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泽脸色冷的骇人。
何煦这么多年,骄傲的像只没长大的小老虎,尽管夏泽这些年没少接济他们姐弟俩,始终就是没个好的脸色。
能够让他哭着来找夏泽,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何煦哭的眼泪汪汪,一颗门牙掉了,鲜血顺着下巴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抓着夏泽的手:“夏……夏泽大哥,求求你……救救我姐姐吧。”
夏泽蹲下身子,用袖子擦了擦何煦满嘴的血花:“别急,你快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你姐被他们带去哪里了。”
“钱袋子和一个军官模样的人……来到我家门外,说是要买我爹留下的那柄琵琶……我姐不卖,他们就硬闯。”
“然后不知怎么的就把我打倒了,他们抓着我姐,往镇外走,我不管怎么追,就是追不上……”
“缩地法,应该是修为不下四境的炼气士。”
“就是木姑娘那天所施展的法术?”夏泽转头问道。
木桃点点头,以聚音成线之法,呢喃某句暗语,巷弄之中,镇外群山之中,数百位身穿黑衣持剑而立,等候木桃法令。
“分出一波人护住此处院落,其余人迅速遁出此处洞天,以封堵之法结成法阵,别让那伙人跑了,我随后就到,能坚持多久就坚持多久。”
“谨遵少主法旨!”
夏泽擦去何煦脸上的血花、眼泪,柔声笑道:“呆在这里等我,别担心,有我在,我一定会把你姐姐带回来的。”
黝黑少年提剑转身,李猷和符契皆是微微一愣,少年原本伪装出来眼神中的笑意,顷刻间冷峻万分。
陆英闻声赶来,踏进院子,正好看见那个怒发冲冠的少年,提着一把长剑往外走。
她死死拉着夏泽的手,神色惶恐道:“你不能去,这事不该你管,你也管不了。”
夏泽猛地甩脱了她的手,陆英一不小心跌坐在地上。
“你忘了你哥是怎么死的了吗!”陆英泪流满面,声嘶力竭的吼道。
原本已经冲出门槛的夏泽,听闻此言,脚步微微一顿,杵在原地,像是一条被人抽走了脊梁的狗,身形愈发佝偻……
“嫂子,抱歉啊,我一直都很任性,给你惹了很多麻烦……”
他呼吸有些急促,转过身子,眼神哀伤。
“我经常想念我大哥,有的时候也很恨他,恨他像爹娘一样,那么早就离开了,镇上的孩子小时候笑话我,说是我克死了爹娘和大哥,我真的很想让他想别的孩子的哥哥一样,罩着我保护我。”
“但是在我夏泽心里,我大哥夏诀,永远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他是一名剑客。”
他目光望向远处一字一顿坚定道:“我没干过什么大事,唯有这件事,我相信换做是我大哥,他也一定不会坐视不理,这件事别人可以不管,可若是我夏泽也不管,那这个世道也太糟糕了。”
“所以,我,必须去!”
夏泽提剑而去。
“我也去!”
李猷和符契几乎是异口同声,前者转身就要进入屋内取剑。
“你们俩留在这里。”木桃语气不容置疑。
“可是……”
木桃走上前去,扶起陆英,和声道:“放心吧陆英姐姐,有我在,他们都不会有事的。”
“符契,你和李猷留在这里,防止有图谋不轨者调虎离山,袭击这里。”
符契点了点头,李猷神色凝重但也只好默不作声。
木桃脚尖轻点,翻身飞上房顶,那个少年的身影早已跑出了好几条巷子,她身形飞快,几经闪转腾挪间,稳稳落于夏泽身前。
夏泽气喘吁吁:“木姑娘……是你啊,这是我自己的私事,木姑娘没必要趟这趟浑水的……”
木桃听闻此言,气不打一处来,对着那厮的脑门就是一记力道极大的脑瓜崩。
“我倒要看看是多大的私事,能让你夏少侠,死都不怕。你夏泽管得了,我木桃一样管得了。”
“先不说四境的炼气士你打不打得过,他们可使用的缩地法,凭你的一双脚,能追的上吗?”
夏泽哑口无言。
木桃缓缓蹲下身子,呵了口气,在夏泽双脚膝盖处贴上两张青色符箓。
“我不是来阻止你的,贴在你脚上的是神行甲马符,能够一定程度上使出爬云之法,日行八百里,刚好能破他的千山缩地法,但是要消耗你些许武夫真气。”
木桃看着一脸错愕的夏泽,用手帮他理了理凌乱的衣襟,又从自身方寸天地之中取出一张符箓,贴在夏泽背后。
“这是天王挂甲符,用的时候只要往上边吹一口灵气,就会有一副品质不俗的宝甲傍身。情况有些棘手,先前与林露清比试,强行动用了保命神通,出于某些原因,我现在的修为暂时已经跌到了炼气士第三境”
“在小镇这里设有圣人埋下的禁制,五境之上修道之人,在此处会被天道压制跌落两个境界,那帮人肯定会极力尝试逃出小镇的范围,我得先去山顶高峰化作阵眼,完成封堵阵法,避免那波贼人逃之夭夭。”
木桃拍了拍掌,夏泽祖宅里那张金色符箓中寄宿着的土地公吴骓,便在须臾间出现在二人身前,手中抱着夏泽那一个鲤鱼白瓷碗。
“小人吴骓,见过仙师。”
“可曾追寻到那一伙人的踪迹?”
吴骓连连点头:“小的猜到那伙人必定有所图谋,便暗中派精魅一路追寻那伙人踪迹,那二人被困在大阵边缘,已经击杀了我好几拨山精斥候,只需跟着这瓷碗中的白鱼就能找到他们。”
说着将碗中的鲤鱼倒在地上,那鱼儿倒也神奇,果真滑落于地上,在地里游弋,如鱼得水。
“干得不错,这是赏你的。”木桃将一枚金色铜钱抛给吴骓。
吴骓如获至宝,连连称谢。
“没你的事了,退下吧。”
“是,吴骓拜谢两位仙师,小的告退。”吴骓在一阵烟雾中,遁去身形。
少女经过夏泽身边,笑道:“刚才那番话说的铿锵有力,即便是我,都自愧不如,果真有几分小厮的风采了。别怕,我随后就到。”
夏泽会心一笑,待那女子飞掠而出,双脚重重踏地。
转眼间双足云雾丛生,只是心念一动,双足便如同飞驰旋转的水车,脚下生风,兔起鹘落之间,已迈出去数百步。
周遭的事物在眼前不断闪过,只听到猛烈的风声在耳边呼啸,那条鱼竟也能追上他的身影,始终与他保持着一个身位,遥遥领先……
云溪镇几十里外,钱戴与那名官家打扮的男子,一人骑一匹快马,正向着西边逃遁,何夕则被打晕,挂在马脖子上。
只是两人兜兜转转,却好似鬼打墙一般,就是走不出去。
钱戴转头问道:“严仙长,我们已经在这山脊大道上纵马快半个时辰了,怎么就是走不出去,这数不清的精魅来了一波又一波,莫非是云溪镇的坐镇圣人出手阻拦?”
被称作严仙长那人,摇了摇头:“此处圣人多年来,对洞天大阵修修补补,维持缥缈洞天规矩,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作为油灯的灯芯,出了云溪镇,不用我们自己动手,他自己就身死道消了。”
又转头看向某处山峰:“依我看,这个封堵阵法的品质算不得不高,定是有另一伙人觊觎这神灵转世的女子,想来分一杯羹。不过我早已派出手底下伥鬼不断冲击封印,放心吧,他们撑不了多久。”
钱戴不解道:“小的斗胆问一句,有谁会这么大胆,居然敢从我们牛耳山还有七星宗嘴里夺食。”
严姓男子嗤笑一声:“我严崧好歹也是牛耳山次席供奉,怎么就收了你这么个呆蠢鲁钝的徒弟,我们牛耳山与七星宗联手赚走这女子,本就是想趁早炼出这女子仙体,然后趁早分赃,弄一个死无对证。缥缈州上说得上话的宗门就那么几个,背后是那个宗门在捣鬼用指甲盖都想得出来。”
而后又一巴掌盖在何夕臀部之上,表情无比受用。
“这小妮子虽是个瞎子,倒是有几分姿色,若不是炼出仙体要维持处子之身,我还真就想要磨一磨这等人间绝色。”
那胡子花白的钱戴瞬间眉开眼笑,如遇知音:“严仙师所言极是,若是仙师短期内还会返回云溪镇,老夫一定要让仙师尽兴,要知道那镇上有位开茶水铺子的寡妇,年纪不大,那脖子下的风光可谓是壮观至极,低头不见脚尖啊……”
严崧打趣道:“钱袋子,你好歹也是靠着吞服丹药延寿两个甲子的人了,至今还对那种事上花费心思?可曾力不从心?”
钱戴笑声猥琐极了,头颅高高扬起:“托仙师的福,吃了两粒阴曹借寿丸,老夫得以重振雄风,我那年老色衰的老太婆熬不住,驾鹤西去了,可惜的是这么多年端着族长的架子,不好续弦……”
严崧神色骤变:“不好,有个人追上来了,看其架势,貌似是个符师,又像是个剑客,有些棘手”
“严仙长,这可怎么办?”钱戴一时之间也慌了神。
“我再赐你两枚阴曹借寿丸,短时间内可以让你的修为提升一个境界,凭你的控剑师神通,只要你帮我拖住那小子一会,待我破了这山水大阵,即可带你化虹遁逃。”
钱袋子大喜:“多谢仙师。”
钱戴接过严崧丢来的两枚赤色丹药,一股浓烈的腥臭冲天而起,他强忍着腹中翻涌,将丹药投入口中,用气将丹药压进腹中。
俄而间,钱戴双目通红,面目上的褶皱重新舒展,须发也由斑白渐渐转变为黑色,原本佝偻的身形也缓缓抬高。
山顶上,那个少年似乎是没办法好好控制住飞驰的双脚,在高高跃上最顶峰后,脚下一滑,在半山腰处翻滚,接连撞断了数十颗树木。
咚的一声巨响,少年撞在远处的大阵边缘,然后起身,怒视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