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峒又道:“所以,九方砂从不担心你会跑掉,即便是你有一天遇到了一个真正爱你,对你好的人。”
说着,韩峒看向了唐千林:“当你遇到了这个人,这个人就算为你付出再多,你也仅仅认为那是他应该做的,因为即便是真正的爱,也是需要回报的,当他的爱得不到回应的时候,你们直接就会产生裂痕,而此刻,你就会心生厌恶,想到那个对自己千依百顺,宠爱有加的九方砂。”
韩峒说到这,慢慢走近贺晨雪:“你知道九方砂为何会对你若即若离吗?原因很简单,因为两个人长期在一起,没有不产生矛盾的,就如唱戏一样,你不能永远站在戏台上,时间长了,就会露馅,所以,九方砂之所以选择你,就是因为你是个除了漂亮之外,一无是处的女人。”
韩峒的话虽然难听,但却说的都是真相,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很明显是在给贺晨雪道明不要再执迷不悟。
而贺晨雪站在那,眼前浮现的却是当年嬷嬷躺在床上的模样,耳边响起的也是嬷嬷的那些话——
“曾几何时,我也与你一样,拥有着年轻和美貌,认为这两者可以给我带来一切我想要的东西,可我忘了,这些都会随着时间逐渐逝去,你大概会舍不得这份虚荣,但虚荣仅仅只能给你带来一时的快乐,却无法带给你永远的安乐。”
“有些天生就被赐予美貌的人,从知道美丑区别的那一刻开始,就学会了如何利用自己的优势,而且绝不浪费,从而导致她们感受到的好意和虚假的恩情太多,觉得全世界都在围着自己转,逐渐的迷失,不懂真正的恩情为何物。而那些生得平淡,从未获得他人赞许和围绕的人,才会小心翼翼捧着那份来之不易的恩情。”
……
可是,不管是唐千林还是韩峒,都清楚,就算是道出实情,贺晨雪也改不了,因为她的性格秉性早已定型。
对贺晨雪来说,九方砂就是鸦片,而唐千林就是水。
水是人赖以生存的东西,可是,有时候水一次性喝多了,会觉得没滋没味,甚至会反胃,而鸦片会带给人短暂的快乐,即便那是毒药。
对极乐来说,一时的快乐欢愉,永远要比平安稳定让人舒服,即便是她有一天会被鸦片害死,到死的那一天,她也不会责怪鸦片,因为鸦片至少让她快乐过。
所谓性格决定命运,就是如此,人的性格定性的那一天,就注定了你将来会有什么样的未来。
韩峒看着贺晨雪道:“我的话说完了,还是那句话,路怎么选,你自己挑。”
钱斯年闻言,意识到了什么,上前就要去制止韩峒,却为时已晚,韩峒直挺挺倒地后,口中涌出鲜血,已经服毒自杀。
钱斯年恼怒道:“死了,慢了一步。”
唐千林道:“他要死,我们谁也拦不住,而且,你也无法从他口中得知柳谋正的下落。”
钱斯年问:“那现在怎么办?”
唐千林却是问贺晨雪:“贺会长,那我们就告辞了。”
唐千林转身就要走出房间,就在此时,贺晨雪却带着哭腔说了句:“千林,你不管我了吗?”
背对着贺晨雪的唐千林却是笑了,他笑自己又算到了一切,可是他没有说明,只是转身看着贺晨雪道:“你留在这里危险,带上子程,我们回易家大宅去吧,那里安全。”
说完,唐千林与钱斯年离去。
站在那的贺晨雪表情略微一收,深吸一口气,看着地上韩峒的尸体。
在韩峒死去的那一瞬间,她突然间清醒了,她知道韩峒说那番话的用意是什么,那是说给她听的,也是说给唐千林听的。
柳谋正这样做的意义就在于,选一个合适的时机,演这么一出戏,让唐千林看到贺晨雪做出了真正的选择,这样才可以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再次前往唐千林的身边,让这个深爱自己的人对自己毫不设防。
贺晨雪心中没有愧疚,也没有悔悟,只有对九方砂的佩服,以及对唐千林的鄙视。
她喜欢聪明的男人,唐千林虽然聪明,但在她心中,永远比不上九方砂。
前往易家大宅的路上,贺晨雪带着温柔的眼神看着抱着唐子程的唐千林,她从此时此刻开始,要把自己扮演成一个贤妻良母。
可她并不知道,虽然一直带着满足微笑的唐千林,心中却在流血,每一滴血滴出来之后,都涌上了眼眶,变成了泪水。
他在强忍着,可还是控制不住在眼眶中打转的眼泪,这是遗憾和彻底失望的泪水,他彻底看透了贺晨雪。
可贺晨雪却以为,唐千林之所以会有眼泪,完全是因为喜极而泣。
第三百一十九章
将计就计(下)
唐千林带着贺晨雪和唐子程回到易家大宅的那一刻,叶达等人全都惊呆了。
安然站在厨房口许久,终于转身回到厨房中。
叶达上前问:“你把这个女人带到我家来干什么?”
唐千林道:“一言难尽,我等下给你解释。”
叶达道:“先让她出去,你再解释。”
此时,唐子程仰头看着贺晨雪道:“娘,我们回家吧?”
贺晨雪蹲下来抱着唐子程:“子程,咱们已经没家了,从今往后,你爹在哪儿,我们的家就在哪儿。”
唐子程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而倪小婉、夏霜、唐雨时,乃至于厨房内的安然听到贺晨雪的这番话,都觉得这简直就是一种示威,很明确的告诉所有人——她,贺晨雪,从现在开始,要和唐千林在一起了。
叶达与唐千林争执的时候,夏霜上前劝阻道:“陌尘,算了,千林哥应该有他的难处。”
倪小婉则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坐在那发呆,完全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唐千林看着唐雨时道:“雨时,你带你弟弟他们去楼上吧。”
唐雨时扭头离开,根本不搭理唐千林。
唐千林正准备自己带路的时候,夏霜上前对贺晨雪道:“贺小姐,我带你们上楼。”
贺晨雪道谢后,领着唐子程上楼去了。
唐千林看向厨房,径直走了过去,叶达看着钱斯年,钱斯年只是微微摇头,然后关门离开。
唐千林来到厨房后,见安然正在那心不在焉地擦着碗。
唐千林道:“安然,你听我说……”
坐在楼梯上的唐雨时,用厌恶的眼神看着上楼去的贺晨雪。
在这间屋子里的人,没有人不讨厌这个自私的女人,而此刻,他们更厌恶的是唐千林,不明白这个女人将他伤害成这幅模样,为什么他还要将其领回来?
忽然间,厨房里传来安然的喊声:“唐千林,你把我当什么了!?”
唐雨时猛地起身,跳下楼梯就朝着厨房中跑去。
房间内的夏霜也赶紧出来,贺晨雪让唐子程呆着不动,自己跟着夏霜走下楼梯,两人刚下来,唐千林就直接从厨房内跌了出来,摔在地上,紧接着唐雨时冲了出来,两人打成一团。
而厨房内,安然则站在那捂脸哭泣着。
“住手!”叶达和夏霜两人上前,一个拉唐千林,一个拽唐雨时,硬生生将父子俩分开。
唐雨时挣扎着道:“唐千林!你别忘了,你自己答应过人家什么?你说过要照顾安然阿姨一辈子的!你现在把其他女人领回来了,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唐千林憋得满脸通红,似乎不知道作何解释。
“好了!”叶达把唐千林推到一旁,“这件事到此为止,谁也别说了。”
夏霜拽着唐雨时离开,唐千林则穿过众人,朝着楼上走去,回到自己的房间内,坐在床边发呆。
贺晨雪上楼的时候,迟疑了下,最终朝着唐千林的房间走去。
走进房间,贺晨雪挨着唐千林坐下,许久后,终于道:“千林,对不起。”
唐千林只是摇了摇头。
贺晨雪又道:“这件事结束了之后,我会带着孩子回关内,谢谢你对我们母子俩的照顾。”
唐千林问:“你回关内准备在哪儿安身?”
贺晨雪道:“上海,我想回到以前的那间瓦房里,每天过着平静的日子,抚养子程长大,看着他娶妻生子……”
唐千林微微点头,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贺晨雪起身道:“我该回我房间了,在你这呆久了,别人会说闲话。”
说着,贺晨雪离开了,她知道自己必须离开了,她已经达到自己的目的了,虽然没有明说,却已经很明确告诉了唐千林,自己想要和他一起回到上海,回到过去。
而此时的唐千林,却是抬眼看着门口,看着从门口慢慢走过的唐雨时,两人交换了下眼神,唐雨时快步离开,下楼去了厨房。
走进厨房后,唐雨时低声问:“安然阿姨,你没事吧?”
安然苦笑了下,摇摇头:“虽然是演戏,但我还是难受,对了,你没把你爹怎样吧?”
唐雨时道:“你不也说了吗?我们故意演戏给那个女人看的,就是要让她相信,爹要重新和她在一起,要相信她,这样才能把柳谋正给引出来。”
十来分钟后,在地窖的暗室内,唐千林将先前安排的那一切告知给了叶达。
叶达闻言后道:“演戏?亏你想得出来,你们三个把我和夏霜都骗了。”
唐千林道:“不骗你们俩,怎么演得逼真?再说了,小婉也在这,这出戏不仅是演给贺晨雪看,也是演给倪小婉的。”
叶达道:“看样子你还是清醒的。”
唐千林摇头道:“我怎么可能不清醒?从我在柳谋正书房识破那个局,听完韩峒所讲的那番话之后,我就明白了柳谋正的真正用意,他想故技重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