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侍女是个穿越女。
她自以为隐藏得很好。
但我其实早就看穿了她的来历。
因为在她之前,我已经赐死了一个她的同乡。
之所以留着她的小命……
是因为我发现她和前一个穿越女有些不太一样。
我的侍女夏竹是个穿越女。
前几日她挨了一顿板子。
醒来后,她的芯子就已经换了。
我为什么会知道呢?
是因为在她之前,我曾赐死过一个穿越女。
夏竹自以为隐藏得很好。
但其实,从见她第一眼起,我便知晓,她已经不是昔日那个夏竹了。
许是近来日子太过乏味,我想给自己找些乐子。
所以我即便已经知晓她是穿越女,却也装作不知。
我想看看,她会不会和前一个穿越女一样。
一边嚷嚷着人人平等,却又费尽心思爬上了皇上的龙床。
试图以宫女的出身,来和我争这后位。
傍晚我正在院里散步,就听宫门口响起一句:「皇上驾到!」
「皇上今儿怎么得空过来了?」我上前相迎。
近日江南水患一事让皇上忙得焦头烂额。
已经有大半个月没踏进过后宫了。
皇上拉着我的手往殿内走。
他缓缓道:「好不容易能喘口气,便过来看看你。」
待进了殿内,他又状似无意地道:「算算日子,许常在的孩子快要生了吧?」
陡然听皇上提起许常在,我心头不免有些诧异。
因为这个许常在平日里并不受宠。
即便是身怀龙胎,皇上也没怎么去看过她。
「皇上日理万机,竟能记得许常在的产期?」我挑了挑眉。
皇上拉着我的手,打趣道:「皇后这是吃醋了?」
他话锋一转,道:「朕是想等许常在的孩子出生后,便交由皇后抚养。」
说到此处,皇上的语气变得有些沉重。
「太医说皇后的身子不适合生养,此生恐难有自己的子嗣,那朕便送一个儿子给皇后。」
我与皇上成婚之后,却迟迟未能有孕。
太医曾断言我的身子骨弱,这辈子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
但这并不代表我愿意给别人养孩子。
我正想拒绝,却陡然发现夏竹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怜悯。
我是皇后。
母亲出身高贵,父兄又手握重兵。
她为什么会用怜悯的目光来看我?
是因为听到我不能有自己的孩子?
还是……
我最终还是拒绝了皇上的提议。
人家十月怀胎,辛苦生下来的孩子,我抱过来养算什么?
养得好也就罢了。
若是养不好,还惹一身骚。
可我没想到,许常在生产那日,皇上竟会让嬷嬷直接将孩子给我送了过来。
许常在生的是个小公主。
小脸皱巴巴的,丑得跟猴儿似的。
嬷嬷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我的神色,一边温声道:「娘娘,皇上说了,若您喜欢便留下,若是不喜欢,再给许常在送回去。」
我下意识朝夏竹看去。
如我想的那般,她的眼底又出现了我看不懂的怜悯。
除此之外,似乎还有些别的情绪。
只是我分辨不出来究竟是什么。
我挥了挥手,道:「给许常在送回去吧。」
嬷嬷愣了愣,只得将孩子抱了出去。
「其他人都出去,夏竹留下。」
我的话一出口,就见夏竹眼底的怜悯瞬间变成了忐忑。
我若有所思地问道:「夏竹,你在怜悯本宫?」
夏竹猛地跪倒在地上。
她惶恐道:「奴婢不敢。」
倒是比上一个识时务。
我垂眼看着忐忑不安的夏竹,「你当本宫是傻子?什么都看不出来?」
夏竹犹豫片刻,道:「娘娘不傻,只是……」
「只是什么?」我换了个坐姿。
夏竹咬了咬牙,道:「奴婢是觉得皇上将许常在的孩子送给您,并非想弥补娘娘的遗憾。」
我垂眸,掩去眼底的复杂。
「哦?那你以为,皇上将许常在的孩子送给本宫,是为了什么?」
与皇上成婚以来,我与皇上从未红过脸。
平日里,什么好的东西都往我宫里送。
留宿在我宫里的时间,比去其他妃嫔那里的时间加起来还要多些。
偶尔有那些个不长眼的妃嫔冒犯我。
她们的下场,不是被打入冷宫,就是被降了位份。世人皆道皇上独宠皇后。
从未有人怀疑过皇上对我的用心。
我很好奇,夏竹是不是知晓什么我所不知道的事。
夏竹眼底的挣扎我看得清楚。
但我并未因此就给她任何承诺。
她来到这宫里已经有一段时日。
想必也听说过,我曾赐死过一个自称穿越女的女子。
良久之后,夏竹才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道:「娘娘可知,沈昭仪的孩子也快要出生了?」
夏竹口中的沈昭仪,乃是户部尚书之女。
是我与皇上成婚的次年入宫的。
她素来乖巧,平日里不争不抢。
加上身子骨又弱,平日里鲜少出来走动。
在这后宫里没什么存在感。
所以至今也只晋过一次位份。
前两年还大病了一场。
皇上念在她父亲的份上,便让我免了她每日的请安。
只是没想到她的身子虽弱,运气倒好。
皇上去她宫里留宿的时间并不多,但却有了身孕。
算算日子,似乎被太医诊出有孕的日子,和许常在差不多?
可夏竹提沈昭仪做什么?
夏竹直视着我,道:「奴婢斗胆猜测,皇上将许常在的孩子送给娘娘,是想绝了娘娘将沈昭仪的孩子抱过来养的心思。」
我的心里咯噔一声,面色却并无变化。
「夏竹,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我沉声问。
夏竹又磕了个头,「奴婢知道。」
她跪得笔直,用坦然的目光看着我。
「沈昭仪体弱,娘娘若是想选一个皇子过继,沈昭仪的孩子便是最好的选择。」
我呼吸一滞,陡然想起沈昭仪刚被太医诊断出有孕时,我与皇上开过的一个玩笑。
那时沈昭仪大病初愈,我便戏言称等将来她将孩子生下来后,我要接回身边养育。
在那之后不久,许常在便也有了身孕……
但与沈昭仪不同的是,许常在出身低微。
父亲似乎只是个小知县?
我抬眼看向夏竹,「你说这些,就不怕本宫杀了你吗?」
夏竹是被她的父母卖进宫中当宫女的。
我若真想杀她,没人会拦着。
闻言,夏竹瞳孔微缩,但她却鼓起勇气道:「怕,但我更怕您死不瞑目!」
许常在的孩子是早产的。
在她生产那日,外头刚下了一场雨。
许常在不小心跌了一跤,孩子便意外早产。
好在母女平安。
她身边伺候的宫人因小公主刚出生而躲过一劫。
不过皇上仍旧动了怒,赏了他们一顿板子。
如今想来,许常在这一跤摔得实在蹊跷。
她的孩子已经快要足月,我也免了她的请安。
试问外头刚下过雨,地面湿滑,她有何非要出去不可的理由?
我让人去暗中打听那日许常在宫中发生的事。
同时又召来太医,询问许常在当时的情况。
太医道:「许常在身强体健,小公主也快要足月,虽是早产,倒也不打紧,平日里细心些照料即可。」
皇上意欲将许常在的孩子抱给我养一事,并未遮遮掩掩,所以这些太医都是知晓的。
我下意识想到了沈昭仪。
可话到了嘴边,便又强行咽了回去。
如若皇上真的如同夏竹说的那般,那这太医未必肯对我说实话。
甚至还会打草惊蛇……
我唤来从小跟在身边的侍女。
「替本宫去一趟将军府……」
太医院新来了一名医女。
听闻这位医女来自神医谷,是神医谷谷主的亲传弟子。
这位医女是晋王妃举荐的。
太后娘娘久病不愈,晋王妃又是太后侄女,便亲自去了神医谷,将这位医女请进宫,来为太后诊治。
医女入宫没几日,太后娘娘的病情便有了好转。
如今这位医女已经成为宫中的大红人。
位份高些的妃嫔,都曾请她帮自己诊治过。
倒是素来体弱的沈昭仪,自那医女入宫以来,还不曾请她帮自己诊过脉。
这天我与皇上正在用膳。
我提议道:「皇上,听说最近为太后娘娘医治的那位医女医术很是了得,沈昭仪体弱的毛病,这么多太医都没能治好,不如让那医女去帮忙瞧瞧?」
我边说边打量着皇上的神色。
「有病治病,若只是体弱,也可以让她帮忙调养调养,您意下如何?」
皇上神色不变,淡淡地道:「陆神医近日为许多妃嫔都看过病,沈昭仪又刚生下小皇子,若是带了病气过去,反而是弄巧成拙。」
皇上口中的陆神医,指的便是那位医女。
他笑了笑,道:「等小皇子满月之后再说吧,反正沈昭仪体弱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再等一阵子,倒也不打紧。」
我脸上的笑容不变,「还是皇上考虑得更周全些,小皇子还小,的确该小心谨慎些,不过……」
「不过什么?」皇上偏头看向我。
我继续说道:「沈昭仪如今为皇上诞下皇子,这位份,是不是该升一升了?」
沈昭仪是在陆神医入宫前生产的。
与许常在不同的是,沈昭仪身子虽然弱,但这孩子却是足月之后,自然分娩的。
一大早就开始发动,折腾到了半夜,才将孩子给生下来。
我作为皇后,本该去瞧着。
可谁让我的母家强大,又得皇上盛宠。
这些年宫里的女人生孩子,我都不曾前去守着。
因为我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一事,宫里的人都知晓,所以那些个妃嫔巴不得我不去。
谁也不想,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被我这个皇后给看上。
以皇上对我的偏宠,我若看上了,他必然不会阻止。
……
沈昭仪养育皇子有功,被晋为妃位。
在内务府拟的封号中,皇上选了「宸」字作为她的封号。
小皇子满月那日,册封沈昭仪为宸妃的圣旨一大早便送了过去。
我原本还提议要给宸妃摆上两桌庆贺,但皇上却并未应允。
「她得了晋升,便已是恩典,庆贺便不必了。」
言语之间,似乎并未将宸妃放在心上。
「小皇子的满月酒已经很低调了,臣妾是想借着宸妃妹妹晋升的喜事,让宫里头的姐妹们都高兴高兴。」
皇上沉默片刻,终于点了头。
「那便依你。」
宴席就设在宸妃宫中。
因她身子弱,我便让她独居一宫。
这些年来,除了皇上与宫女太监们外,似乎还没几个人踏入过这里。
许常在因要照看小公主,便只命人送了贺礼过来。
同样没有子嗣的惠妃一不留神便多喝了几杯。
她原本也有过一个孩子。
可那孩子还不足一周岁,便夭折了。
自那之后,惠妃便没再有过身孕。
「娘娘,惠妃方才不慎崴了脚……」夏竹凑到我的耳畔低语道。
我偏头看向夏竹,「今日在场的妃嫔都喝了酒,难免会有所失态,太医毕竟是男子,不便前来诊治……」
我的目光从宸妃身上一扫而过。
「这样吧,你去将陆神医请过来。」
宸妃欲言又止。
她身侧的嬷嬷当即道:「娘娘,该给小皇子喂奶了。」
我抬眼看过去,「怎么,宸妃竟然亲自喂养小皇子吗?」
宸妃微微颔首,道:「臣妾的身子如今已经大好,便想亲自喂养。」
「给小皇子喂奶之事,便交给奶娘吧。」
我迎上宸妃的目光,「今日后宫的姐妹们特意前来为你庆贺,你若是不在场,那岂不是太过失礼。」
宸妃抿了抿唇,片刻后,才从容坐下。
「那便依皇后娘娘所言。」
在各宫落锁前,陆神医悄悄来了我的坤宁宫。
见到我的那一刻,陆神医双眼含笑:「瑜姐姐,多年未见,你如今可还好?」
我冲她招了招手,「阿筝,过来说话。」
陆神医原名陆筝,是我小姨的义女。
她坐到我对面,压低声音道:「瑜姐姐,我悄悄看过了,那位宸妃身子强健得很,并不像是生过重病的样子。」
「我在太医院的这些时日,本想找机会看一看她的医案,可却没能找到。」
「没能找到?」我愣了愣。
陆筝点点头,道:「我本来还想暗中打听,但太医院的那些太医对于宸妃相关的事情,似乎忌讳得很,我怕打草惊蛇,便没敢多问。」
我拉起陆筝的手,欣慰地道:「我们阿筝懂事了。」
陆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正想说些什么,脸色却猛然一变……
她不由分说便将手指搭在了我的手腕上。
见状,我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淡了下来。
良久,陆筝才面色凝重地道:「瑜姐姐,你之所以不能有孕,是因为你被人下了绝育的药!」
嬷嬷将陆筝送走后,我便唤来了夏竹。
和上一次一样,夏竹眼底的忐忑是藏也藏不住的。
我审视着她,缓缓道:「你可知,这位陆神医,是我的妹妹?」
夏竹双腿一弯,直接跪倒在地。
「奴婢知道。」
我袖中的手缓缓攥成拳头,「说吧,你还知道些什么?」
上一次,夏竹告诉我,皇上对我的宠爱都是假的。
所谓的盛宠,不过是为了替他的心上人当活靶子。
如今皇上纵容我所做的一切,将来都会成为废后的理由。
夏竹愤恨道:「奴婢还知道,待皇后娘娘的父亲和兄长回京述职时,皇上会将通敌卖国的罪名扣到他们头上。」
「宋氏满门,除六公子外,连幼子都会惨死……」
夏竹的神情激动,但她的声音却压得很低。
「就连娘娘……也会被赐死。」
我压下满腔的疑虑,道:「我知道你是穿越的,可你怎么会知道这些还不曾发生的事情?」
夏竹神色微变,最后坦然道:「因为您生活的世界其实是一本小说,而我……是穿书的。」
在夏竹的耐心解释下,我明白了穿越和穿书的区别。
她那个同乡属于穿越。
对于我们这个朝代将会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所以她才会去爬龙床。
而夏竹则是穿书。
她知道所有剧情的走向。
但偏偏,我跟皇上,以及宸妃,都只是这本小说里的配角。
所以有的细节,她知道得也并不清楚。
夏竹道:「这本书的男主是您的六弟。」
「在您和宋家出事时,宋家的家仆用自己的孩子和六公子互换了身份,又趁乱将他送了出去……」
「六公子隐姓埋名,吃尽苦头,最终为宋家平反。」
听到这里,我心里不禁有了几分安慰。
「如此说来,皇上和宸妃的下场并不好?」
夏竹微微颔首,「他是这本书里的反派,下场自然不会好。」
她正要说其他,就听外头响起了敲门声。
「娘娘,钱嬷嬷来了。」
「让她进来。」
钱嬷嬷是我派去打听许常在早产一事的人。
钱嬷嬷进来后,先行了一礼,才低声道:「娘娘,奴婢打听到了,那日许常在之所以会摔跤,是因为她佩戴的珍珠项链断了,许常在不慎踩到滚落在地上的珠子,这才导致小公主早产。」
说到这里,钱嬷嬷双手奉上一个小荷包。
「这是那日许常在所佩戴的珍珠项链,奴婢发现,断口处有人为的痕迹……」
我将荷包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既是人为,那这东西你又是从何处得到的?」
如果有人要害许常在,断不会留下这么大个把柄。
钱嬷嬷道:「这条珍珠项链是皇上赐给许常在的,所以那日事发后,许常在的侍女将这链子捡了回去。」
钱嬷嬷顿了顿,迟疑道:「奴婢怕被人发觉,便放了一条假的过去,但奴婢却发现,皇上身边的朱公公,又悄悄将那条链子拿走了……」
我与夏竹对视了一眼,心里有了个可怕的猜想。
「此事你就当不知,莫要声张。」
不论许常在受不受宠,但她当时身怀龙胎,内务府的人是绝不敢在这种事情上掉以轻心的。
更何况,这条珍珠项链还是李寅所赐。
一切已经明了。
更何况陆筝已经确认,宸妃的身子健康得很。
我故意称病,将母亲召进宫中。
李寅得知后,又派人给我送了好些补品过来。
以往这种时候,我心中都是欢喜的。
这女人么,哪有不虚荣的?
能被皇上另眼相待,这让我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地满足。
但如今再看,心中只觉讽刺。
自从夏竹口中知道自己只是活靶子后,我便让人暗中留意宸妃宫里的动静。
李寅明面上留宿宸妃宫里的次数一直都不多。
我查了记录,在宸妃还是昭仪的时候,李寅每个月只去一次。
如今或许是因为有了小皇子,李寅已经去了两次。
但这只是明面上的记录。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李寅时常独自一人悄悄溜进宸妃的宫里。
一待便是大半宿。
在天明前,又悄悄离开。
除了宸妃宫里的人,和李寅身边的太监总管,宫里并无人知晓他们之间的秘密。
想想也是。
若非亲眼所见,谁能相信,一个皇帝,竟然能为了一个女人做到这种地步?
……
母亲来时,夏竹正为我讲述着他们那个世界的故事。
母亲见我倚在榻上,以为我真的病了,神色格外焦急。
她疾步走到我的身边,关切问道:「娘娘,听闻您……」
我当即拉住母亲的手,「母亲,我没事。」
屏退众人后,我才道:「今日称病召母亲入宫,是有一事想与母亲商议。」
母亲见我无事,这才松了口气。
她在我身边坐下,低语道:「有什么事,非得用这样的理由让我进宫?」
我垂眸,挽着母亲的胳膊,撒娇道:「女儿昨日梦见父亲和哥哥回京了。」
母亲闻言愣了愣,笑道:「皇上没告诉你吗?岁末你父亲和哥哥就会回京述职。」
「知道。」我平静道,「听说边关有很多新奇的玩意儿,我想让哥哥帮我带一些回来。」
我将提前写好的密信递到母亲手中。
「我要的东西,都写在信里了,劳烦母亲派人快马加鞭,尽快将这封信交到哥哥手中。」
信里我用了只有我跟哥哥才能看懂的密语。
即便这封信落入李寅手里,他也看不出什么来。
至于母亲,她与我一样,都养尊处优惯了。
早早知道李寅干的事情,未必是件好事。
若是能藏得住倒还好,若是被李寅察觉了端倪……
我怕事情会脱离我的掌控。
等待期间,夏竹又同我说了好些书里写到的剧情。
但我这个皇后在书里其实出现的次数并不多。
夏竹说的,更多的是别人的事情。
比如宋家满门被灭后,小六过得如何辛苦。
后面小六为宋家报仇时,又都做了些什么。
李寅和宸妃的下场,夏竹反复和我讲了好多遍。
若不是一遍遍听着,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压制住心里的恨。
这个世界对夏竹而言,只是一本小说。
但于我而言,却是真实的。
李寅要怎么宠爱宸妃我都不会有意见。
早在嫁给他之前,我便清楚,他会有三宫六院,妃嫔无数。
宋家助他登上帝位,他可以不感激,可以忌惮,但不该往我宋家头上栽赃通敌卖国的罪名。
我父亲和兄长镇守边关多年,身上布满刀伤箭伤。
可到头来,却死于莫须有的罪名。
而我……
与他夫妻还算和睦,也从未算计过他的妃子、孩子。
可他一边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宋家的付出,一边还将我当成宸妃的挡箭牌。
甚至还给我下了绝育的药……
这些年来,出于对太医的信任,加之陆筝久居神医谷,我不曾让陆筝来为我诊过脉。
若非她误打误撞发觉此事,我恐怕到死都不会知道。
我不能生,是李寅造成的。
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也不打算咽。
沈昭仪得了宸字为封号后,在后宫里逐渐有了姓名。
加之她又生了个皇子,宫里自然有聪明人会注意到她。
更何况,背地里,还有我在暗中推波助澜。
很快就有人发觉了李寅对她的不同。
「同为妃位,宸妃妹妹宫里的好东西,倒是比其他人的都要多。」惠妃阴阳怪气道。
惠妃是李寅身边的老人。
李寅不见得有多喜欢她,但也会给她几分薄面。
曾经她也以为自己在李寅面前是特别的。
直到她注意到宸妃之后……
爱和恨一样,都是很难藏得住的。
李寅最爱的人是宸妃,所以有什么好东西,自然会忍不住悄悄往她宫里送。
起初我不知情时,便免了她的请安。
但既然知道她身体无恙,这请安自然不能再免了。
出来走动多了,有些东西,就藏不住了。
「可不是嘛。」同为妃位的杨妃也酸溜溜地开口。
和惠妃跟宸妃不同的是,她只有妃位,并无封号。
「宸妃姐姐就连封号,都比其他姐妹好呢……」
她意有所指地道,话语中的酸味藏都藏不住。
「宸妃为皇上诞下皇子,自然是不同的。」我故意说道。
「那可不。」惠妃看宸妃的眼神充满嫉妒,「宸妃妹妹的运气可比咱们好多了。」
「皇上不过偶尔去她宫中留宿,便能安然生下龙子……」
她顿了顿,把目光移向许常在,「许常在与宸妃妹妹虽然先后有孕,但可惜,生的只是个公主,还是早产的……」
杨妃阴阳怪气道:「是啊,同人不同命,宸妃姐姐生个孩子,便从昭仪晋为妃位,而许常在生个孩子,却依旧只是个常在。」
而被惠妃和杨妃提及的许常在,脸色已经煞白得不见半分血色。
可奈何她位份低。
即便被人当众这样羞辱,也只能忍着。
我把手中的茶盏放到桌上,发出声响。
「好了,都退下吧,本宫乏了。」
其余看热闹的妃嫔顿时收敛神色,起身告退。
我将目光移向许常在,「许常在,你留下。」
许常在目光忐忑,明显有些不安。
等殿内的人都走干净之后,许常在才试探性地问道:「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我将当日钱嬷嬷拿回来的荷包丢到许常在跟前。
「许常在瞧着这东西,可觉得眼熟?」
许常在脸色发白,拿荷包的手指都在微微发颤。
在看到荷包里的东西后,她明显愣了一下。
「这是……」
许常在的脸色变了变。
她抬眼看向我,鼓起勇气问道:「这应该是臣妾的东西,为何会在娘娘这里……」
「我若不让人将这东西拿过来,你如今还能看得到吗?」
我觉得她问了个蠢问题。
许常在抿了抿唇,「娘娘的话,臣妾听不太明白。」
我瞧着许常在的模样意味深长地道:「不,你明白,否则又怎会与小公主同吃同住,寸步不离?」
原本我是没打算和许常在挑明的。
可我发现,她不是个蠢人,已经隐约猜到自己早产的真相。
而她的父亲虽是个小知县,但她的兄长,却是个人才……
许常在猛地跪倒在我跟前,声泪俱下:「求娘娘给臣妾指条明路。」
那日之后,宸妃明里暗里没少被后宫的妃嫔刁难算计。
李寅来我宫里也越发勤快了。
很多时候,他都只是来坐坐,陪我吃吃饭,说说话。
并不提侍寝一事。
这倒是让我松了口气。
自从知晓他后来干的那些事情后,我便感到无比的恶心。
即便李寅生了副好皮囊,我也无法再与他亲近。
甚至就连一起吃饭,我都觉得恶心。
每次他走后,我都要吐上一回。
好在这样的日子并未持续太久。
这天我与李寅正在用膳,宋府便传来口信。
说我母亲病了,已经请了好几个大夫,都未见好转。
我当即将手中的筷子放到桌上,用哀求的眼神看着李寅。
「皇上,臣妾想带着陆神医去看看我母亲……」
李寅露出担忧之色。
他温声道:「可要朕陪你去?」
我心中觉得嘲讽,嘴上却说:「皇上能让臣妾出宫便已是恩典,臣妾又岂敢耽搁皇上的正事?」
李寅若真的想陪我去,又岂会再问我?
当真虚伪得很。
「况且皇上与臣妾一同前去,那臣妾今日岂不是还得再回宫。」
我强忍着恶心,同他撒娇。
「我父兄都在边关,母亲如今病重,所以我想陪她几日。」
李寅笑了笑,道:「罢了,既如此,朕便不勉强你了。」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道:「你母亲既然病重,那便让陆神医也留下照看吧,正好太后眼下也大好了,便不必再让她回来了。」
我知道李寅是怕陆筝在,会暴露宸妃身体无恙的事实。
但我并未揭穿,顺着他的意思应了下来。
他不知道的是,我母亲其实没病。
与我上次见她的理由一样。
母亲此番称病,只是为了让我回一趟宋家。
因为我的哥哥暗中回京了。
「阿瑜,接到你的密信,我便暗中赶了回来,你快同我说说,究竟发生了何事。」
书房里,哥哥正满脸疑惑地看着我。
我长舒了一口气,将发现李寅密谋要栽赃宋家的事情告诉了哥哥。
但我掩去了夏竹穿书一事,只说是她无意间发现了些端倪。
我又暗中留心,这才察觉到了李寅的谋算。
哥哥听完,久久不敢相信。
他沉声道:「阿瑜,此事事关重大,你可有证据?」
我抬眼与哥哥对视,「通敌卖国一事,我暂时还没有拿到证据,但是……」
我面上闪过一丝痛色,「阿筝替我诊过脉,确认我不能有孕,并非我的身子弱,而是被人下了绝育的药。」
我轻叹一声,「宫中太医那么多,个个都医术了得,可却无人发现此事,哥哥以为,这是为何?」
闻言,哥哥猛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他咬牙切齿地道:「欺人太甚!」
待怒火平息,哥哥才又问我:「阿瑜打算如何做?」
我回想起夏竹说的,书中宋家满门的结局。
「哥哥可知,若李寅的谋算得逞,宋氏满门会是什么下场?」
我笑得凄凉,「宋氏满门,一个都活不了,包括我。」
只有解决了我这块拦路石,李寅心爱的宸妃才能登上后位。
宋家「通敌卖国」这么好的机会,李寅当然不会留我。
哥哥虽是武将,但脑子同样好使。
他神色微变,欲言又止道:「你是想……」
我认真点了点头,「哥哥,这是我们宋氏满门唯一的活路。」
我只在宋府待了一晚。
翌日用过早膳后,便带着夏竹回了宫。
该交代的我已经和哥哥交代过了。
也正是因为彻夜长谈,我的眼底一片乌青。
李寅看到我憔悴的模样,倒也信了我母亲病重。
他面露疼惜,「皇后怎的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我故意勉强笑笑,道:「母亲病重,臣妾实在很担心。」
李寅安慰了我几句,又让人给我母亲送去不少名贵药材。
除此之外,又让太医给我送来了一瓶药丸。
「这是太医新研制出来的补身子的药。」
李寅笑得很温和,「皇后不愿养别人的孩子,所以朕想努努力,让皇后拥有自己的孩子。」
我忍住心底的恶心,故作讶异地问:「这是……」
李寅点了点头,道:「太医院那边一直在想法子,朕怕皇后受不了汤药的苦,便让人制成药丸,方便皇后服用。」
看到李寅这副嘴脸,我忍不住想笑。
若不是知晓我不能有孕就是他造成的,这会儿听到他说这些,我怕是会感动得要死。
我故作迟疑,「可太医不是说,臣妾此生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吗?」
李寅面不改色,「先前事情还没进展,怕让皇后空欢喜,所以朕便让他们瞒着皇后。」
他拍了拍我的手背,「阿瑜,朕只希望你开心。」
听到李寅这句话,我差点没忍住吐了出来。
胃里一阵翻腾。
可我却还要装出感激的模样。
「皇上,臣妾何德何能……」
李寅眉眼带笑,叮嘱我要记得用药,便借口还有折子要批,离开了我的坤宁宫。
我一刻都没有耽搁。
从瓷瓶里倒出一颗药丸,递给侍女。
「把这药丸送去宋府,交给陆姑娘,让她帮忙看看这药丸是作何用的。」
我才不信,李寅会那么好心。
而事实也正如我所料的那般。
这药丸并非像李寅说的那样,是治疗我不能生育的。
它会慢慢让我变得虚弱,让我痛苦,但却又不致死。
「近来宸妃的日子并不太好过,皇上这是想给宸妃出气呢。」夏竹气鼓鼓地说道。
是的。
李寅这是在给宸妃出气。
在我刻意的推波助澜下,宸妃往日所受到的那些区别对待,都一点点浮现在后宫妃嫔眼中。
能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活下来的,又有几个是傻的?
我不怕被人笑话。
但我要让宸妃亲身尝一尝,过去我替她受过的算计。
然李寅的反应还是出乎了我的意料。
他把宸妃看得比我想的还要重要。
她不过是难受了几日,李寅就眼巴巴地来给她报仇了。
我把玩着手里的瓷瓶,心里不由开始期盼父兄回京述职的日子。
「皇后娘娘手里的小瓷瓶好生精致,想必又是皇上赏赐的吧?」许常在轻笑道。
众人的视线顿时集中到我手上。
我眼角的余光瞥向宸妃。
她虽极力忍耐,视线却仍旧不受控制地往我手上瞟。
我面露羞涩,道:「这是皇上特意让太医为本宫研制的补身体的药丸,说是会让女子容易有孕。」
我是故意这么说的。
因为李寅给我下绝育药的事情,他并未让宸妃知晓。
这瓶药丸可费了太医不少心思。
我怎么好让它放在角落里积灰呢?
随着我的话音落下,宸妃的面色也一点点变得苍白。
我视若无睹,「这样的药丸本宫还有很多,宸妃为皇上养育皇子有功,今日这一瓶,便赏给宸妃吧。」
说完,我将瓷瓶递给夏竹,示意她把东西拿给宸妃。
宸妃勉强笑了笑,把瓷瓶接了过去。
我的目光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最终落到宸妃身上。
「如今小皇子已经日渐长大,还望宸妃能多为皇上开枝散叶,毕竟……」
我话锋一转,眼中染上笑意,「宫里还没有谁像宸妃一样,侍寝的次数不多,却那般容易就有了身孕呢。」
宸妃得了我赏的药没两日,便与杨妃产生了争执。
杨妃不慎将宸妃推入水中,李寅龙颜大怒,将杨妃的位份连降两级,还撤了她的牌子。
钱嬷嬷与我说起这些的时候,我正在看哥哥写来的密信。
他与父亲已经在回京述职的路上了。
而我让他办的事情,他也都办好了。
我将密信烧掉。
待信纸燃尽,我才同夏竹道:「夏竹,和本宫说说你们那个世界的事情吧。」
夏竹的脸上多了几分向往。
她思索片刻,才道:「奴婢生活的世界,人也分三六九等,有的人出身就在……相当于皇室,有的人却连饭都吃不起。」
听到这话,我不禁有些诧异。
前一个穿越女可是口口声声说什么人人平等的。
可我却从夏竹口中听到了不一样的答案。
她还在继续,「但读书很便宜,所有人都要读很多年的书。」
「不用跪拜谁,女子也能出去工作,可以挣钱养家。」
「虽是一夫一妻制,但像那种有钱的人,背地里也会养小三小四小五……」
她顿了顿,像是怕我不能理解,又说:「就相当于这个世界的外室,但外室所生的孩子,也拥有可以继承家业的权利。」
「和这个世界最大的不同,应该就是交通工具了。」
夏竹说到这里,面上多了几分笑意。
「我们那里有飞机和高铁,一日便能行几千里路,还有手机……」
夏竹絮絮叨叨地和我说了许多。
都是些我不曾听过的东西。
我看夏竹的目光一点点变得柔和。
「本宫一直都在想一个问题,当初你为何会同我那般坦诚?」
我问她:「你就不怕本宫利用完你之后,再把你杀了吗?」
穿书一事,是夏竹的秘密,也是她的武器。
她若不主动交代,任凭我想破脑袋,也猜不到她真正的来历。
包括她所知道的那些事情……
按照夏竹的意思,她想必也是读了很多年书的。
想一个能骗到我的借口,我相信她一定能想得到。
但夏竹却在明知道我曾赐死过一个穿越女的情况下,依旧选择了对我坦诚。
我想不通。
她难道不怕我会杀她吗?
「怕!」夏竹没有一丝犹豫。
她抬眼看着我,道:「但奴婢知道,皇后娘娘不是那种会过河拆桥的人。」
「当初看这本小说时,奴婢虽知道都是假的,但还是很心疼娘娘的遭遇,觉得皇上不是个东西,没担当,还阴毒……」
夏竹这会儿说起话来,竟是一点也不顾忌。
「没想到一睁眼,奴婢就成了娘娘身边伺候的人。」
说到这里,夏竹忍不住笑了笑。
她的双眼亮晶晶的,「奴婢初见娘娘时,甚至在想,会不会是上天也看不过去了,所以才让奴婢来到娘娘身边,帮娘娘认清渣男的真面目。」
夏竹举着小拳头,「女炮灰也是能有金手指的!」
冬月之后,京城下了几场雪。
李寅也发了几次脾气。
宸妃的父亲被人上奏举报贪墨。
李寅不得已,只能将沈尚书拘在家中,派了亲信去查贪墨一事。
水至清则无鱼。
这个道理我懂,李寅也懂。
只要没做得太过,李寅都睁只眼闭只眼了。
但他做梦都不会想到,有人竟敢将此事捅了出来。
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
连着几日,宸妃都称病,没来请安。
但听说宸妃在宫里哭了好几回,眼睛已经肿得跟兔子似的了。
这把火烧了大半个月。
在李寅看不见的地方,已经有更多的流言在悄悄流传。
而沈尚书贪墨一事,铁证如山,李寅不得已,罚了沈尚书一笔银子,外加半年的俸禄。
虽是轻拿轻放,但却让宸妃真正病了一场。
而朝臣对李寅的处理结果也是敢怒不敢言。
毕竟上一个提出异议的御史已经被迫告老还乡了……
在我父兄回到京城的前一日,李寅吐血了。
太医院的太医全都去了他的寝殿,却又束手无策。
「皇上的脉象着实怪异……」
所有太医都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没人敢贸然开方子。
李寅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几个太医相互看了看,其中一人对着我行了一礼,道:「皇后娘娘,皇上的情况太过复杂,不知能否请娘娘将陆神医请回宫中……」
「倒是不巧了。」我心中暗笑,却一脸担忧,「陆神医前几日已经离开宋府,说是要去云游……」
李寅还在昏迷。
寝殿内的妃嫔跪了一片,都双眼含泪,却无人敢哭出声来。
「宸妃留下,其他人都散了吧。」我挥了挥手。
宸妃诧异地看了我一眼,随即将头低下,「是。」
太医都守在殿内,我与宸妃则在殿外。我看得出来,宸妃很忐忑。
我认真将宸妃打量了一会儿。
说实话,宸妃确实长得很貌美。
可这并不是李寅对她情有独钟的理由。
李寅爱慕她,是因为宸妃在儿时曾给过他温暖。
若李寅没有做下那些个肮脏事,单凭这一点,我都能高看他一眼。
但世上是不会有假如的。
我并没有对宸妃做什么,但她当晚却发起了高热。
我借机让嬷嬷把小皇子从宸妃身边抱走。
「宸妃这病来得突然,小皇子还小,若是过了病气,谁能担当得起?」
李寅知道这个消息后,气得又吐血了。
他让人将我唤去,勉强忍耐着心中的怒火,「小皇子还小,离不开自己的母妃,皇后将小皇子还给宸妃吧。」
我面露笑意,「皇上这是怕臣妾将小皇子据为己有吗?」
李寅面色微变,「皇后说笑了,太医已经为你研制出了调理身子的药丸,皇后很快就能有自己的皇子了,又何须去抢宸妃的。」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臣妾此生,怕是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
一是不喜欢。
二是李寅着实心狠。
他用了最毒的药,用量也多。
即便是陆筝,也没有办法。
李寅勉强笑笑,「皇后莫要胡思乱想,皇子早晚都会有的。」
我摇了摇头,「不会有了,皇上给臣妾的药,臣妾转赠给宸妃了。」
李寅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阴沉。
但我却缓缓扬起唇角,「宸妃为了给皇上开枝散叶,可是日日都在服用那药丸呢。」
李寅没有回答我的话。
他阴沉着脸,扬声道:「来人!」
无人应他。
因为我的父兄已经归京。
李寅身边的人,都已经被我父兄的人拿下了。
我缓缓坐下,「知道你苦心让人弄出来的药,最后都进了你心爱的宸妃口中,皇上可还欢喜?」
李寅怒视着我,「宋瑜,你何时知道的?」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你给朕下毒了?」
「对啊。」我笑了笑,「你还不知道吧?陆神医是我妹妹。」
我又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咱们是夫妻,得有来有往。」
李寅看懂了我的暗示。
他铁青着脸,脸部的肌肉在颤动,却又拿我没办法。
「你这样做,就不怕朕诛你九族吗?」
我被李寅这话给逗笑了。
「李寅,原来你也有天真的时候啊。」
我平静地看着他,「你该不会觉得,我会毫无准备吧?」
宫里的守卫都已经被我换成了宋家军。
是的,我要带着父兄造反了。
这是我们宋家唯一的出路。
我也曾想过杀了李寅,自己当太后,垂帘听政。
但李寅会忌惮宋家,新帝就不会了吗?
既如此,那便让这天下改姓宋吧。
经过李寅这个教训,我便知晓,命运这东西,还是自己掌控比较好。
我不想寄希望于任何人。
哪怕李寅的儿子们都还小。
李寅一病不起,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因为我让人割了他的舌头。
我模仿了他的笔记,写下了传位的诏书。
只不过这皇位没有传给他的皇子们。
而是传给了我父亲。
朝臣自然也有反对的。
但他们的女儿,甚至是外孙都在我手里。
在李寅看不见的地方,我早已利用夏竹的「先知」,暗中笼络了后宫的妃嫔。
这些年来,李寅做过的所有见不得光的事情,我都让许常在的兄长悄悄在民间散布开了。
对百姓而言,谁做皇帝,他们并不关心。
谁能让他们吃饱饭,他们便会拥护谁。
至于日后可能会面对的骂名,谁在乎呢?
活着的时候享受了就够了。
死后的事情,反正我又听不见、看不着。
直到父亲登上帝位,我才有了点真实感。
原来改朝换代,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难。
我依旧住在后宫。
不过称呼从皇后变成了长公主。
我将李寅那些妃嫔都召集起来。
「愿意回府另嫁的,将来嫁妆由本宫来出,想留在宫里养老的,便留下,本宫不会强迫任何人。」
我指了指钱嬷嬷,「怎么选择,你们自己考虑,有了答案,差人告诉钱嬷嬷一声便可。」
大家都是苦命人,我不想为难任何人。
至于宸妃和李寅,他们不一样。我父亲登基那日,我用一壶毒酒,送走了李寅和宸妃。
我父亲的皇位来得毕竟不太光彩。
李寅这个前朝皇帝虽然已经被割了舌头,但只要他还活着,就可能会成为一个威胁。
我不想给自己留下任何隐患。
至于宸妃,她活着的时候没能正大光明地站在李寅身边。
那我便成全她,送她去和李寅去地下当夫妻。
在我的提议下,夏竹成了我父亲的义女。
「对外便不说你是夏竹了。」我淡淡地道,「你本名叫什么?日后便恢复本名吧。」
夏竹呆呆的,「真……真的吗?」
我被夏竹的反应给逗笑了,「夏竹是被她的父母卖进宫的,若有朝一日,他们知晓自己的女儿被皇上收为义女,怕是会生出一些不必要的事端。」
我很讨厌麻烦。
也不想夏竹承担不属于她的羁绊和责任。
夏竹恢复了她的本名陆夏,与我同住一宫。
我闲来无聊,便想起了陆夏所说的女子也可以读书一事。
「阿夏,我们开个书院吧,只收女子那种。」
对于陆夏生活的那个世界,我心中向往已久。
虽不能亲眼去见一见,但有些事情,却是我力所能及的。
比如开女子书院。
父亲知晓我此生都不能有孕后,愧疚不已。
我只是提了一嘴,他便已经派人去寻夫子了。
我只需要动动嘴,女子书院的事情,就会有人去替我张罗。
我与陆夏一边参观女子书院,一边道:「人人平等听起来美好,但在这个世界,是无法实现的。」
上一个穿越女说了很多遍人人平等。
陆夏虽然没说,但我知道,她其实也是向往的。
「贵族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特权被取消,也见不得平民和他们平起平坐。」
就像陆夏说的那样,投胎是门技术活儿。
很多事情,其实从出生的时候起,就已经注定了。
我能做的,也就是让天下的女子们知晓,世上的活法并不止有一种。
「瑜姐姐说的我都明白。」陆夏的嘴角微微上扬。
她指了指自己,说:「就像我,做了一段时间的公主后,现在再让我去当奴婢,我心里也是不情愿的,更何况还是那些贵族呢。」
陆夏眨了眨眼,「瑜姐姐能愿意开设女子书院,已经很棒了。」
我不禁莞尔。
……
女子书院于中秋之后正式开张。
来书院上课的女子,不仅不用交束脩。
书院还会为她们提供膳食和笔墨纸砚。
在经夫子评定合格后,还能得到一份月银颇丰的「工作」。
在这样的条件下,许多百姓都将家中的女子送来书院。
甚至就连已经嫁人的妇人,也都前来打听,入学的条件。
第一批的名额,很快便招满了。
若非陆夏有许多挣钱的点子,我这位长公主恐怕就要伸手问父亲要银子了。
在陆夏的建议下,书院并不开设琴棋书画的课程。
夫子们传授的,都是谋生的本领。
我与陆夏来参观了几次,她便坐不住,去为那些女子们上了一课。
讲的依旧是些这个时代没有的东西,但却不难听懂。
看着陆夏眉飞色舞的模样,我心中倍感欢喜。
未来的路还很长,但总得有人去做第一个铺路的人,这条路才会越来越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