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雪前开封府,雪后汴梁城

斡离不所认为的精锐勇士，其实就是普通的宋军，甚至是义军敢战士。

之所以让这位久经沙场的战将都产生错觉，纯粹是因为宋军的装备太过于奢华了。

战场上的宋军，除了弓弩手之外全部身披铁甲，不但厚实坚固，而且做工还很精美。

更夸张的是，在铁甲的内里还穿着这个时代极为昂贵的棉衣，以及只有富贵之家才能穿得起的布帛丝绸用以保暖。

这就等于是把钱给穿在了身上。

开始的时候，斡离不以为是李云泽把精锐勇士都给布置在了外围，可随着战线不断深入，沿途遇上的宋军全都如此，这就让他逐渐惊悚起来。

要知道金军洗劫了整个辽国，而且辽国还是有名的镔铁之国，可金军的披甲率却是连七成都做不到，更别提极为昂贵的棉衣与丝绸了。

“未曾想，宋国居然如此富庶。”

原本以为伤亡太大，而有些抵触的斡离不，此时却是再度坚定了信念“若是让康王那种胆识过人之士，执掌如此富庶的国家，那我大金就将再无生路可言，一定要杀了他。”

眼见着金军主力越来越近，李云泽没有丝毫畏惧，反倒是笑容渐渐变态。

他安排这么多的目的，就是为了尽可能的消灭金人的有生力量，现在这么多的金军闯入包围圈，他当然兴奋了。

前边迟滞金军的，都是各地义军援军，配上一部分西军组成。

真正的主力兵团，这个时候才算是慢慢接战。

坐在观战台上的李云泽，安排好了大方向之后，剩下的全都交给各部将领自己去发挥。

就像是现在整个中军这边，都是岳飞在忙碌安排布置。

中军主力是永兴军，作为多次击败过金军的存在，他们大概是天底下最不畏惧金军的兵马。

岳飞的战术也很简单，就是一个接一个的军阵摆在金军冲击的路上。

弩失漫天，长枪如林，铁甲长城让金军拿命去撞。

金军每突破一座军阵，都会被狠狠刮掉一层肉。

他们的损失其实已经超过了承受界限，全靠战场混乱无法察觉，外加斡离不的指挥能力勉励维持。

金军前进的同时，两翼也不断有宋军的军阵靠过来挤压，也不得不分出兵马去攻击阻拦，维持着退路不被断掉。

终于来到距离李云泽的观战台只剩下二三里地的时候，气喘吁吁的斡离不唤来完颜撒离喝，完颜阇母等人。

他沉声嘱咐“等下俺最后冲一次，你们帮俺遮护两翼。若是成了，自然不必多说。若是不成，尔等不要有丝毫犹豫，立刻退兵。带着兀术他们赶紧的回燕云去，回去之前要立刻答应宋廷的求和。”

万余金军强行护出了一条通道出来，随即斡离不带着合扎勐安全力冲击，直奔观战台。

斡离不的这支合扎勐安，本是直属于阿骨打。

在完颜阿骨打死了之后，就由二太子斡离不继承，也昭示着斡离不继承了阿骨打一系的军权。

完颜阿骨打起兵不是靠他自己，而是依靠一大帮子的完颜。

这其中完颜粘罕是远支完颜们的代表，也就是所谓的远房亲戚，他们的主要力量就是西路军。

完颜斡离不与几位兄弟们，是阿骨打本家的代表，主要力量集中在东路军。

还有一股力量就是现在的国主吴乞买，他代表的是近支亲戚，也就是兄弟姐妹叔叔伯伯什么的，其主要力量集中在关外。

简单说些的话，那就是一家股份制公司。

毫无疑问，这支合扎勐安就是金军之中最强的一支兵马。

他们人马俱甲宛如铁浮屠，悍不畏死的汹涌前冲。

岳飞亲自上前指挥，大批宋军端着长柄麻札刀，不管不顾只砍马腿。

强悍的合扎勐安们，哪怕是摔落在了地上，也是要拼死作战。可结果通常都是四周宋军一拥而上，各种锤子斧头什么的一通砍砸，再悍勇的勇士也得成烂泥。

奋力向前的斡离不，靠着身边亲卫们的拼死护卫，终于是到了距离观战台不足百步的地方。

他的眼睛里，只有那个一直端坐在台上的身影。

张弓搭箭，拼命催动胯下良驹。

只要再向前冲最后一次，他就可以放箭了。

‘嗖~~~’

一支利箭飞来，正中他的腰侧。

不但射穿了外甲，就连内里的锁子甲，与最内层的丝绸缎甲也被射穿，由此可见此箭力道之强。

腰肾部位传来撕心裂肺般的痛楚，让斡离不忍不住的松手扔掉弓箭哀嚎起来。

转眼之间，他就见着一员宋将策马飞奔而来，手中大枪划破苍穹，直奔自己面门而来。

这就是斡离不最后的记忆。

将金将刺落在地，松了口气的岳飞转首看向了不远处的观战台。

台上的李云泽，颔首点头以做回应。

随着斡离不的合扎勐安全军覆没，随着他的大旗倒下。完颜撒离喝，完颜阇母等人当即带着兵马转头开始突围。

当金军开始退兵的时候，宋军的全线反击开始了。

两翼的宋军开始疯狂向着中路合拢，将深陷其中的金军团团包围。

直到这个时候，金军才愕然发现，宋军居然在军阵里隐藏了大量的兵马，他们的数量远超战前的预测。

身处外围的完颜兀术匆忙督促兵马试图去解围，却是被韩常死死拉住了缰绳“现在去就是送死！是葬送大金最后的勇士。”

“滚开！”完颜兀术挥舞鞭子直接抽过去。

“四太子！”另外一边的乌林答泰欲抓住了他的手“粘罕那边已经跑了！”

完颜兀术愣愣的向着那边看过去，这一看之下目眦欲裂，他见着西路军已经是仗着马快一熘烟的跑路了。

他咬牙切齿的怒吼道“粘罕？！”

“四太子，怪不得他。”乌林答泰欲诚恳解释“主力陷进去了，我等偏师当然是要撤走了。”

“胡说。”完颜兀术大怒“偏师自当去解救！”

“若是偏师能解救，那还要主力兵马作甚。”韩常冷笑一声“现在要做的是保住剩下的本钱，而不是输急眼了全都砸进去。四太子，你打仗不行。”

边上的乌林答泰欲连连点头，对韩常的话表示赞同“四太子若是不走，那我们就走了。”

纠缠之间，却是见着一队金军从宋军那恐怖的合围大阵内突围出来，狼狈不堪的被接应。

“阿鲁补！”兀术焦急上前追问“二哥何在？”

“二太子没了。”

完颜阿鲁补一句话就让年轻的兀术急眼“不可能！”

看了他一眼，略显诧异的阿鲁补直接搁下句话“二太子最后冲击之前有令，一旦失败各部人马全部退兵。”

说完之后，不再多管多问直接带着自己的本部兵马一路走人。

得到了二太子的命令，乌林答泰欲冷笑一声，不再去管悲愤的兀术，直接带着自己的人马跑了。

倒是韩常，却是干脆的留在了一旁。

已然是泪流满面的兀术问他“你怎么不跑？”

“谁让咱们是朋友呢，我得留下来帮你。”韩常笑了笑“等会一起上了黄泉路，也好有个伴。”

“俺好恨！”

完颜兀术眼见着断断续续有金兵从包围圈里突围出来，他咬着牙低吼“当初在汴梁城外的时候，就应该杀了那康王！”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韩常示意战场外围，远处韩世忠的骑兵已然出击，开始从外围兜圈子准备尽可能的围住金军“准备吧。”

完颜兀术深深的看了眼厮杀之声不绝于耳的战场，勐然调转马头“走。”

外围的金军大都跑掉了，韩世忠也没去追他们，而是封锁了整个战场。

毕竟此时单单是被围住的这些金军，就足够宋军好好吃一顿的了。

包围圈内那些失去了机动力的金军，逐渐消失在了宋军甲士组成的钢铁洪流之中。

一直到天色渐晚，这场超大规模的鏖战中总算是告一段落。

这一战，金军被消灭了至少五万人以上！

之前在真定府被痛殴的完颜挞懒所部，虽然挂在东路军名下，实际上却是国主吴乞买的人。

东路军直到此刻，才算是遭遇到了真正意义上的致命打击。

大胜之后的宋军，略作修整第二天就出发去往汴梁城。

中牟之战是初七打的，初八的时候宋军前锋已抵空无一人的岳台。随即整个晚上，源源不断的后续兵马开过来，接手了金军匆匆离去之后遗留的军营，重新将汴梁城围起来。

李云泽是初九中午抵达的岳台，他得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秦桧被抓走了。

宋廷与金军的议和从未停止过，哪怕前边打的天翻地覆，后面也还在拼命求和。

之前完颜兀术快马退兵回来之后，当即下令带走所有在金营之中谈判的宋国使者作为人质，这其中就包括秦桧。

“金人野蛮无礼。”心中欢喜的李云泽，面上自然是怒斥“本王必当提兵北上，解救诸位臣工。”

然后这件事情，就算是这么的被掀开过去了。

现在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军营之中暗潮涌动，不少人都在搞串联，甚至已经到了明目张胆的程度。

可各级军将们，却都是假装不知，甚至自己都主动参与进去。

因为军士们都在传，康王带我等打胜仗，可官家和相公们却是割地赔款还要砍我们的脑袋，还能继续忍吗？

割地赔款是金军跑路之前，匆匆与什么消息都不知道的是宋廷签订的议和文书。

又是传统套路的割让三地，外加成为兄弟之国每年送岁币。

砍脑袋是因为，进入汴梁城的王禀，因为擅自出兵攻打金军，差点被求和的宋廷以破坏议和为名给砍了脑袋。

这些时日因为抗金而被官家相公们给斩杀的，早已经是不知道多少。

当军中逐渐开始沸腾的时候，李云泽却是站在岳台上，笼着手看向远处的汴梁城。

天空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洒落下来，将整个汴梁城渲染的粉凋玉琢一般，极为美丽。

看着眼前的美景，李云泽浮起了笑容“雪前开封府，雪后汴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