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小太子急得眼眶都有些泛红了,湛兮哈哈大笑,一把将这孩子抱了起来,手臂伸长,把他高高地举了起来,还左右晃了晃。
“哇~”眼看着自己的视野变高变宽敞,小太子情不自禁地发出了惊叹声。
他兴奋地扫过尚书房的环境,从未有过的视野让他难以抑制地露出了大大的笑容,但紧接着,他看到了自家伴读那奇怪的神色——那仿佛是一盆冷水,直接泼到了脑门上。
太子的笑容一下子就僵了,他立刻就面红耳赤地挣扎了起来,有些急切地说:“你你你——曹睿之你放肆,还不快把孤放下来!”
湛兮挑了挑眉,把这小傲娇安稳地放在了地上,顺手捏了捏那绷紧的嫩生生的小脸蛋:“真是不坦率,不坦率的孩子不可爱哦。”
明明很喜欢玩,很想要玩,玩得第一反应也是很开心,但是……
“对对对,大哥一直都很讨厌的,他根本就不坦率也不可爱,我可爱又坦率,小舅舅你快举我,我要举那么高——”二皇子兴奋地扒拉着湛兮的腰带,比划出一个夸张的弧度,“那么那么高,我要碰到天花板!”
摸天花板?这要求怎么可能实现得了!湛兮无语了,他今年也才十二岁啊,身量还没长起来呢!
低头,对上了二皇子那亮晶晶的期待至极的眼睛,湛兮心道办不到就是办不到,哪怕你小子这模样看着格外像那两条黑不溜秋的嘤嘤怪。
湛兮哼了一声,大力揉了揉二皇子的脑袋,转移话题:“玩玩玩,你就知道玩!上回罚你抄的书,抄好了没有,快拿出来,我现在要检查了!”
一提到抄书,二皇子一秒变脸,刚刚还兴奋地蹦蹦跳跳,现在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整个人都蔫了。
湛兮打击完一个孩子还不够,又去撩另一个孩子:“还有你,太子,你也被罚抄书了,你抄好了没有?”
最后这两孩子怏怏不乐地掏出了自己这几天努力抄好的书,交给湛兮检查。
过程中湛兮留意到了太子身后那两个伴读的脸色似乎有些铁青,看他的眼神都要冒火了,但湛兮根本不在意。
这些个安排给太子的伴读,哪怕不是王家的人,那肯定也和王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们的表现,正说明了王家对湛兮的态度,但是那又如何呢?
王家的人要生气就生气咯,反正这事儿发生在紫微城内,肯定瞒不过永明帝的眼睛,太子和二皇子既然乖乖抄书了,那肯定就是因为永明帝明面上认可了湛兮做出的惩罚。
这书,他们非抄不可!
更何况,就算山东士族又从龙之功,可这朝堂却绝不可能是一言堂,四世三公之流的簪缨世家虽然不多,但也绝对不少,这些年王家倒是学乖了不少,远不如永明帝刚登基那会儿的霸道。
又兼之三年前他们试探过后,明显发现妻弟曹睿之也算是永明帝的逆鳞之一,他们早就不敢明晃晃地针对这位小国舅了,暗地里的小动作少不了,但明面上,绝对是表现出一再退让的模样来的。
底下的人都是人精,上头的人是这般态度,这些伴读哪怕心有不满,也绝不敢光明正大地冒头找湛兮的晦气。
湛兮神清气爽地检查完了这两孩子认认真真抄写的内容,忍不住有些感叹:不愧是生来就处在当今天下“卷心菜内部——卷中之卷”的皇子们,那么小的年纪,字写得那么端正,居然还一个错字都没有。
“你们做得很不错,”湛兮高兴之下就忍不住赞了这两孩子几句,“我夸你们做得好,不是因为你们字写得好,而是因为你们的态度,足够认真和端正。要记住,人这一生,态度最重要!”
按照规制,本朝皇子年界六龄,即入书房读书。皇子们被要求卯时(大约是凌晨5:00左右)起读,申时四刻(大约是下午16:00左右)放学,严寒酷暑、雨雪风霜,皆不可辍。
按这种凌晨五点开始上学的要求,皇子们须得凌晨四点就要起床了,不然紫微城那么大,他们可不一定能及时赶到尚书房。而且中午的时候,他们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用午膳和休息,之后就得接着学习。
现代的学生还有周末可以喘口气,皇子们可没这待遇,他们就只能等逢年过节的时候,皇帝大老爷给个恩准,放个假。
不过事情总有些意外的。
先皇在时,他不满长子,有心要立嫡子,就是拖着不让皇长子出阁读书。当时的皇长子一直到九岁都没能进学,因为皇长子不得进学,其他皇子也就跟着被耽误了,朝堂上呜呼哀哉了好些年,尚书房都荒废了许久。
而到了本朝,太子虽说已经有六岁了,但这厮是临近年关、十一月出生的,出生就算一岁,两三个月跨了个年,就算两岁……他这六岁的虚岁,真的是虚的很!
实话实说,太子和二皇子他们两个,说是差一岁,实际上只差了几个月,对于永明帝而言,太子要进学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二皇子也必定得跟着进学,决不能厚此薄彼。
而对于曹睿之而言,这简直是要了他的狗命了,天没亮,鸡没叫,就得起床去上学,这还有天理吗?这真不是想要害死他吗!?
因为曹睿之闹得厉害,和其他皇帝不太一样(有一定养孩子经验)的永明帝思考了一下,发现曹睿之在五六岁那个年纪,虽说看着精力充沛天天玩闹,但实际上小孩子的精力依然有限,玩着玩着、吃着吃着都能睡过去,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进行“头悬梁、锥刺股”奋发求学的年岁。
永明帝又问了一下自家敬爱的老师——谢太师。
谢太师是个宽厚豁达的老头子,他也客观地表达了进学不是抢吃的,无需那般赶早,而且年岁不到,强行逼迫孩子这般刻苦,有些违背成长的规律……
当然谢太师口头上说得要比较有文采,举例了一下“春夏秋冬,草木生长”等等循序渐进的科学道理。
最后,永明帝决定了,这两孩子不用那么早就进学,就辰时四刻(早上8:00)进学,午时四刻(中午12:00)放学,每天就上半天学,下午自个儿玩去吧,想玩就玩,想睡觉就睡觉,就先这么着吧!
反正先皇长子九岁才进学,也不影响他牛逼不是?可见进学也不是越早越好,晚点也无所谓嘛!
永明帝表示——就这么着吧,都特么的别争了,朕意已决!
结果他扭头就告诉曹睿之:“这半天学,你能上吧?”
当时的曹睿之答应得好好的,现在嘛……
永明帝觉得湛兮学的挺好的,这半天学,不上就不上!
二皇子每日上学后,午膳其实是可以回贵妃宫里,和自家娘亲一块儿吃的。
但太子这不是没娘了嘛,太子每天都是在尚书房用过了午膳再回东宫的,贵妃不愿让二皇子显得特殊,于是二皇子也只能苦哈哈地每天中午陪着讨人厌的大哥吃饭。
不过今天二皇子觉得陪太子这讨厌鬼吃饭也没那么烦了,因为等会儿吃饱了,小舅舅说有惊喜呢——
“小舅舅,什么惊喜啊,你到底准备了什么惊喜啊?”
“你是准备了两个惊喜吗?大哥也有份吗?你别给他了,他是个讨厌鬼,你干脆两份都给我吧!”
“小舅舅小舅舅你快说好啊,诺,我这切鲙给你吃啊!”
小小年纪,行贿竟然如此之熟练!
二皇子所说的切鲙,就是生鱼片。本朝渔猎丰富,食鱼鲙是传统,但是……
湛兮毫不客气地把二皇子那边所有的切鲙都夹走了,然后又去夹太子的。
太子眼睁睁地看着他刷刷两下夹光了自己今日的切鲙:“……”罢了罢了,看在他刚刚还给自己举高高的份上,忍了吧,不过是几片鱼肉。
食鱼鲙确实是这个王朝的传统,但这项传统最后却没有被这个民族完整地传承下来,原因与其说是因为拥有太多而不在乎不小心弄丢了,不如说是后人发现其中不妥之后主动舍弃了。
哪怕是高科技遍地的现代,都无法确保生鱼片100%没有寄生虫,虽然说鱼经过急速冷冻和专业加工后,感染寄生虫并发生严重疾病的可能性极低,但这是个概率问题——发生在任何一个人的身上,对那个人而言这个概率就是100%。
更何况,大雍朝可还没有急速冷冻的技术,而且这会儿大家吃的也不是寄生虫寄生率极低的深海鱼类,而都是河鱼。
孟子有云:“莫非命也,顺受其正,是故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尽其道而死者,正命也;桎梏死者,非正命也。”任何事都是如此,尽量不冒险,非要冒险,也得评估是否值得。
若是为了抢皇位,不抢就会死,那哪怕只有二分之一的胜算,也得全力以赴去搏一搏。而吃这生鱼片的感染率,哪怕只有千分之一,万分之一,也不必去吃,因为人不是不吃这个菜就会死,这个菜本身也不是什么尝一口就此生无憾了的神仙菜肴。
但对小朋友哪能讲这么深奥的东西呢,二皇子还快活地问湛兮是不是喜欢切鲙,并做出许诺:“小舅舅你要是答应我以后都不睡懒觉,每天都进宫来陪我上学,我就把以后午膳的切鲙都让给你吃!”
“你可真是我的好外甥啊,”湛兮欣慰地摸摸头,然后吓唬他,“可是舅舅不喜欢切鲙,舅舅不让你吃,是因为舅舅听人说了,这切鲙是生肉,不经过蒸煮烹饪,里面就有虫子是没死的,吃了的话,虫子就留在你的肚子里,然后吃你肚子的肉,人就会烂肚子而死!”
二皇子一听,筷子都差点没抓住,一下子就哭丧了脸:“真的吗,小舅舅你怎么不早点说啊,你早点说,我知道这东西有虫子,之前所有的切鲙我就都喂给大哥吃了!”
一直在旁边竖着耳朵偷听的太子:“……”
你可真是孤的好弟弟诶,有你这种弟弟是孤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