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影子

“滚……干劲干活去！”

方固直接抓狂了，捂着脸向茅厕奔去。

“额……这个……”道竟收回眼神，有些尴尬地道：“姬阁主，现在你也已经是老鸦观的人了，等方长老出完恭，便为你设计一个入门仪式……”

“秦宇啊，现在姬大师已经是你的人了，你便领着他去老鸦观转转，今后有什么事，都要照拂照拂姬大师啊！”

说着，道竟真人迈起步子，缓缓走出正厅。

“哎哟！谁特娘的将锤子扔门口了！”

刚走到门口，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姬老魔半张着嘴，还未从方才的不解和惊愕中回过神来，半天没说出话。

秦宇拍了拍他的肩膀，澹然笑道：“以后会习惯的，现在跟贫道来，先领你去住处住下来再说。”

道竟真人将姬老魔甩给了秦宇。

其实也是无奈之举。

要说还有谁能独立抵抗天宝阁，放眼整个老鸦观，恐怕也只有自己的这个倒霉徒弟了。

道竟真人从地上爬起来，骂骂咧咧地走回自己的住处。

关上门之后。

他暗自想道：“宇儿这次回来，似乎又变了个模样一般……身后似乎有一道魔神环伺……如今贫道已经看不出他的修为和实力了。”

“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为师也不知这是好是坏，但为师相信你一定能够自己处理。”

“那姬老魔本是魔道中人，岂会臣服于贫道和方固两个废物？便还是由徒儿你自己出手罢……”

“但愿，老鸦观能岁月静好罢……”

想到此处。

道竟真人长叹了一口气，随手拿出姬老魔送给自己的一件器物。

那是一本蓝色封皮的书册。

书页表面印着三个大字：恋器谱。

“恋器谱？是不是炼？堂堂天宝阁首席炼器师，竟也会写错字？”

道竟扫了一眼，顿时皱眉摇头，对姬老魔的观感不由降低了一些。

接着，他翻开了恋器谱。

“霍！这是……春……”

顿时，犹如发现的新大陆一般，道竟的双眼顿时瞪大，眼前竟是无数彩色印刷的春宫图！

要知道，道竟之前就算阅尽了天下春宫。

却还从未见过彩印的。

这个世界的印刷术还处于发展阶段，没有多么高超。

但此刻，道竟眼中看到的，竟是一只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彩色春宫！

看那画风，看那颜色，看那栩栩如生的人物构图，再看那纤毫毕现的私密描述，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姬大师真乃真大师也！”

“嘶……贫道竟将他退给了宇儿！真是……暴殄天物啊！”

道竟一边看一边老泪纵横，不由关闭了门窗，痛并快乐着。

……

就在秦宇回到老鸦观的时候。

大周西京皇宫。

朝云帝半躺在宽大的龙椅上，对面的厅堂中，十几个身姿秀丽的绝色女子正在轻歌曼舞着。

厅堂两侧，坐着大周三品以上的京官。

埋骨地归来后，以宰相为首的百官，集结在此，为朝云帝接风洗尘。

“陛下，勾由司主的命石已经熄灭，但镇邪司司主之位却不能空着，当务之急，需得为镇邪司选一位新的司主才行。”

左丞相张淑业是一位身量伟岸，容貌俊秀的中年人，专修儒道，乃是如今大周朝堂的领袖。

其修为乃是八境巅峰，是朝云帝一朝在位时间最长的一位左丞相。

深受朝云帝器重。

镇邪司独立于朝堂之外，专门隶属于朝云帝，和护龙寺一样，都是朝云帝的左膀右臂。

其长官镇邪司司主，虽然不是正一品，但却是位卑权重，在外可直接代天子之令。

要在以前，左丞相张淑业根本就不敢在朝云帝面前提及镇邪司。

但现在情势有所不同。

镇邪司群龙无首。

太一道宫掌门通续真人据说也陨落在了埋骨地。

朝云帝此时已经是陷入了无人可用之境地。

张淑业也是抓紧了时机，在朝云帝身侧吹风。

果然。

闻听此言，朝云帝并没有不快之色，继续饶有兴致地看着场中舞女们的表演，嘴里澹澹地道：

“那依丞相的意思，该选谁呢？”

张淑业心里一动，他等得就是朝云帝这话。

但脸上却装作思索的样子，故意沉吟片刻，回答道：“按理说，应该由镇邪司的左右两位指挥使暂时接任……但现在情势不同，陛下不如自领镇邪司，将镇邪司权柄收回，和护龙司合在以处，便让买公公替陛下分忧，这样一来，镇邪司和护龙司从此便成为一体，直接成了陛下的家臣，将来有什么秘密之事，亦无人再敢欺瞒陛下。”

朝云帝放下手中的葡萄，回头看向张淑业，嘴角微微上扬道：“爱卿的意思是，要合并镇邪司和护龙司？”

却不问为何会选择买公公。

张淑业赶忙解释道：“那勾由在任镇邪司司主之时，据说有些事从不向陛下禀报，此次入埋骨地后，这厮也是自行行事，所以才会陨落，这便说明镇邪司早已非原先的镇邪司，陛下三思。”

朝云帝眼皮子跳了一下，忽然躬下身来，露出一个笑容道：“爱卿这话倒是说到点子上了！”

话音落下。

朝云帝忽然坐正了身子，喝道：“镇邪司不镇邪，却暗中搜集埋骨地和镇国铁剑的情报，不向朕禀报，已是犯下了欺君之罪！”

“便差左丞相和大理寺，去查查镇邪司！从中层到高层，给朕查个清楚！该杀的杀，该免的免，该流放的流放！从此之后，镇邪司便与护龙司合并，名字还是叫镇邪司！”

话音落下。

张淑业赶忙跪倒在地，身后的大理寺众位高官也跟着跪下。

众人一起山呼万岁。

朝云帝摆了摆手，示意张淑业等人退下。

张淑业还想在提醒一下朝云帝，合并后的镇邪司司主之位，应该让一直服侍朝云帝的买公公来当。

但见朝云帝好像完全忘了此事的样子。

张淑业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感到有些不妙。

但朝云帝可是个喜怒无常的主，即便是张淑业也不敢招惹。

当下只好心事重重地率领着大理石众位官员，向镇邪司浩浩荡荡行去。

待张淑业等人走后。

朝云帝面色如常地继续观看歌舞，片刻之后，秦宇对身侧的小太监道：“去传买公公。”

买公公是朝云帝从小的伴童。

和朝云帝感情深重。

现在正是护龙司的主司。

小太监闻听朝云帝要传买公公，当下心中亦是窃喜。

知道买公公的权柄真得要扩大了。

护龙司虽然名为护龙，但其实一直深居皇宫，护佑皇帝安全。

不像镇邪司那般，震慑天下妖邪，拥有外出镇杀妖邪的权柄。

现在两司合并，其司主可真是位高权重了。

如此高位，朝云帝肯定会派个自己信得过的人去坐。

若是这宫闱之中，朝云帝最信任谁，那肯定是买公公了。

小太监出了殿外，在买公公前说了许多好话，这才将买公公请了进来。

“买公公到。”

自从买公公升任为护龙司主司之后，便很少陪侍在朝云帝身侧。

要见朝云帝，自然得受到通传。

很快，买公公迈着细碎而恭顺的步子，进了大厅，跪在朝云帝身前，山呼道：“吾皇万岁，奴婢见过陛下。”

朝云帝嗯了一声，眉眼间全是笑意，摆摆手道：“跪什么？快到朕这里来，我们有些日子没见了，不用这么拘礼。”

整个大周皇宫之中。

也只有买公公有这种资格让朝云帝召唤。

买公公毕恭毕敬地立起身来，躬身来到朝云帝身侧道：“奴婢一时是陛下奴婢，便一生一世都是奴婢，尊卑之礼不敢忘怀。”

神态恭敬之极。

但在厅堂两旁的众位臣工看来，买公公此话，却有种炫耀的意味。

因为就算是在场的所有京官，也没有人敢自称皇帝的奴婢。

大周朝堂之上，为官者多为儒门修者。

即便是没品的小官，也不会自认为奴婢，而是自称为臣。

臣和奴婢，二者比较起来，还是奴婢较为亲近些。

几位高官立刻皱皱眉，对买公公的做派嗤之以鼻。

也有些高官很是羡慕买公公，毕竟人家可是朝云帝心腹中的心腹，非他们所能及。

“嗯。”朝云帝点点头，伸手拍着买公公的肩膀道，“你与朕的感情自然非比寻常，朕也很感激这些年来你对朕的护佑。”

这话说出，买公公直接感动万分，双膝一软，就要跪下。

周围的群臣，更是心中感慨不已，俱都心想：“我特么也曾为你大周王朝鞠躬尽瘁，也不见你如此待我！”

都有些羡慕嫉妒恨。

“都是奴婢应该做的……”买公公一边跪一边谦虚着。

朝云帝一脸笑意，摇摇头，打断了买公公的话，道：“护龙司和镇邪司合并的事，是你的主意？”

话音落下。

买公公心头忽然一惊，意识到了一丝不详的预感，连忙道：“大周一切事宜，都由陛下裁决，你奴婢不过是个跑腿的，不敢参与朝堂之事，陛下明察。”

朝云帝笑意不减，仍旧和颜悦色地道：“但是你想当两司合并后的主司。”

话还未完，忽然，拍买公公的手臂微微一动，一抹青冥之气宣泄而出。

周围的臣工们都感到眼前气息闪烁了一下，而后传来一层若有若无的威压。

每个人都被这股威压压制得有些窒息。

在大家意图抵消威压的时候，威压旋即消失，大家呼吸顺畅起来。

而后，便见买公公的头颅，就像是熟透了的果子一样，从脖颈上掉落下来，摔在了地上。

剩下的腔子好像是愣了一会儿，而后才喷出一道喷泉一样的血箭。

周围的臣工面色俱都变了。

大家都是噤若寒蝉，心中倒吸凉气，惊得无以复加。

十几位轻歌曼舞的丽人亦是神色大变，但没有朝云帝的允许，她们也不敢轻易停下舞姿。

只好强忍着内心恐惧，小心翼翼地扭动着身姿。

“朕没有给你的，你不要抢，下辈子记住不要这么做了，怪可惜的。”

朝云帝缩回手臂，用白色绢帕擦了擦白皙的手掌，云澹风轻地说道。

整个厅堂之中，所有的臣工，都是大气不敢出，无人敢上前答话。

朝云帝很享受这个万籁俱静的时刻，当下站起身来道：“朕倦了，要休息。右丞相何在？”

右丞相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

闻言赶紧走了出来，山呼万岁后道：“陛下，臣在。”

朝云帝扫了他一眼道：“买公公死了，便由你暂代护龙司主司之位，现在去太一道宫，替朕办一件事。”

右丞相领命道：“臣遵旨。”说着，走上前去，从朝云帝手中接过一枚玉简。

此事的内容都刻画在玉简之中了。

朝云帝嗯了一声，道：“他若是不交，太一道宫便也没有留下的理由了。”

右丞相听闻此言，脸色顿时一变，但在朝云帝面前，他也不敢多说什么，低头领命而去。

朝云帝离开厅堂，片刻之后回到一处寝宫之内。

周围无人。

朝云帝负手立在窗前，澹澹地道：“影一，影二。”

话音落下，两道影子一样的身影从身后闪出，落在朝云帝身侧。

如同两根钉子，钉在了地上。

这两人都是一身黑色衣袍，连脸部都被黑巾覆盖，看不出任何面目表情。

唯有身上气息，给人一种绝望之感。

“影二去全镇道宫，若是无事，只斩了那个真一，以防万一。”

影二没有回应，闪身而去。

停顿了一下。

朝云帝回过头来，看着剩下的影一道：“你去老鸦观。”

影一刚要掠身而去。

朝云帝忽然截住他道：“慢着。”

影一停下。

“不到必要的时候，不要杀他，朕只关心镇国铁剑。”

影一顿了一顿，发现朝云帝没有再说话之后，这才身形一闪，消失不见。

“唉……你到底是没有相信过任何人，包括你的儿子！”

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朝云帝心底里响起。

朝云帝面无表情地道：“皇叔不也没有相信过朕么？”

苍老的声音正是来自于通续真人的残魂。

“朝云，你果真是疯了，纯风他一心为你，不惜抛弃皇族身份，来太一为你找寻镇国铁剑，到头来你却要拿他祭旗……哈哈哈……大周有了你，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