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修竹一时间进退两难,卢衣巷被荀隐祭出法宝罩住之后,生死未卜。
而现在,夏泽在轰出那声势浩大的一拳后,面目之上,血肉反卷,鲜血淋漓,某些地方甚至深可见白骨,他仅仅是远远看着就觉得心中一阵感同身受的疼痛。
“夏泽!”徐修竹呐喊道。
夏泽摆了摆手,有五道异色灵气,三魂七魄中飞出,攀附于空荡荡的臂骨之上。
损毁筋脉倏然复生,斑白臂骨上,先是浮现一点点红色血迹,而后便迅速从血肉恢复成完好如初的手臂。最可怕的是,这个过程中,夏泽连哼都没哼一句,冰冷从容的像是一棵没有痛觉的大树。
徐修竹冷汗直流,先不说被这雷法雷电撕碎的身体血肉,仅仅是白骨生肉的过程,想想都觉得痛苦万分,他是怎么做到一声不吭的?况且还有这白骨生肉的神通?
以武道三境对撼炼气士八境?可能么?
飞驰而出的布袋,约莫二十丈高,漂浮在空中,不时有恶犬怒号声传出。
徐修竹破空而起,剑芒一闪,企图刺破布袋,为自家师傅寻求一线生机,不想这一剑先像是劈在了金石之类极硬之物上,震得剑身微微颤动,随即又如凝脂一般柔软,随剑刃划过,分出一道缝隙。
刺破的地方,很快泛起波浪,转而填补好空缺,竟如同从未被他划破一般。
就在他焦急万分之时,荀隐阴神,拍马杀到,双袖交叉,瞬息之间两道水桶粗细的飓风交错,轰向他的背脊。
危急关头,徐修竹只得祭出一招白猿背剑,霎时间如同孔雀开屏,剑气盛放如兰。
但听见空中一声炸响过后,他被厚重的气浪,重重砸在地上。
徐修竹挣扎着起身,晃了晃脑袋,剧烈的眩晕感使他分不清天南地北,双手虎口崩裂,鲜血淋漓,嘴角亦有鲜血流出,不过这拼死一击换来的后果,比死要强多了。
荀隐阴神一掌探出,自掌心传出如深海漩涡一般厚重的吸力,那个布袋,一点点飞掠而来,由原本山岳大小,一点一点收缩至水缸大小。
徐修竹心说不好,若是这布袋法宝被他收回,那师傅的性命安危便完全被他拿捏在掌心了,他怒吼着想要将其夺回,却发现双腿如同灌了铁水一般沉重,想来是刚才为了脱困,强行祭出杀招的代价。
一道红芒冲霄而起,在半道之上,斩出一剑,红色月牙剑气,快如迅雷,转而燃起熊熊烈火,来人正是前来解围的夏泽。
荀隐阴神不得不暂时放弃收回布袋,以肉眼难以捕捉的神速,完成了捻诀施法。只见他全身散发出淡淡蓝色荧光,最后一团蓝色水流,从天而降,重重砸向火焰剑气。
预料中的白色雾气,并未到来,那道剑气,就这么没入水团之中,好比泥牛入海,在水流中不断被挤压却脱出不得,化作一道扁平光线,消散于无形。
那团蓝色水流,下势头越来越快,并且规模还在不断扩大,像是一片蓝色透明雨云,徐修竹满眼无奈,几乎能够想到被这团水流砸到的后果,大概就是会被轰成一团烂泥吧。
荀隐阴神做完这一切,索性双手环胸,眼神阴冷嘲笑道:“你还有空管别人?我这五行之水取自鸣鸿洲弱水,乃是天下至沉之水,了无生机之水,看你如何躲得。”
千钧一发之际,徐修竹忽觉眼前白光一晃,随即眼皮一沉,昏了过去。圣应峰中央,有一道惊天白虹,光芒刺目。
可下一瞬,白虹周边,刮起一阵红色的龙卷风,瞬间将白虹没入,飞沙走石,大地振动,最后一阵炸响,天空中,升起一道硕大的蘑菇云。
蓝色水团上,亮起一道一道的白色光斑,片刻后,千丝万缕的锋锐剑气,陡然刺破水球,天空之中,水汽弥漫。
山峰上,雨滴洒落,像是密密麻麻的玉器坠落在地,清脆悦耳。
漫天迷蒙白雾,被少年一剑破开,他身形如鬼魅,一闪而逝。
荀隐阴神脸上的错愕神色凝固,夏泽的身形实在太快,恍惚间已经来到他身前,只见他一袭白色法袍,背后羞有不可名状兽首,宛若神人。
仓促之下,他取法宝的动作,便慢了一丝。
只是这一瞬息的迟滞,荀隐阴神顿觉右手手腕上先是一阵冰凉,等到他终于看清被斩断的右手从天际坠落,那股刻骨铭心的疼痛,才终于真实了起来。
手腕切口,极其平整,这一剑之快,甚至连身体都没能察觉出来,随后便在切口处覆盖上一层白色光芒。
夏泽在挥出那一剑之后,白色法袍连同周身光华,消散与天地,整个人好像都暗淡了下去。
荀隐强行稳住心神,然后随手向外一抓,攥住一把混浊灵气,五指发力,便在夏泽与他之间,引发了恐怖的爆炸。
二人身形皆倒飞而出,夏泽没了神格法袍,便只能御剑。而荀隐阴神,一连退了两丈,然后强行稳住身子,一手被斩断,结印速度便大大降低,使不得高阶术法,他只得从方寸物中,唤出一面绣有红色龙纹的皂黄旗。
“小子,让你领教领教我的九霄赤龙旗!”荀隐阴神的呐喊声,响彻了整个圣应峰。
危急关头,夏泽顾不得口鼻流血,猛踏离火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荀隐阴神,脸颊下,那道红色符文,陡然亮起,为他俊俏的面容,增添了几丝狰狞之色。
荀隐还未来得及运起封驳在赤龙旗中的古龙,就见到那极为难缠的少年,眨眼的功夫,再次杀来。
夏泽怒喝一声,紧握拳头,速度暴涨。
点苍山,十九峰,飞禽走兽,野怪精魅,此刻皆跪倒在地,身上分出一粒红色光点。
数以万计的红色光点,如同倒飞流火,不断向着夏泽拳头汇聚,他握紧这来之不易的灵气,原本的瞳孔逐渐盖上一层蓝色。
荀隐顿觉不妙,若是真被挨下这一拳,后果不堪设想,哪怕不惜壮士断腕,也决不能让他得逞。
皂黄旗飞升至头顶上空,旗杆微微晃动,四面八方的白云,染上了一层瘆人的暗红色。
一声龙吟,震人心魄。
就在此时,荀隐背后还未来得及收回的布袋,突然像是盛满水的鱼泡,身形骤然扩大了好几十倍。
然后砰的一声巨响,先是碎的七零八落的血色宣纸碎屑飞出,而后千百道卢衣巷的身影,人人持枪,破袋而出。
宛若天降神兵,成群结队的杀向荀隐阴神背后。
阴神背后,传来一阵阵长枪贯穿肉体的刺耳声响,每一道杀到的身影,皆是刺出一枪后,便烟消云散。
一连中了四五十枪后,他终于忍无可忍,大手一挥,皂黄旗急转直下,然后从旗面之上,飞出数以万计的银甲天兵,乘着那道震天动地的狂风,与卢衣巷千百道身影,兵戎相向。
“痛快!我卢衣巷今日能够酣畅淋漓的打一场,死而无憾了!”千百道分身中,卢衣巷真身,倒拖长枪,苍老面容上,尽是欣喜狂热神色。
“师傅!”徐修竹此时刚好醒转过来,焦急呐喊道。
荀隐阴神,在唤出天兵后,果断抓住皂黄旗旗杆,毅然决然硬上夏泽。
这皂黄旗乃是数万年前,那场惊心动魄的神人大战,人族一方用来破诛仙大阵的法器信物,其背后还隐藏着许多秘密,若不是自己有个任职副掌教的父亲,这法器落入谁人手中,还真不好说。
凭借着这个法器,他有信心绝对不会输给这个少年
二人之间的距离,仅三步之遥。
怎料在这时,夏泽眼眸中亮起金色光芒,有一道细长身影,从光芒中迸射而出。
荀隐脸色大变,仓促间微微一偏头,那飞来之物噗嗤一声,将他的肩膀划破,那竟然是一把飞剑!
谁也不曾想到,又有一道金色光芒,从夏泽眼眸之中飞出,如露如电。
荀隐俯冲而下的身姿,面露恐惧,停留在被金色光芒贯穿那一刻。
此时的他,真就像是被人用钉子死死顶在墙上,一动不动,周身上下,闪烁着水波一般的光华。
名为虿盆的飞剑,愣了一会,刚要远遁而去,跨越千里找寻主人,却不曾想拿到飞射而出的金光,幻化成了人形,一把捏住飞剑剑柄。
金色人影,相貌与夏泽如出一辙,只是表情庄严似庙里神像,全无人性冷暖。
那飞剑眼见大势已去,只得乖乖的躺在那人掌心。
夏泽紧握着这毁天灭地的灵气,将它压缩成弹丸大小。一道道红色光芒,从指缝中散射而出。
这一拳,要叫天地变色。
就在这恐怖的一拳,要贯穿阴神腹部之际,又有一道荀隐身形一闪而至,横在阴神面前,来不及言语,只是迅速在胸口处划了七星轨迹。
北斗七星轨迹亮起,碰的一声炸响,一面金光熠熠的盾牌瞬息之间成型
以夏泽为中心,一头身躯囊括百里的吞天幻影,骤然升起。
天地间所有的光芒仿佛都湮灭,万籁无声。
死一般的沉寂,眼不能视,口不能言,耳不能听,,触之无物。
夏泽全身光华散去,在打出那一拳后,便不再动弹,徐徐从天边坠落。
渐渐的,能够感受到一阵阵耳鸣,还有身边飓风吹过的冰冷,夏泽脖颈处一紧,随后渐渐有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