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连凯忙道:“真的是最好的羊肉,在这一带很出名。”
唐千林道:“好吧,那就先谢谢了。”
“客气什么呀。”张连凯笑道,“你们是云帆的朋友,咱们也算是同僚,一口锅里吃饭,别那么见外。”
唐千林只是笑了笑,随后与倪小婉、李云帆一起上了张连凯的汽车,奇怪的是,高仕贵并不在车上。
李云帆问:“连凯,高教官呢?”
张连凯发动汽车道:“他说要一个人四下看看,也不愿意让人跟着,说吃饭的时候,他一定准时到。”
“过了这么多年,高教官还是这样,我行我素。”李云帆摇头,转身对唐千林和倪小婉说,“高教官是我和连凯的恩师,在培训班的时候,是专门教授我们刑事调查的教官,和老唐你一样,是坚定的无神论者,曾经去德国和日本受训,至今都是保安总局的一块宝。”
说完,李云帆又看着张连凯道:“连凯也是保安局的一块宝,至今保安总局还惦记着把他调回去呢。”
张连凯淡淡道:“云帆,你这是讽刺我呢?你去过的地方多,经验比我丰富,人脉也比我广,我还听说现在秘搜课你是二把手?”
看似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却让李云帆意识到,张连凯是在有意刺探秘搜课内部的情况。
倪小婉和唐千林各自看向左右的窗外,李云帆只是笑了下,也不回答什么。
接下来,直到汽车到了那家羊肉馆跟前,车上再没有人说话。
走进那家羊肉馆的时候,唐千林等人怎么也看不出来那是一家声名远扬的餐馆,因为实在太简陋了,简陋得都会让人误以为这是一间路边的破屋子。
张连凯走进屋子,指着角落中那只活羊道:“今晚我们就吃它。”
唐千林环顾着屋子,除了一个木架之外,这里就只有一个土灶,一口锅,以及几只碗,两个装满清水的大铁桶,一堆干草。
这里没有老板,没有厨子,没有店小二,除了他们之外,没有任何人。
倪小婉皱眉道:“这是羊肉店吗?”
李云帆站在那,看着走向那只羊的张连凯,冷冷道:“你老毛病又犯了?”
张连凯蹲在那抚摸着那只羊,头也不抬地说:“什么意思?”
李云帆微微侧头看着倪小婉:“你别吓着我朋友,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张连凯起身,牵着那只羊走到李云帆跟前:“这就是我追查多年的那桩悬案的案发地。”
说完,张连凯笑了笑牵着羊离开了。
倪小婉上前问:“云帆哥,你同学什么意思呀?”
李云帆看着走到土灶前已经开始生火的唐千林:“他有个毛病,最喜欢在案发地点吃东西,他说每个案子和食物一样,都有不同的味道,只要分辨出烹饪食物的各种佐料,就知道食物是怎么做的,就和破案一样,觅着蛛丝马迹去寻找真相。”
倪小婉看向门外,想到了什么:“他不会去杀羊了吧?”
李云帆也不说什么,拿着碗走到其中一桶清水前,清洗着碗。
倪小婉觉得慎得慌,蹲到正在生火的唐千林跟前:“师叔,我感觉那个张连凯很不对劲呀?”
唐千林看着逐渐燃烧的土灶内:“不要轻易对一个人下定义,也不要轻易接受人家对你的评价。”
倪小婉问:“什么意思呀?”
“你还小,经验还不足,特别是在看人方面。”唐千林扭头看着倪小婉,“你师父不让你涉足太多的事情,本意就是为了保护你,你知道什么样的人会过得很幸福吗?就是简单的人。”
倪小婉却看着烧起来的土灶道:“我六年前也很简单,即使简单的人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拥有的一切,也会简单不起来了。”
唐千林知道倪小婉又想到了郑家村被日军屠杀的那一天,他很清楚那一天带给她的伤痛,那是永远无法抹灭的。
“你生火吧,我出去看看。”唐千林说完,正欲起身的时候,就看到张连凯提着那只已经宰掉,放干了血,砍下了头颅和四蹄的羊走了进来。
唐千林上前道:“要帮忙吗?”
张连凯把那只羊后腿绑在木架上面,摸出一柄匕首来:“你会收拾羊吗?”
唐千林笑道:“会一点。”
张连凯让到一边:“那你来。”
唐千林上前,一扣手腕上的机关,弹出藏凤刃之后刚要动手,张连凯就问:“你先告诉我,你要做什么?”
唐千林笑道:“剥皮,皮剥下来了之后,再开膛收拾内脏,这个顺序对吧?”
张连凯抬手示意唐千林继续,自己持刀站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
第一百章
野店悬案(下)
唐千林麻利地将羊皮剥了下来,然后抬手一刀干净利落地剖开了羊肚子,同时将旁边的盆子踢到木架下方,让羊肚子中的内脏滚落进去。
就在此时,张连凯突然说了一句话:“二十一年前,住在这里的全家,就是这样被凶犯放干了血,砍下了头颅,收拾干净了内脏挂在房梁上的。”
此言一出,唐千林、李云帆和倪小婉都扭头看向他。
李云帆把洗干净的碗端到一旁:“连凯,你有话就直说,别吓着我朋友。”
张连凯淡淡道:“我估计,我刚才说的话,只能让你的朋友略微惊讶,不至于吓着他们,能被招募进秘搜课的人,还会被这种事吓到吗?我估计这位小姑娘都对这类的事,见怪不怪了吧?”
倪小婉不语,只是扭过头去。
张连凯上前道:“唐先生,您歇着,我来吧。”
张连凯戴上自己的手套,麻利地将剩下的内脏一一掏出来。
李云帆站在旁边道:“你带我们到发生过这种惨案的地方来,应该有你的理由吧?”
张连凯不急于回答,打了一盆水坐在那清洗着羊内脏:“先炖一锅羊杂汤怎么样?你们都吃下水吧?”
没人回答,张连凯又道:“那我就当你们答应了。”
依然没有人回答,其他三人的目光都落在张连凯身上,不知道他到底要搞什么鬼。
张连凯在那清洗着血糊糊的羊下水,同时道:“当年在这间屋子里,一共死了五个人,其中四个是一家子,还有一个是屯子里的屠夫。原本这个屯子人挺多,发生了那件案子之后,这屯子的人就散了,这里也就变得荒凉了。”
李云帆问:“我就想知道,你为什么对这个案子这么上心?”
张连凯放下手中的下水:“云帆,还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我失去过十岁之前的记忆吗?”
失去十岁前的记忆?听到这,唐千林和倪小婉交换了下眼神。
李云帆道:“记得,怎么?和这个案子有关吗?”
张连凯蹲在那,看着屋子的右侧角落:“那件惨案中,有一个生还者,就是我。”
众人闻言一愣。
张连凯抬起满是血污的手,指着屋子的角落:“我被警察发现的时候,就在那里,蹲在几具被剥皮的尸体下面……”
那是寒冬的清晨,屋内的血腥味传到隔壁邻居的家中,邻居老王觉得奇怪,走进了院子,发现院内没有宰羊的迹象,而血腥味则是从屋内传出来的。
老王站在屋门口敲着门,呼喊着:“柱子?”
屋内没有人回答,老王低头发现门槛下方有血迹流出,他赶紧把门撞开,刚撞开脚下一滑,直接摔倒在地上,摔得浑身是血,再抬眼往前一看,吓得尖叫着连滚带爬跑了出去。
惊慌的老王跑出去呼喊屯子里的村民,村民很快围聚过来,但看到屋内的情况后,谁也不敢多迈进去半步。村长组织村民封锁了院子,又派人去博克图镇报案叫警察。
警察到来之后,也被屋内的情形惊呆了,在这个地方,不要说几十年了,在历史上也没有发生过这样的惨案,所以这些平日内几乎无所事事的警察有些不知所措,只得封锁现场,层层上报。
直到那天傍晚,一名老警察被迫进屋勘查现场的时候,才发现了缩在角落中的张连凯。
“那名老警察后来成了我的养父,据他说我被发现的时候,一脸呆滞,就像个傻孩子一样,不会说,不会听,没有任何表情。”张连凯将清洗好的羊下水放进锅内,“反正就是什么也不知道,最奇怪的是,这个屯子里的人没人认识我,而且确定我不是这里的孩子,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
唐千林落座,显得极有兴趣:“你继续往下说。”
张连凯扫了一眼几人,问:“你们听到这,觉得这个案子的疑点在哪儿?我看是不是和我想的一样。”
李云帆先道:“第一个疑点,为什么你在场?为什么你没死?”
倪小婉寻思了下道:“第二个疑点,为什么那屠夫也在场?为什么他死了?”
张连凯点头,看向唐千林:“唐先生的高见呢?”
唐千林直视着张连凯道:“我觉得,你的疑点和困惑在于,是不是你杀了他们。”
唐千林此话一出口,张连凯拿着佐料的手一抖,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笑道:“没错,这就是我多年来一直困惑的地方。”
李云帆问:“那时候你多大?”
张连凯摇头道:“我不知道,据我养父说,我应该约莫十岁的样子,所以,我今年31岁,都只是一个估计的年龄,也许有偏差吧。”
“一个十岁的孩子,杀死五个人,还用那么残忍的手段?”倪小婉摇头道,“这一点任谁都不会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