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我们什么都没做!”
“他刚刚还好好的,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这样了,不信的话您去调监控,我们才进去不到十分钟!”
几人冷汗淋漓,在陆黎书冰冷的视线下越发忐忑。
陆黎书蹲下身抱起许青霭。
少年脸色惨白发青,睫毛根部颤抖地如幼蝶振翅,痛苦得像是濒临死亡。
他低下头凑近,闻到少年呼吸里的酒气,抬起头看向几个男人:“什么也没做?”
“真的没有!是他自己喝了一杯酒,不信您亲自进去检查,我们也不知道他不能喝酒,不然绝不会让他碰的。”
陆黎书谅他们不敢跟自己撒谎,低头打量怀里轻颤痉挛的少年,伸手搁在他口鼻上用力捂住。
少年顿时狠狠哆嗦了一下,片刻后,绷着的身子陡然软在他怀中。
“陆总,您会把他闷……”男人才一开口就被旁边的人杵了一肘,随即闭上嘴。
几人胆战心惊地望着陆黎书,看他单手掐着少年的腰抱在怀里,轻颤的身子竟神奇地平静下来,但紧接着又打了个哆嗦。
许青霭意识混沌,过分减少空气的摄入让窒息感兜头压下来,但带来的却不是恐惧而是安心。
昏过去的前一秒,他隐约闻到极淡的清苦冷香。
许青霭有点意外昨晚那个男人居然知道过度呼吸综合症,还知道怎么救他。
这个病和其他的病不一样,情绪起伏过大或者温差骤变时会发作,犯病时交感神经兴奋,口唇手脚发麻,严重的还会导致呼吸性碱中毒。
医生推门进来,打趣道:“哟,舍得醒啦?”
许青霭常来医院,每次都是这个年逾花甲退休返聘的孙医生,很熟稔地笑起来:“医院的床睡的不太舒服,硌人。”
孙医生拿他当孙子待,闻言立刻冲他剜了一眼,没好气道:“舒服还得了?幸好昨天那位先生了解这个病才能够及时帮你,不然你这条小命非交代在那儿不可!知道自己有病还不克制着点情绪波动。”
许青霭说:“在克制了,可惜没克制住。”
孙医生帮他检查完,伸手在他脑袋上敲了下:“你就贫吧,行了让你同学去办出院吧。虽然没什么大问题,但以后还是千万注意不要情绪波动太大,不是每次都这么幸运有人救你。”
许青霭怕他唠叨,无比乖巧地连连点头,“对了爷爷,昨晚送我来的那个人叫什么?”
孙医生有些诧异:“你不认得?他在这里照顾了你一晚上,还帮缴了费,我还以为是你朋友。”
许青霭也惊了,他还照顾了自己一晚上?
这个见义勇为的售后也太到位了吧。
费于明说:“对啊,还是他打电话给我说你在医院,让我过来接你回学校,居然不是你朋友啊?”
许青霭摇了下头。
他酒量不好,喝完就有点晕乎乎的加上发病完全没有办法聚焦,根本看不清对方的模样,只记得他手很好看,气质也不错。
难道也是会所里的男模?
许青霭想到那七个花蝴蝶猛地打了个哆嗦,忍不住感慨这位的品味倒是不错,可惜他没有看到,不然直接点他就好了。
“要走啦?”
护士过来收拾病房,忍不住打趣许青霭:“你男朋友呢?昨晚抱你进来的时候冷着一张脸,我生怕接诊慢点,他会直接把医院拆了。”
许青霭说:“他不是我男朋友。”
护士微愣:“哎呀不好意思啊,我看他那么担心,一夜没睡陪着你还以为是你男朋友。”
许青霭笑了下:“不要紧。”
“对了。”护士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过来:“你的缴费单。”
因为是陌生人缴费所以留有联系方式。
许青霭斟酌再三,还是给他发了条短信:您好,我是昨晚被您救的许青霭,能给我提供一个账号吗?我把钱转给您。
对方没有回复。
许青霭猜测他还没看到,也没再多说便和费于明一起打车回学校。
一进寝室就被室友苏希堵在门口劈头盖脸一顿骂:“厉害死你了,找七个男模伺候是吧?爽吗?”
许青霭舔了下嘴角,做了个意犹未尽的表情冲他抛媚眼:“爽死了,还想要。”
苏希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怒道:“你再给我浪一下试试!”
许青霭收了笑,拍拍他肩膀安抚:“好了好了知错了,以后保证洁身自好,改邪归正遵纪守法。”
“你还敢有以后?亏你想的出来,去会所找男模陪你就算了还找七个,合成大西瓜是吧?”苏希越骂越气,指着他的鼻子说:“平时跟掉钱眼儿里一样,全攒着往这儿花?”
许青霭受不了他的唠叨,找了衣服一头扎进卫生间洗澡去了,进门之前忽然想到什么又探头出来:“小羊苏西,你怎么知道我点了七个男模的?”
苏希刚才光顾着生气,这会儿也发现不妥,“群里有人在论坛看到的,是个匿名帖子,会不会又有人想黑你啊,我去举报一下帖子看能不能删了。”
许青霭“哦”了声又进卫生间了。
微烫的水流兜头浇下来无法呼吸,许青霭忽然想起昨晚的男人,虽然看不清脸也没听见声音,但成熟男人的碾压感与掌控感却让他无法忽视。
虽然只是捂住口鼻,他却觉得像是被掐住了脖子。
“你少洗一会!别又缺氧了!”苏希在外头敲门。
许青霭关掉阀门擦干身子穿上睡衣出来,手机还是安安静静地没有任何消息,难道对方没看到?
“叩叩。”
许青霭离门口近,顺手开了门才发现是陆许琛。
他双眸通红地站在门口,整个人都笼罩着宿醉未醒的憔悴,“你怎么不接我电话?我早上给你打了好多都被你挂掉了,你真这么气我?”
许青霭根本没接过他的电话,早上的时候他还在医院躺着没醒呢,回头去看费于明,对方也摇了下头。
许青霭猜测应该是送他去医院的那个男人挂的,陆许琛眉头稍稍蹙紧,语气中不免带了一些不满控诉:“你还好吧?我听说你进医院就赶过去了,结果你出院也没告诉我,害得我白跑一趟。”
许青霭看他双眸中满布血丝,衣服还是昨晚那套,看起来是没睡醒被硬薅起来的,好像真的很喜欢、很在乎他。
许青霭说:“肥鱼不知道我们分手,打扰你了,抱歉。”
陆许琛听他不咸不淡的语气,一把攥住胳膊急切问他:“你真这么狠心?就算昨晚我做错了,那么一点小事你为什么不能给我补救的机会?”
许青霭不想跟他争辩到底是他提分手狠心,还是连夜赶回来为他庆祝而撞见他和别人接吻狠心。
他只觉得眼前的人很陌生,陆许琛追他的时候明明不是这样。
他性格虽然有些张扬,但对他却很好。
为了追他,甚至连整个宿舍都讨好。
无论是限量手办还是昂贵的颜料他送起来眼都不眨一下,也会给他准备小惊喜,经常接他上下课,陪他在画室画画从不嫌烦。
许青霭极度畏冷,一到冬天就手脚冰凉,画画也画得不安稳。
陆许琛会从怀里掏出一杯滚烫的奶茶递给他,然后撑着下巴看他喝,或者包住他的手放在脸上捂。
许青霭一时之间不知道这些是真的还是假装的。
在他那些感动的日子里,陆许琛是不是也同时在和别人接吻拥抱,然后再用他抱过人的怀抱来迎接他。
许青霭忍不住红了眼眶,在开口时嗓音有些波动:“陆许琛,我跟你在一起的第一天就告诉过你,我要独一无二,我要坚定的、谁也无法撼动的唯一选择。”
陆许琛深吸了口气,忍不住说:“是,就算我有错,难道你就没有错吗?你觉得我对你的好跟你回应我的成正比吗?你坚定的选择我了吗?”
许青霭怔住了,没想到还有人能倒打一耙到这个地步。
陆许琛咬着牙,一句句指责起来:“我是个成年人,你那个病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不碰你难道让我死憋着吗?再说了那些只是逢场作戏,我根本没对他们动心,我喜欢的一直只有你一个。”
许青霭血气上涌,被他的理直气壮气笑了。
手机叮咚一声。
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不用。
许青霭呆滞一瞬才记起是那个好心人的回信,随即低头给他发消息:要还的,如果您不方便给我卡号姓名的话,可以把微信给我吗?我转账给您。
隔了几秒,对方回复:不用。
许青霭轻抿了下嘴角,对方好像不太想加他好友的样子,一直要会不会让他觉得自己别有用心?
正想着,对方又发来一条短信:微信是我手机号。
许青霭唇角一松立刻笑了下,复制了号码到微信框添加好友,对方的名字只有一个字母S,头像是一只手。
对方话不多,回应也能多简短就有多简短,像个沉静冷淡的高岭之花。
陆许琛被他晾了半天,看他笑的眼睛弯弯忍不住问:“你跟谁聊天?”
许青霭收起手机,觉得他这副捉奸的样子好笑,他昨晚都撞见嘴对嘴喝酒了他说只是逢场作戏,说没关系只是玩玩,却要管他跟谁发消息。
“我跟谁聊天都跟你没关系。”
陆许琛还想再说什么手机忽然响了,他掏出来看了一眼没接,丢下一句“我不会就这样算了,许青霭,我既然追到了你就不会轻易放弃你!”转身走了。
许青霭将门关上。
S没有再发消息来,他爬上床拉下床帘隔出一小方天地,随手打开对方的朋友圈。
空空如也。
不是屏蔽也不是三天可见,是真的没有发布过。
许青霭返回聊天框,心里的烦闷后知后觉涌上来,面对这个也许再也不会有机会相见的,救过他的陌生人,他忍不住说:“你能不能安慰一下我啊?敷衍也行,随便说两句。”
陆黎书刚到会议室,手机再次响了一声。
他招手让秘书先去准备,随手点开语音,摩挲了下聊天框,按下语音输入键。
“哭了?”
秘书秦缨将笔记本电脑放好,正好听见这句话,一脸八卦地凑过来:“陆总,谁哭了?您哄谁呢?”
陆黎书扫了她一眼。
秦缨立刻站直身子,装作无事发生一般去检查ppt去了,忍不住用余光频频往会议桌主位上的男人身上瞥。
他单手搁在桌上,眼底全是不近人情的冷淡。
每年这个会议都是高管们最怕的节目,恨不得提着脑袋来见。
陆黎书二十岁接手陆氏,手腕雷霆做事狠辣,从临危上任到彻底大权在握只用了两年,运筹帷幄肃清盘根错节的董事局,是真真正正从血雨腥风里厮杀出来。
秦缨出声提点:“陆总,会议五分钟后开始。”
陆黎书“嗯”了声却没抬头,秦缨看到他嘴角微微勾起,震惊地卡了几秒钟,死死憋住到舌尖的话。
这个苦行僧要破戒了?
还是老房子要着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