阻的出了城,但不曾想身后早已有人紧紧跟随。
谁料其竟全然没了昨晚的羸弱,脚步如飞径直朝城外那座破败无人的城隍庙走去。
曾有人看见,三人一前一后走入庙中许久都没有出来。
有一好事之人壮着胆子想要走进入一探究竟,刚一进庙扑面而来的血腥气差点让他尿了裤子。
而眼前的一幕,更是让他直接三魂没了七魄。
在那破庙案桌上落满积灰的贡品盘子里,赫然是血淋淋冒着热气的心肝。
案桌的一旁,原先跟着那女子进庙的两人早已被人生生扭下了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