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区区一个五境武夫,几次三番坏我大事让我颜面扫地,今日在我这大殿内,尚有一尊镇魔法阵,看你今日如何将我打个半死!」魏饮溪左眼眼窝瘀紫,全身上下遍体鳞伤,狼狈不堪,可说出这话时,笑意癫狂。
疯了,全疯了,偌大个大齐,知道他这个大齐太子隔三差五就挨这杀千刀的一通揍,竟无一人胆敢上前阻拦。就连自己的亲爹,大齐国主魏佶,知道夏泽今日又进宫例行公事,也只是轻描淡写的问一句,要不要先喝茶。
「喝茶?喝你大爷的茶啊,虽然我谋权篡位实属大逆不道,但是也没必要这样折磨我吧,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一拳打死我呢。」魏饮溪骂道。
不知为何,在他说出那句区区一个五境武夫之后,莫名觉得脊背发凉。他可不是寻常的武夫啊。
「哦,然后呢。」夏泽大殿内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投射而来的光束拘束在某个神火罩子内,四周有火龙咆哮,烈焰丛生,但他双臂环胸,神色如常,似乎完全没有受到这个阵法的侵袭影响。
魏饮溪同样双臂环胸,咧嘴笑得极其猖狂,但是细看之下就会发现,这厮的牙齿正不住的打颤,额头上也渗出密密的汗水。
他上身动作神情,维持不变,脚下迅速后腿了六七步,在龙椅旁站定,竖起一根手指大骂道:「***,有本事一拳打死我!」
夏泽脸色阴冷,下一瞬大殿内轰隆一声炸响,火光迸射,烟雾弥漫,有一道人影刺破烟雾迅速杀来。
魏饮溪吓得当即一个踉跄,向后倒去,所幸在倒下之时,一番凌乱的摸索,刚好触及龙椅上的机关。
顷刻间,龙椅最顶部的精金制的龙嘴,陡然间崩射出一道金色光芒,瞬间将那道杀气腾腾的身影笼罩在内,雷光缭乱,厮杀声震天。
魏饮溪迅速起身,看夏泽彻底被这术法吞没,一时之间,所有的色厉内荏,虚张声势,全部倒塌,泪水决堤,他哇的一声就哭了,「娘的太折磨人了。」
此刻的他不像是个大齐高高在上的太子,倒像是个在灾荒来临前夕拿上全家家当跑路的土财主,他转了四件用来防身的法袍,外边套了一件笨重的皎白伏龙甲,左手提着一把品质不俗可敕令一尊香火神灵的灵官剑,右手拿着一个法铃,只要转动便可驱使一条已经生出头角的黑色大蚺,战力可媲美一位七境巅峰武夫。
他猛拍脑门,不对,我该跑啊!他心有余悸的看向那顶神火罩子,里面人影攒动,似乎仍在苦苦支撑寻求破阵之法。
「小心驶得万年船,幸亏老子早有防备,大不了丢出这枚镇妖铜镜,将这大殿都炸了,拼个鱼死网破。」魏饮溪从怀中翻出一面背面刻有雷部撰文的铜镜,拔腿便跑。
却不曾想这时有人一把搭住他的肩膀,然后五指骤然发力将他牢牢抓住,那人笑道:「上哪去?」
魏饮溪万念俱灰,不可置信的望向那神火罩子,里面那攒动的人影,竟然像是被烈焰焚烧的宣纸,一点点的散成飞灰,中计了,竟然是一张符箓唤出的替身。
魏饮溪不敢回头,小时候娘亲为了吓唬他和魏鱼寒,说过这样的故事,就是在山里走夜路的时候,有人要是搭你的肩膀可千万不能回头,不然恶狼就会一口咬向人的喉咙把人咬死。
他抹了把汗,颤抖着问了一个他心知肚明的问题:「你是谁」
夏泽笑笑:「你爹。」
然后重重一拳轰击在魏饮溪面门,轰然巨响,完美的避开了所有高等法袍宝甲的庇护。
魏饮溪一连在空中打了七个旋子,才重重砸在大殿梁柱上,甜美睡去。
夏泽环视一圈,这座大殿,暗中设下的机关阵法,涵盖了大齐各路宗
门符法阵法之大成,极为玄妙,许多符箓即便是自己动用了眼眸术法,也看不穿跟脚,更别说提笔临摹了。
倘若当初前来洞京,魏佶魏饮溪龟缩在这大殿之内,恐怕一时半会他不花费些心思,还真不容易打进来,刚才能够出其不意一拳打晕魏饮溪,完全仰仗于他料敌于先,提前做好了准备。
夏泽走到魏饮溪身旁,咧嘴一笑,开始一件一件的褪下魏饮溪穿在身上的法袍和宝甲,那套皎白伏龙甲倒也方便,只需轻轻捻动法咒便可缩小成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甲丸。
收获颇丰,不虚此行,夏泽扒着扒着都不由得吹起了口哨,乐不可支。
那两件品秩堪称一绝的法器,被他顺手丢到了随身携带的方寸天地内。
最后,大齐的太子魏饮溪,穿着一件黄澄澄的龙纹贴身衣物,四仰八叉的倒在大殿冰凉的地砖之上,睡得很死,这还是夏泽踌躇了许久,几番天人交战后,才决定给他留个体面.
「大齐皇室真是有钱,他娘的贴身衣物都相当于是一件半仙兵。」夏泽偏过头,不再看那件贴身衣物,心中煎熬无异于猴子进了蟠桃园,却不能监守自盗。
夏泽一屁股坐在魏饮溪背脊上,开始翻出前日从边关寄来的书信,信是魏鱼寒寄来的,信里说前方战事吃紧,经过多日鏖战,大齐与大周都死伤惨重,好在有他这个大齐皇子在军中,算是半个御驾亲征,因此士气还算旺盛,因此这几日又重新攻下一城。
但是在这几日的攻城伐地中,魏鱼寒隐隐约约察觉到有一丝不对劲,在大周的兵马中,竟然出现了鬼车王朝特有的骑射路数,因此他怀疑是不是有鬼车王朝在背后推波助澜,甚至于大周与鬼车两个王朝已经亢壑一气,这对于大齐显然是十分不利的。
最后,魏鱼寒恳请夏泽能够在大齐洞京多待些时日,以一己之力打了大齐脸面的夏泽,无疑就是稳住军心的最好方法。恳请夏泽,好生管教他的兄长,魏饮溪。
夏泽瞥了一眼屁股底下仍旧在酣睡的魏饮溪,气不打一处来,就因为自己随口和魏鱼寒提了一句,读此素书,可为王师。魏鱼寒便和魏佶提议,让魏饮溪拜夏泽为师,魏佶一听乐了,刚好发愁找不到拉拢夏泽的方法,于是以一套颇为讲究的宫廷礼仪,下诏聘请夏泽任太子的先生,相当于是半个太傅。
就连不知踪迹的吴道,也传信一封,让夏泽接下这个差事。
夏泽虽然对于这份差事并不感冒,但是天子在百官面前亲自承诺,只要夏泽愿意收魏饮溪做太子,无论采用什么教学方式,他一概不过问,只要给魏饮溪留口气就行。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出言拒绝,就有些不礼貌了,不过夏泽始终牢记一件事,他和大齐,从始至终都是在交易罢了,二者各取所需,大齐需要有一枚定心丸稳住动荡的局势,夏泽需要在大齐小住一段时间,从而在王二那里找寻到稳固三魂七魄的方法。
山上人,远离凡尘,结庐修行,久而久之是真的会很容易把山下人命视作草芥蝼蚁,不把人命当回事。修道之人修性修命,本就是相当于以人身小天地,炼化大天地至理、灵气,为己所用。
说的难听些,修行之路本就是一门一味索取坐吃山空的行当,是一条老死不相往来,清静无为之路。扪心自问,夏泽对于大齐,是喜欢不起来的,随着他这一路越走越远,他对于世俗人心是持悲观态度的,虽然现在他只是个武夫,算不得练气修行,但是对于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他心里有数,送上门的机缘不要白不要,但也不会主动索取。
这样做有个好处,练拳之时可以心无旁骛,不会因为心关关隘上的某个心魔症结杂草丛生,夏泽坚信,等某日他修补好三魂七魄成为炼气士,这个方法同样有效。
这事他要是不管,相信也不会为此心生愧疚,换做是任何一个山上修行之人,同样不会心生愧疚。但是上次的会面,夏泽问了吴道一个问题,面对世间人心糟粕,呆的越久,越想逃离人世,该如何做?
吴道淡淡一笑,像是早料到夏泽会有此疑惑,先是问道:「我本来以为你这市井乡野的泥腿子,看待人心,早已见怪不怪,没想到如今成了武夫,反倒把自己挂到了如此高的位置,这与那群山上人,有何异?」
夏泽醍醐灌顶,某一瞬间那颗英雄胆无比的澄澈,又听身前老翁轻轻抚须:「少说阴阳怪气的话,多做众志成城的事。」
夏泽放下那封书信,拳罡一震,碎成齑粉。
信的末尾,魏鱼寒再三挽留夏泽,可否在洞京呆上个三年五载,大齐必定不会亏待了他。
夏泽迅速掏出那杆点睛笔,在信纸上写上一句,最后轻打响指,便有悬浮在洞京上空用以传信的飞剑闻声而来,载上夏泽寄给魏鱼寒的信,扬长而去。
趴在地上的魏饮溪,鼾声如雷,夏泽忍无可忍,一拳砸落虽然没有打在他的身上,但也足够将其震得清醒过来。
「先生饶命啊。」魏饮溪怔了片刻,旋即开口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