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禟站在离她两步远的位置委委屈屈,泪眼盈盈,那颗被肥堆深深伤害的心又被额娘扎了一刀,碎得稀巴烂。
“你这是掉进肥堆了吗?”郭宜没忍住,她知道有机肥味道大,但是没想到过历经发酵之后,会变成生/化/武器,杀伤力十足。
胤禟终于没忍住,哇地一声哭出来,胤祐赶紧上前抱住弟弟,安慰道:“禟禟别伤心,换身衣服味道就没了,乖乖别哭啊。”
“这去是凑肥堆的热闹了吧,那味儿极冲。”有位壮硕的妇人笑道,即便是贵为皇子,这也和普通孩子没啥差别嘛,“上次我那臭小子也去熏了一遭,臭死了,回来就挨了顿揍。”
胤禟一听,被肥堆伤害就算了,回来还要挨揍,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郭宜被他哭得头疼,问道:“红棉,有没有给胤禟没有带换洗衣物?”
红棉心中咯噔一下,赶紧说道:“回娘娘的话,没有备着呢。”
郭宜也是随口问问,这来回一日的功夫,估计也不会备着这些东西,“没有就算了。”
她又看看还哭得抽抽噎噎的胤禟,心还是软了,罢了,谁让这是自己的崽崽呢,臭了也是自己的臭崽崽,“过来额娘瞧瞧。”
胤禟呜咽着走过来。
“宜妃娘娘,民妇家中的孩子与九阿哥身形差不多,若是不嫌弃,可以穿他的衣服。”下首一个十分瘦弱的女子小心翼翼说道,两颊微红,面露几分赫然。
说完之后,她就有了几分后悔,九阿哥天潢贵胄,自家孩子的衣服缝缝补补,这能看得上吗?
不过,就算看不上也不会给她难堪吧?
“这可真是雪中送炭啊,如此就多谢了。”郭宜赶紧说道,衣服质量差点也没什么,干净就行,总比这一身臭烘烘的要好。
红棉随着那妇人去取了一套干净的衣服过来,上面还有补丁,胜在整齐干净。
“去给胤禟换上。”郭宜说道。
红棉牵着哭哭啼啼的九阿哥下去换了身衣服,还用热毛巾给他擦擦手和脸,头发也微微擦了擦,闻着没啥味了,又用香膏给他擦擦脸和小手。
穿上干净衣服的胤禟,打了一个哭嗝,终于停下来掉眼泪,嗅了嗅手上的味道,红着小眼却笑了,“香喷喷。”
“是的,九阿哥香喷喷了。”红棉说道,心中自责,都怪自己没有提前准备好换洗之物,让九阿哥受了委屈。
“额娘,禟禟不臭臭了。”胤禟溜过来,钻进额娘的怀中。
郭宜原本很想亲亲一口,凑近之后,又闻到了那丝若有若无的臭味。
尝试再三,她真的是下不了嘴,于是改变策略,揉揉他的小脑袋,“以后再凑热闹,要先问清楚,可别冲在最前面。”
胤禟再次想了想那个黑乎乎的肥堆,老实地点点头。
“去同那位姨母道谢。”郭宜指了指借衣服的妇人。
胤禟上前两步,拱手道:“多谢姨母。”
那妇人一下子慌乱了,赶紧摆手起身,差点反过来给胤禟也行了个礼,“一件旧衣服,当不得谢。”
“要的,要的。”胤禟连连说道。
郭宜……这是从哪里学的四川方言?听起来还字正腔圆的,有点儿意思。
“还要去五哥哥那边吗?”郭宜问道。
“不要!”胤禟立马拒绝,好似多迟疑一秒,就是对他刚刚所受痛苦的不尊重。
见胤禟满脸抗拒的态度,郭宜差点笑出声,好想知道胤禟的心理阴影面积有多大。
“那要不七哥哥带着你在庄子附近转一转?”郭宜问道,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四处转转也好。
“嗯嗯。”胤禟点点头,这个安排
可以有。
“胤祐,带着胤禟玩一会,不要走远了。”郭宜又看向胤祐吩咐道,“不许靠近水的位置,知道吗?”
这大冬天,要是落水了,得去半条命,万一落下什么病根就不好了。
“知道啦。”胤祐点点头,宜额娘肯定是担心他们再像丰泽园那次一样落水。
等到两个崽手牵手地离开了,场面的气氛就活络了一些。
从古到今,亲子话题都是夫人社交的大杀器,如今胤禟这么闹了一出,大家都开始聊起来自家孩子。
郭宜静静地听着,偶尔有人问到自己的时候,就笑着回答两句,这些人无非就是好奇阿哥们的生活,毕竟重重深宫之中,指甲盖的小事儿也会被传得离谱。
听说阿哥们寅时便要起床念书,差不多全年午休之时,个个都瞠目咋舌。
还有那性子比较豪爽的人,直接惊叹出声,“我滴个乖乖,寅时就起床,鸡都没有这么早吧?”
郭宜补充道:“现在冬季好了些,已经不会起那么早了。”
好几个妇人露出怜悯的神色,原来阿哥们的生活并非她们想得那般闲适奢华,再想自己儿子,日晒三竿起,起来之后,四处撒野,不到饭点不见人,可不是差了一星半点。
“恐怕只有只有四娘家的孩子才能比得上吧。”有妇人笑着说道。
四娘就是先前借衣服的那个年轻妇人。
四娘哪里敢附和,连连摇头道:“昭明怎敢同九阿哥相提并论呢?”
“昭明是你儿子的名字吗?”郭宜问道。
“是。”四娘点头道,提到儿子,她的眼中点点细碎的光芒,神色温柔了不少。
“好名字。”郭宜说道,昭与明,皆是光明之意。
听到这个称赞,四娘的眼神暗了暗,愁绪漫上心头,打着精神说道:“民妇希望他这一生能够光明顺遂。”
郭宜倒是看出四娘似有隐言,不过人家不想说的隐私,她也不会追着问,这个话题就此作罢。
过了会,梁九功来传话,说为了庆祝五阿哥生辰,今儿中午吃烤全羊。
一听这话,就有人说道:“塔图尔的烤肉手艺非常好,宜妃娘娘到时候定要多尝一些。”
“那敢情好。”郭宜笑了笑,也有了几分期待。
忽然,胤禟一阵风地小跑进来,气喘吁吁地说道:“额娘,快走,走走。”
郭宜被胤禟扯着手,满头雾水,“去哪里?胤祐呢?”
她心中一个咯噔,该不会出事了吧?
“他们要杀白白,去晚了就救不到了。”胤禟费力地拉着额娘朝外走去。
听到胤祐没关系,郭宜这才松了口气,这白白是谁?他们又是谁?在附近遛个弯也能碰到这么刺激的事情吗?
“好了,额娘去看看。”郭宜感觉自己再不答应,她衣服的袖子就要被扯掉了。
“快点,快点,去晚了救不到白白了。”胤禟焦急地在前面跑着,时不时回头催宜妃一下。
所以白白到底是谁?
到了后山脚下,郭宜就见到了胤禟口中的白白——雪白的,有毛的,吃草的,一只羊。
塔图尔的手中正拿着绳子,要去抓羊。
郭宜想到今日要吃烤全羊,莫非要吃的就是眼前这只羊?
胤祐小小的身子挡在前面,认真地说道:“不许你们抓白白。”
他的身旁站在一个瘦弱的男孩子,紧张而又无措,还有一些害怕,手不自觉地在羊的身上摸来摸去。
塔图尔也有些为难,试图讲道理,“七阿哥,这只羊是今天要给皇上吃的,现在不宰杀出来,万一耽搁了用膳时辰怎么办?”
“要不……就算了?”小男
孩拉了拉胤祐的胳膊,“反正这也是田庄的羊。”
胤祐立马反驳道:“那怎么能行?这是你辛辛苦苦养大的羊,你刚刚还跟我说,每天都要带它出来散心,还给它喂草,怎么能被宰杀了吃掉?”
“对啊对啊,我们刚刚也给白白喂草了。”胤禟立马说道。
两个阿哥挡在前面,塔图尔又不敢得罪他们,上面又有吩咐,他这是左右为难,“可这羊喂了不就给人吃的吗?”
“额娘,救命啊。”胤禟转过脸喊道,额娘快把坏人赶走,保护白白。
郭宜看眼前这个场景,不难猜出其中的故事,白白应该是小男孩精心照顾的羊,说不定已经当成自己的玩伴,如今说是要宰杀出来吃肉,无异于在人家的心口上插上一刀。
她曾经在网上浏览过一个帖子,许多人诉说自己童年经历,儿时养的宠物成为自己的亲密玩伴,最后却变成了自己餐桌上的一道菜,那种无能为力的绝望伴随了人的一生,有的甚至还成为了阴影。
她不知道这个小男孩对这只叫做白白的感情有多深,但是她知道他们不一定非要吃这只羊不可,“红棉,你同塔图尔说换只羊吧。”
塔图尔听到宜妃的吩咐,苦着脸说道:“这是庄子上最大的羊了,其他几只还是羊羔崽子呢。”
若非必要,他也不想伤害小孩子的感情。
“这样啊。”郭宜沉思一会说道,“要不从其他地方买上一只合适的羊?白白就不要吃了,两位阿哥也很喜欢。”
塔图尔犹豫了一会,“那可能会多耗费些时候了。”
这附近的村落不多,要找到一只合适的羊,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无事,尽力而为即可。”郭宜说道,“我会同皇上解释的。”
听到宜妃说亲自和皇上解释,塔图尔心中暗自松了口气,他就是担心耽误时间之后,被贵人追究责任。
“额娘,禟禟好爱你哦。”见额娘保住了白白,胤禟立刻凑上来撒娇。
郭宜微微挑了挑眉梢,这爱的哪里是她,这爱的是白白吧?
“多谢宜妃娘娘。”白白身边站着的小男孩战战兢兢地行礼道,宜妃娘娘真是好人,竟然愿意保护一只羊。
“不客气,这羊是你一直在照顾吗?”郭宜问道,羊毛干净,膘肥体壮,“照顾得真好。”
“是的。”小男孩性子腼腆,被夸之后还略微不好意思,害羞地低了头。
“昭明哥哥把白白照顾得可好了。”胤禟说道,小手在白白的身上摸了摸。
昭明?四娘之子?四娘和昭明的身体看起来都不是很好的样子,是遗传吗?
“你身上穿的衣服也是昭明哥哥的哦。”郭宜笑着说道。
“真的吗?”胤禟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又看向昭明,凑到昭明的身边,半仰着脑袋,“昭明哥哥,这是你的衣服吗?”
昭明瞧了会,点头说道:“是的。”
“借给禟禟啦。”胤禟嘿嘿地说着。
郭宜撇开了眼,有点理解康熙偶尔会嫌弃胤禟黏糊糊是什么感觉了,“这羊以后也不会让他们宰杀的,就好好养着吧。”
“多谢宜妃娘娘。”昭明说道,他身体不好,不能跟着其他人到处玩耍,大家就让他养着这只羊,养着养着就养出了感情,他有什么开心的不开心的都同白白说,给他喂草、洗澡,与其说白白是只羊,更像是他的朋友。
白白生命危机已经解决,被三个崽崽团团围着,跟个吉祥物一样。
郭宜功成身退,想着还是要将此事告知康熙一声。
此时,康熙正在菜地见识堆肥的效果,“你说这边用了堆肥的肥料,那边用的是普通的肥料?”
章如南点点头,“约莫是半月前
施下的,如今已经初见成效。”
康熙点头,余光瞧见了宜妃正朝着这边走过来,对她招招手,“过来看看菜地的长势。”
郭宜顺着康熙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这片菜地分左右两块,种着相同的蔬菜,但长势完全不同,左侧菜地中的白菜明显比右侧的要高上一大截,也更为肥嫩一些。
“这一边是用了堆肥吗?”郭宜指着左侧的菜地问道。
堆肥简直就是种植业里面的双胞胎、新希望啊,用下去就哐哐一阵疯长。
“确实如此。”康熙说道,“要是能推广,作物的产量定然能大大提升。”
郭宜能感受到康熙语气中的兴奋,毕竟这位也算得上一位农业专家,这算是碰到志同道合之人了吗?
“如今田庄不正是在试验堆肥技术来吗?想必很快就能看到大范围使用的成果了。”郭宜顺着他的话说道,吹捧这招她还是很会的。
“此事需得徐徐图之,并非一日之功。”康熙说道,堆肥虽好用,但是需要收集大量的材料,而且要堆肥成功至少要两个月,怕是没有那么容易。
郭宜抿抿唇,这个知识点超纲,她一窍不通。
不过她来也不是为了和康熙讨论堆肥如何使用的,便将白白的事情说了一遍,“妾身自作主张,让塔图尔去买了一只羊,代替白白,用膳的时辰要延后些。”
“无碍,那只羊就让孩子养着吧。”康熙说道,一只羊而已,既然孩子们都喜欢,何必争那么一口肉?
“皇上仁慈。”郭宜说道,疼孩子这方面,康熙的确是比大多数的父亲要很好,就是孩子太多了,偶尔有疼不过来的情况。
说完了事情,郭宜就打算跑路,种田也好,种菜地也好,她都没有什么兴趣,不如回去喝茶嗑瓜子。
不过她这脚步还没动,就被康熙牵住了手,“陪我一起看看。”
这突如其来的温情让郭宜愣了愣,您没事吧?
打今天在乾清宫见面开始,他就怪怪的,给人一种他们真是两情相悦的眷属般。
左右猜不透,郭宜懒得去猜了,牵着康熙的手,就像左手签右手。
虽然郭宜这么想,但是架不住那几位一直偷偷打量着自己,她只能厚着脸皮,任他们打量,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郭宜只盼塔图尔能快些找到羊,她就不用一直站着,挺累人的。
被念叨的塔图尔花了半个时辰,跑了两个村子,终于买到了一只大肥羊,赶紧带回来,麻溜的宰羊、清洗、刷上调料,用细铁棍穿好,架在炭火坑中烤着。
约莫大半个时辰过去后,整个山庄都弥漫了一股子浓郁诱人的肉香。
这香味有多诱人呢?
早上还怕得哆哆嗦嗦的胤禟已经蹲坐在塔图尔的身边,两只胳膊肘撑在膝盖之上,托着腮,呲溜呲溜地吸着口水,隔一会便问塔图尔什么时候能吃。
康熙一眼瞧过去,压根没有认出那是自己的儿崽,还以为是那个人家的小子,直到胤禟回过头,叫了声阿玛额娘。
康熙挑挑眉梢,“怎么穿着这身衣服?”
“他原本那身衣服全是肥料的味道,臣妾想着皇上还得跟他一张桌子吃饭呢,便借了一身衣服换了。”郭宜说道,她就不信康熙不嫌弃那个味道。
果然,康熙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古怪,“的确是该换一身干净的。”
梁九功早已经把座位安排好了,露天而坐,场地中间是个火坑,桌子围火坑摆了一圈。
火坑中燃着炭火,炭火之上架着两只烤熟的全羊,油脂顺着羊肉慢慢流淌滴落在炭火上,发出滋啦的声响。
“今日大家就不必拘礼,畅快吃喝。”康熙牵着宜妃的手入座,对众人说
道。
若不是胤祺生日,他们哪里有这种吃大肉的机会,闻言,场中之人一阵欢呼,纷纷道谢,一时间人声鼎沸,热闹哗然,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欢快。
塔图尔拿出一把锃亮的略带弧度的弯刀,开始割肉,第一盘自然是送到康熙这一桌。
胤禟的目光就没有从盘子里面的肉挪开过,他一个劲儿的吸溜着口水,看向康熙,“阿玛,我想吃肉肉。”
闻着肉香,康熙也来了胃口,“吃吧。”
郭宜将胤禟的袖子挽起来,又给他挑了一根肉不是特别多的羊肋排,让他抓在手中慢慢啃着。
胤祺和胤祐有模学样各自抓了一根羊肋排,一边啃一边大加赞赏。
崽崽们都吃上肉了,郭宜开始祭自己的五脏庙,她夹了一筷羊肉,正欲喂进嘴里,忽然觉察到身旁有一道强烈的视线正注视着自己,她偏过头,与康熙对视一会,默默地放下肉,用公筷给康熙布菜。
这浓郁而又自然的氛围让她差点忘记了上头还有封建帝王BOSS等着自己伺候了。
桌上除了羊肉,还有一些小食,有蓬松柔软的烤馍,可以蘸酱,也配有大葱,有腌制的酸菜以及两个炒时蔬,另外还有一锅羊杂汤,有荤有素有汤,十分完美。
郭宜给康熙的碟子里面夹了好几种菜,又给他盛了一碗汤,“皇上尝尝这个汤。”
康熙端起碗抿了一口,赞赏道:“不错,你也尝尝。”
狗男人也就是嘴上说说,也不帮自己夹个菜盛点汤什么的,算了,这大大小小她都指望不上。
郭宜自力更生地盛了碗汤,尝了一下,味道香醇浓郁,好像还放了些胡椒,压制住羊的膻味。
“额娘,禟禟也想喝。”胤禟见两人都喝上汤了,忍不住吧唧一下嘴,小嘴周边一圈油腻腻,还沾着一些调料。
康熙扫了一旁立着的红棉一眼,红棉立马会意,上前给九阿哥盛汤,又问了问五阿哥和七阿哥,也给他们各自盛了一碗汤。
“加点这个菜,光吃肉会腻的。”
郭宜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西方,这太阳是打西边儿升起来了,还是康熙听到了她的心声,竟然主动给她夹菜?
当然,康熙也不是没有给她夹过菜,那是在翊坤宫,而不是这种众目睽睽之下。
“皇上真是疼爱宜妃娘娘。”旁边桌上传来压低声音的对话。
“我家那位要是有皇上这么贴心该多好。”这是另一个女人的叹息。
“瞎想什么呢,你家那位算什么,人家这可是皇上,同宜妃娘娘那叫做什么鸟蝶深……”其他人忍不住打击道。
鹣鲽情深?
“多谢皇上。”郭宜非常捧场地说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更何况是一筷子咸菜,就是不知道康熙今天抽哪门子疯,竟然想在外面秀恩爱。
郭宜慢慢吃着东西,心想,康熙到底是什么样的想法其实也不重要,只是遗憾自个儿不能像儿子那样抱着骨头啃。
吃这种大肉,当然还是要手抓才得劲儿,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才叫痛快。
吃过饭,郭宜带着三个崽回屋把手洗干净,油腻腻的都没办法见人。
胤禟吃饱饭,又想去看白白了,郭宜拘着他没让去,主要担心吃肉后着凉人不舒服。
“对了,你们不是给五哥哥准备了礼物吗,不送出来?”郭宜适时地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
“对对。”胤禟想起来,拉着胤祐去马车上取礼物。
郭宜招来红棉,让她自己备的礼物取过来,“这个是额娘给你的准备的,你看看合不合适。”
“儿臣多谢额娘。”胤祺双手接过礼盒,打开来,露出里面的东西,“这是什么呀?”
“手
套啊。”郭宜将他拉到自己的面前,给他演示这个手套怎么使用的。
胤祺看得一愣一愣的,他已经可以想象自己带着额娘送的礼物在田庄溜达一圈会引起多少孩子的艳羡。
“还有个的小护膝,你要是下地里,干活的时候就带在膝盖上。”郭宜摸了摸儿子粗糙不少的小脸,忍不住地有些心疼。
虽说农事这条道路是他自己选的,但是在地里风吹日晒的,总归还是吃了不少的苦,想起来自然是难受的。
“儿臣知道了。”胤祺上前抱了抱额娘,“额娘别难过,胤祺好好的呢。”
郭宜回手也抱住了儿崽,“额娘希望你这辈子都能够顺顺遂遂,平平安安。”
“一定会的。”胤祺点头道。
“禟禟也要抱抱。”拿着礼物进了屋子的胤禟,一看哥哥在额娘的怀中,立马飞蹿过去,挤进额娘的怀中。
好的,伤感的氛围瞬间完全消失不见,郭宜有些无奈,“小胖禟,你赶紧给我起来。”
对于“小胖禟”这个称呼,胤禟已经麻木了,赖在额娘的怀中一动不动,“不要,禟禟不要起来。”
郭宜翻了个白眼,真是越来越赖皮,恨不得将儿子直接铲出去,“那你不给哥哥看你的礼物了吗?”
“看的,但是禟禟不起来。”胤禟嘿嘿笑着,将小胳膊伸得长长的,把手中的东西递给胤祺,“五哥哥,禟禟送给你的金花球。”
金花球有成□□头大小,铜丝上缠绕金线,编造成镂空五瓣花的样式,花芯镶嵌着小小的红宝石,里面装着个空心的小铜球,分量不重,胜在精巧可爱。
但凡是胤禟送的礼物,必然外表精巧艳丽,实用性不一定有,但是美观性一定得有。
“谢谢禟禟,哥哥很喜欢。”胤祺说道,反正胤禟送什么,他都会喜欢。
接下来是胤祐的礼物,拿出来的时候,胤祺就眼神一亮,那是一把木头制作的小火木仓,与胤祐当初比赛获得的火木仓一模一样,就是尺寸小了一半。
胤祺接过来细细观察,真的是一模一样的哎,太精细了,“谢谢小七。”
胤禟刷地一下子从额娘的怀中溜了出来,在两个哥哥中间探出个小脑袋,“禟禟也要看。”
胤祺对弟弟向来大方,禟禟说要看,立马把东西递到他面前,“禟禟摸摸看。”
“哇哦。”胤禟一边摸着一边惊叹,“是七哥哥亲手做的吗?”
胤祐点点头。
“真的吗?”胤祺将小火木仓收回来,“我真的特别特别喜欢。”
“禟禟生辰也想要这个。”胤禟的小手摸了个空,扯着胤祐的袖子撒娇道。
“好。”胤祐宠弟无边,就算胤禟说要天上的星星,他都会把它摘下来。
“额娘,禟禟还想哥哥一样的手套。”胤禟回头又对着额娘说道。
“你生辰要?”郭宜反问道。
胤祐和胤祺对视一眼,胤禟的生日在八月,要一双毛手套干嘛?
胤禟也是机灵得很,想了想,“儿臣想现在要,七哥哥也要有。”
崽子长大了些,糊弄不住了,郭宜深表遗憾,勉强答应。
其实东西都有备着,只不过既然拿来做了胤祺的生辰礼物,自然是要胤祺先用上才能再给他们。
“五阿哥,您的玩伴在找您呢,说想同您一起玩。”梁九功进来禀告道。
胤禟小脸严肃,什么玩伴?是之前那个被五哥哥牵过手指头的玩伴吗,那可不行,“禟禟也要去。”
“胤祐要去吗?”郭宜问道。
那呼啦啦的一堆人跑来跑去的,好似并没有什么特别有趣的,胤祐想了想,“儿臣去找昭明玩。”
“也行,出去玩可
以,但是要注意安全,知道吗?”郭宜三令五申安全问题。
得到三个崽子应允,她才将人放出去。
“宜妃娘娘,皇上请您过去喝茶。”梁九功笑眯眯地说道。
又来了,康熙这种奇奇怪怪的行为又来了,郭宜起身道:“那就过去吧。”
康熙这葫芦里面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康熙正坐在院中喝茶,让宜妃坐在了自己的身边,“胤祺他们呢?”
他们不是被您给支走了吗?玩伴找胤祺,怎么会是梁九功来通知,这位是跟在康熙身边伺候的,她不信那些小孩子敢找到康熙面前来。
“去玩了。”郭宜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出来,配合着康熙演出。
两人坐在一块,声音压得低,又靠得近,倒是有几份低语缠绵的感觉。
“朕出宫巡视的时候,曾见过不少的普通恩爱夫妻,夫唱妇随,浓情蜜意,朕想着有一天也能如此,今日算是得偿所愿。”康熙说道。
没想到康熙还有这种想法,倒是有几分浪漫,倒是可以解释这一天奇奇怪怪的行为了。
不过,郭宜很清楚,康熙要的这种感觉并非只是她能给,换成皇贵妃、贵妃,惠妃……等人,也是差不多的,毕竟过家家的过程中,重要的是角色,而不是扮演者。
“原是如此,难怪臣妾总觉得皇上今日怪怪的。”郭宜说道,还让她在心里嘀咕了半天。
“哪里怪了?”康熙笑着反问道。
“怪帅的。”郭宜顺嘴皮了一下。
“夫人真是伶牙俐齿。”康熙瞧了她一眼,揶揄道。
“不敢当。”郭宜道,只有皇后才是您的夫人,她就算个妾室了,虽然这样说好像在低贱自己,但在宫中,认不清楚自己地位下场绝对会很惨。
康熙以为宜妃说的是“伶牙俐齿”不敢当,“你有何不敢当?朕就没有见过几个比你还能说的。”
“皇上是在夸赞臣妾吗?”郭宜说道,见康熙误解了,她顺着往下说道,这个时候解释,只会败了康熙的兴致。
“朕瞧着,胤禟的脸皮就随你。”康熙说道。
怎么可能?郭宜心中大呼冤枉,正欲说什么,梁九功进来禀告道:“皇上,曹大人来了。”
“让他进来吧。”康熙得意地瞧了宜妃一眼的。
呵,真是气死个人,郭宜瞥了一眼曹寅,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害得自己耍嘴皮子功夫输了。
得到宜妃一个白眼的曹寅开始在心中反思,自己最近是不是得罪五阿哥了。
康熙瞧着好笑,给曹寅解了围,“有什么事情?”
“臣想问问皇上下午还去田里吗?”曹寅说道,要是去的话,他还要做好安排。
“不用了,朕这次前来主要是看看胤祺,田地朕也瞧了,你们打理得很好。”康熙说道。
旁人都觉得皇上由着五阿哥种田胡闹,是对这个儿子不甚重视,曹寅多想让他们来看看此情此景,皇上都带着宜妃和几位阿哥亲自来田庄上探望五阿哥了,这如何能说不重视吗?
“时候不早了,朕与宜妃散会步,就准备启程回宫了。”康熙说道。
郭宜:谢邀,宜妃并不想散步。
“臣立刻去安排。”曹寅说道,以前听说宜妃娘娘得宠,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宠法,这怕是后宫独一份吧。
郭宜若是知道曹寅的想法,定然会觉得自己风评被害,明明是康熙想要角色扮演,她只是一个无辜又可怜的群演配角。
另一边厨房里。
几个妇人还在收拾碗筷,四娘将洗好的碗筷放在木柜之中,她身子不好,亏得各位姐姐妹妹不嫌弃,每次都分一些轻的活计给她,她也投桃报李,平日给大家缝补衣
服,相互扶持。
就在这时,先前陪着宜妃一起说话的壮硕妇人快步走了进来,把四娘拉到一边,嘀咕了两句。
“去与不去,你自己拿个主意。”那壮硕妇人说道。
四娘微微犹豫,“陈嫂子,昭明还小,我若是去了回不来,昭明该如何?”
陈嫂子说道:“要是不把握这次机会,下一次再见皇上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你可要想清楚。”
“若是……”陈嫂子顿了顿,才说道,“若是你一去不回,你家昭明就由我来照顾,有陈其一口饭吃,就有你家昭明一口饭。”
四娘闻言,感动不已。
这个机会她已经盼望了两年之久,刚刚差点在宜妃面前说出口,但是她放不下昭明,如今得到陈嫂子的承诺,她咬咬牙,终于下定了决心,说道:“那我便去试一试,此去……陈嫂子,若是我回不来,我们夫妻来世再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去吧。”陈嫂子拍拍她的肩膀,目送四娘离开厨房。
“你们在嘀咕什么呢?”有人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四娘同我说点事情。”陈嫂子说道,“刚刚你们可吃饱了?”
“吃饱了,好久没有这么痛快吃肉了,我这个肚子都鼓起来了,跟怀了孩子一样。”有人憨憨地说道。
惹得众人哈哈大笑,一阵揶揄。
趁着众人说话的时候,陈嫂子溜出门,她还要去找昭明呢,答应四娘照顾昭明的,可不能出事。
郭宜陪着康熙散了一会步,感觉自己吃的点羊肉都快要消耗完了,“皇上,臣妾累了,想要回去。”
“这才多长点路。”康熙牵着宜妃的手,颇有些意犹未尽,太久没有享受到这种安谧温柔的氛围了,让他都想在这里小住一段时间。
郭宜……麻烦正视一下她的身份——一个娇滴滴的后妃,不是能挽弓跑马的女中豪杰。
郭宜不说话,眨巴着眼睛,拉着康熙的衣袖晃了晃,撒娇的意思很明显了。
康熙拿她没有办法,脸上露出宠溺的笑容,“行了,那回去吧。”
欧耶,赢得胜利,郭宜内心一阵小小的欢呼。
“梁九功,叫上胤祐和胤禟,准备回宫。”康熙吩咐道,如今已经申时末,是该启程了。
“嗻。”
等到梁九功下去,康熙又问道:“宜妃可否喜欢田庄?”
当然喜欢啊,没有虚假的姐妹情,没有明枪暗箭,多么自在。
但这不是标准答案。
“同皇上在一起,在哪里臣妾都喜欢。”郭宜笑着说道。
毕竟也只有康熙能带她出宫,可不是康熙在哪里,她都喜欢嘛。
“朕亦是。”康熙说道。
好的,这次情话套路相互打了个平手,郭宜如是作想。
到了田庄的门口,马车已经套好了,曹寅与章如南在门口候着。
胤禟依依不舍地拉着胤祺的手告别,“五哥哥,我要走了,你要想着禟禟啊。”
之前他都不知道田庄上有这么多的玩伴,虽然没有自己好看,也没有自己可爱,但是他们陪伴五哥哥的时间久啊,万一五哥哥“变心”了怎么办?
胤禟小小年纪就开始有了浓浓的危机意识,他是要做哥哥心中最爱崽崽的人,怎么能被其他人取代地位呢?
胤祺早已经习惯胤禟黏糊糊的态度,还很受用,小手拍拍胤禟的肩膀,“当然会想禟禟,也想小七和额娘。”
察觉到汗阿玛的视线投了过来,胤祺赶紧强行补充道:“还有汗阿玛。”
“胤祺,过来。”康熙从梁九功手中拿过一本厚厚的书,“这是朕在文华殿找到的关于农事的书籍,你好好学习。”
胤祺捧过书,“儿臣多谢汗阿玛。”
郭宜瞧着的胤祺的胳膊被书压得一沉,这不就像是现代社会送高中生一套五三作为生日礼物吗?
真是父爱如山啊!!!
礼物送完了,郭宜同胤祺说着话,无非就是照顾好自己,记得回宫探望一下皇太后。
就在此时,四娘从门口快步走到距离康熙两米远的位置,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泣道:“皇上,民妇有冤情。”
现场一片安静,郭宜都沉默了一瞬,这……是要告御状?
“何冤之有?”康熙问道。
“民妇乃是陕西省下东安县人,夫家姓宋,单字岩,家中原有良田数十亩,人丁希望,生活和美,无奈被恶人海图盯上,数次勒索,而后竟要强行霸占,我公公与夫君不从,他竟然将我公公活活打死,还将我夫君打残,当地县令惧怕海图的靠山噶禄,将民妇一家人全部投入大牢,民妇藏于后院枯井之中,这才逃过一劫,后得夫君友人相助,这才逃到京城,这是臣妾的状纸。”四娘叩首说道。
现场陷入一种诡异沉默与压抑之中,大家都不敢说话,连向来最会插科打诨的胤禟都紧挨着宜妃,静静地看着四娘。
“梁九功。”康熙忽然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