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山脉轰隆作响,似有蛟龙悲鸣。
霞光摇曳,雾气蒸腾,有几位洞京周遭地界的山水神灵在某处山脊上,满脸惊恐的看向那个山洞。
大周来的蹉跎山刺客汇聚于此,他们早有听闻,只是上边有令要装作浑然不知,自然不会惹火烧身。
但是当下,不管好像不行了,那来路不明的道袍汉子,一拳一拳,打得那数百人血肉横飞不说,拳罡之重,连带着这周遭数百里山水灵气四散,眼看就要付之东流。
几位山神水神脸色极其难看,眼睛死死盯着那山洞之内如激雷翻涌般的拳罡,生怕那飞来一拳霍霍到自家山水,那可真是飞来横祸了。
到时候他们是管还是不管?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骤然间从那个山洞内飘出串串极其缓慢的拳影,不偏不倚悉数砸落在某座巍峨山峰上。
须臾后,粲然金光从那座山峰上烙印下的十八个拳影中透出,像是在那一刹那镂空的山峰便被拳意填满。
山峰轰然炸裂,山石滚落,那座山峰上顿时矮了半截身子,潮水般的灵气开始从那座山峰缺口处喷涌而出,重归天际。
「奶奶的,真是倒了血霉了!躺着都挨刀!」隶属那座山峰的山神强行咽下一口涌上喉头的鲜血,骂骂咧咧的跑去修缮破碎山脊了。
「缥缈洲上一共才几个上五境,今日聚集了如此之多,在此地大打出手,诸位若是有那搬山之能,尽快将山峰搬离此地,万一那位上仙下手没轻没重,被打烂了金身,到时候可就得不偿失了啊。」说话之人是一位白白净净的青年,身穿一件湛蓝色水袍,手持一柄玉笏。
此人正是金缕江某处分支的小水神,只因他所坐镇的水域和水府位置偏远,大抵是抱着幸灾乐祸的念头,心想怎么都不该危及到他,这才阴阳怪气的出言嘲讽。
在场的几位是山神水神,眼神阴郁,暗藏杀机,若不是随意打杀大齐封禅的山水神灵会被问责,他们还真想联手宰了这个幸灾乐祸的王八蛋。
其中以一个老态龙钟的山神焦郁最为糟心,因为两拨人干仗的山头,就属于他的辖区。
那阴阳怪气的小水神所言确实不假,若是真的搬山,兴许真的能逃避这个祸端,只是镇压规整许久的灵气就会四散于天地,算是彻底动了根基,又有几个人会愿意呢。
结果下一刻,一颗大如牛斗的金色拳影从山洞中飘出,打的山石崩碎,化作一缕拖着长长尾巴的「流星」,从天边掠过。
最后,金缕江某处分支,一枚拳影坠落江水,顿时如同一粒火星掉落了干草堆,整个江水瞬间沸腾,无数死鱼死虾浮出水面。qs
那名起初还阴阳怪气的那位水神,脸色一惨,喷出一口鲜血,直挺挺的从山头坠落,见此情形,在场的之人大多捧腹大笑,让你阴阳怪气。
有位身穿锦袍的消瘦山神凑上前去,对着焦郁说道:「焦兄,形势危急,不如我们联手,与那厮拼个你死我活,断不可让他将我们的大道毁于一旦,我们十五位山水神灵,有各自的山头水府压胜,累也累死他了。」
焦挺转头看他一眼,默默无言,但是从他眼角的踌躇能够看出,这句话显然是让他有些动摇了。
周遭山群,以焦郁占据山峰最多,修为也最高,七境修为,只要以他为主心骨,或许真的能有一丝胜算。
山洞之中,杀声震天,虽然不能窥见战局,但是很明显能够感受到那股势不可挡的拳意,似乎稍稍减弱了。
现在动手,蚂蚁咬死虚弱的大象,或许真的不失为一个好时机。
「机不可失,那就动手。」焦郁喝道。
「不可!诸位听我一句劝,万万不可!来人实力深不可
测,诸位若是贸然与他起了干戈,恐怕会吃大亏的,且容我与他交涉一番,再做打算不迟!」有一人陡然从一旁的金缕江中升起,震碎一身水花,大喊道。
「我当是谁,原来是金缕江水府的二公子,怎么?才继任水神不久,就叫外人吓破胆了?」有一位黄衫水神讥讽道。
来人正是前不久与夏泽相识的金缕江新任水神,高陇,听闻那江水分支水神的讥讽的话语,他脸色有些难看,不过很快便镇定自若,摇头道:「我并非贪生怕死,实在是不忍心诸位同僚因一时轻敌,大道断绝。」
「少在那危言耸听了,你高陇若是真的是个鼠辈,就乖乖滚一边去,别坏了我们的大事。」有人跳出来附和那位讥讽的水神。
按理说高陇坐镇金缕江水府,就应当是这道江水大渎上的共主,号令各分流江水神灵。奈何早些时候老水神威望极高,高昀又在私下拉拢了不少人,最后继任的竟是安分守己的高陇,自然有不少人心怀不满,蠢蠢欲动。
焦郁眼神阴冷,笑道:「事已至此,恐怕还真不能好声好气的处理此事,二公子,还望早些退去,不要过多阻挠,不然」
须臾间,除去那位昏死过去的小水神,十五位山水神灵将高陇团团围住,水神凝练水运祭出法器,山神双手紧握黄色灵气搬来山石悬浮于头顶。
大战一触之际,高陇笑容苦涩,微微叹气。
「二公子,既然知晓利害,还不速速退去,免受皮肉之苦,不然,大齐白白少了一位水神,我们也不好交代。」焦挺略微缓和语气,手中却紧握一把黄色长剑,笑道。
从始至终,他们都将高陇称作二公子,似乎无一人将其视作水神正统。
「只要我高陇当一天这金缕江的水神,就不准你们敢有这大逆不道之举。」高陇轻轻拢袖,悬立与天际,口中念念有词。
顷刻间,那条奔流不息的金缕江,光华流转,源源不断的水运灵气冲霄而起,引得周遭大地都微微颤抖,最后缠绕在高陇身旁,化作一头咆哮的水龙。
「什么!他竟然掌握了凝练水运的水诀?可那高昀和老水神不是早就暴毙了吗?」有人震惊道。
在场的山水神灵,瞅见这一幕,但是心中就炸开了锅,甚至不知道该不该换上一副谄媚神色。如今高陇掌握了水诀,甚至还掌握的很好,那可就不是单方面的以多欺少,说不定会两败俱伤。
就在这时焦郁身旁,那两位喋喋不休的水神,不知为何突然全身泛起红光,那用于修葺大道的水神金身,耀眼似炭火,然后不断涨大。
最后那两位水神,竟然在一阵凄惨的哀嚎中爆体而亡。
那金身残片,如飞舞的萤火,最后半点不剩。
人群哗然,焦郁一脸震惊的看向高陇,却发现他也是目瞪口呆,满头雾水。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高陇心有余悸,后退一步,很显然,是那位深处山洞之中的上五境大能出手了。
兀然间,几道迅雷,从天而降,声势震天,像是在头顶天空铺开了一张遮天蔽日的蜘蛛网。
又有三名山水神灵,被雷电击中,神魂消散,金身碎裂。
高陇终于有一丝动摇,或许阻挠他们围杀这上五境大能,不是件坏事?但是下一刻,现实很快给了他一记重重耳光。
剩下十位以焦郁为首的山水神灵,毫不犹豫,再也顾不上山水气运流失,纷纷祭出压箱底的挪江搬山法诀。
十几座高山,缠绕着江水,拔地而起。
「在我面前施展这些小伎俩,找死?」王三的声音响彻天地,如远古洪钟般。
倏然间,几十座大山还有那
翻涌的江水,像是承受了极大的重压,竟然就这么从高空坠落。
山川之中,江水泛滥,大雾弥漫,山石滚走。
除了高陇安然无恙,剩下几人,人人神魂激荡,口吐鲜血。
但这还没完,只见头顶之上,一座堪称遮天蔽日的大山缓缓下沉。
还未坠地,那股浩然正气,便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死期将至,那剩余十位山水神灵才意识到此前他们想要围杀王二的举动,是多么的幼稚可笑。
且不说他能不顾大齐的律法,直接诛杀山水神灵,现在施法搬来这么巨大的山岳,哪能是一般的神仙?
那是神仙中的神仙啊。
高陇眉头微皱,像是下定了决心,迅速掐诀,身上那件法袍好不容易才修缮的五龙蓝色锦袍,龙纹亮起。
金缕江水,倏然间轰鸣作响,最后升起那无数条水龙,抵住那不断下沉的巨大山岳。
焦郁全身酥软,擦去嘴角鲜血,震惊道:「他疯了吗?蜉蝣撼树?他这难道是要拼上大道与那座山岳同归于尽?」
最前边的水龙,支持不到片刻便溃散成水花落下,高陇此刻早已七窍流血,却仍是不断施展法诀搬运水龙与那座山岳抗衡。
「小子,不关你的事,你不要插手,我这是在替夏泽那小子擦屁股,自有分寸。」那儒雅温和的嗓音再度响彻天地。
高陇瞠目结舌,愣在原地,最后胡乱抹去脸上鲜血,大喜道:「原来上仙是恩公的友人。」
那座山岳,忽然凭空消失,仿佛从未来过。
山洞内走出个满身血污的中年汉子,轻轻一抖,那熠熠生辉的宝甲上,血气消散。
「大周蹉跎山一脉,今日绝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