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量?你脑子出问题了吧?」魏鱼寒双臂环胸,不屑道。
「你!」崇明脸色铁青,却被温芜一把抓住雪白皓腕。
「如果我没猜错,在我的朋友身上下了禁制,用符箓操纵她的心神授意她刺杀我,是你的手笔没错吧?」魏鱼寒突然说道。
温芜点点头,苦笑道:「虽不是我亲自贴上的,但是经过了一番推演,知晓某人一定会这么做,四舍五入,就算是***的吧。」
烈星旋转,虽是秋末冬初,可四周的温度,好像一下子降下来了。
魏鱼寒双袖被寒风吹得猎猎作响,而那狰狞的笑容,令人胆寒。
狄晴阴神,松开对苏照宿的钳制,缓缓站起身子,眼神一下子锐利起来了,只等魏鱼寒一声令下,暴起杀人。
崇明默默退却一步,双脚暗中凝聚灵气,生死只在瞬息之间,谁都知道,这位皇子的逆鳞被人触及了。
「有话好好说,真的」温芜苦笑道。
就在这一刹那,原本瘫倒在地如爬虫一般死气沉沉的苏照宿,猛然弹起身子,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哑的怒吼,先以一拳砸向狄晴天灵,同时以另一只袖管,卷向毫无防备的魏鱼寒。
黄龙出海,是他成名之际的杀招,出拳之时拳意如同两只蜿蜒盘踞在深海的黄龙,上攻天灵,下轰炁海,防不胜防,若是他双拳完好,凭这一招足矣媲美金刚境武夫。
出拳之际,苏照宿就没有想过能一拳打死狄晴阴神,因为完全不可能,但是他今日只要做好了一件事就够了,那便是趁狄晴不备,挟持住魏鱼寒。qs
魏鱼寒死了,温芜一定活不成。
但可惜的是,那只被罡气冻结的好似锋利屠刀的袖管,在即将缠绕上魏鱼寒脖颈之际,竟被一股更强的力道一把震碎。
狄晴身前则浮现出一道无形的壁垒,那足以开山碎石的九境一拳,在壁垒上荡起一阵阵水波涟漪,在那之后,所有恐怖气劲宛如泥牛入海,荡然无存。
狄晴嗤笑一声,轻轻一弹指,气势汹汹的苏照宿瞬间七窍流血如同被山洪冲刷,向后倒去。
「苏老!够了!」温芜眼中噙满泪花,就要冲上前去。
「别过来!」一声嘶哑怒吼声响起。
地面之上多了一道深深的沟壑,老武夫遍地鳞伤上身衣物被罡风刮去,宛如风中残烛,鲜血淋漓。但是一身腱子肉上,遍布大大小小的新旧伤疤。
「少主尚且年轻,可老奴垂垂老矣,所以今日不敌大齐狗贼的骂名,且让老夫来背负」垂死的老人仿佛回光返照一般,转头看向那个眼含热泪的少年,满眼欣慰。
短短数月,温芜遭逢挫折,心性上却如同孩童登阶梯,步履蹒跚,一节一节不紧不慢,已经不再是起初那个只在乎个人得失的莽撞少年了。
最后,苏照宿缓缓回后头,对着狄晴说道:「老夫斗胆,再向阁下问一拳,这一拳无关大齐大周两国恩怨,单纯是我苏照宿作为武夫习拳骄傲所在,请阁下痛快赐我一死。」
狄晴负手于后,笑道:「拭目以待。」
魏鱼寒看向苏照宿,原本冷酷的神情渐渐消失,明知是死却还要出一拳,其实这老者大概是想拼一个近乎渺茫的结果,一拳不死,入武夫止境,那样便可为温芜换的一丝生机。
只是魏鱼寒比谁都清楚,作为他的练气开蒙师父,狄晴的十一二境,强的令人发指,即便是一尊阴神,也不是苏照宿之流可以匹敌的。
「少主不必劝我了,老夫心意已决。老夫是个没读过什么书的混水缸子,但是在年少之时,曾听一位先生说过一段话,饶是我这样的粗人都觉得极其振奋人心。」
「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而后有立言,传之久远,此之谓不朽。」
温芜一把抹去脸颊热泪,重重点头。
老人挠挠头,尬尴笑道:「这辈子德行太差立德无望,读书太少立言难如登天,那就争取立个功,贪个虚名。今日若是少主能够活着回到大周,就请告诉大周武人,武夫苏照宿,是为大周而死。」
话音刚落,老者凝聚半生的拳意,翻涌如海。
他身躯下压,如丛林中掩藏身形的猛虎,一身骨骼被拳劲绞的噼啪作响,但与此同时,一尊看不清面目的夜叉庞大虚影,在头顶三丈陡然成型,虬结手臂、腰身皆缠绕两只凶悍黄龙。
天地轰鸣,山石滚落。老人出拳,背后那尊夜叉法相亦是出拳,依旧是按照赖以成名的黄龙出海。
山岗上厮杀声震天,日月星辰的光辉在这一刹那仿佛暗淡无光,似乎天地间没有一丝光华,能在这一道拳罡面前与之争辉。
狄晴今夜头一回眉头微皱,迅速结印,顷刻间双手破开一道避障,数十位山水神灵,各持法器与那一拳抗衡。
老人已然陷入疯狂,双眼翻白,一手出拳如雷,每打出一道拳罡,便有一尊山水神灵法相金身破碎,大道断绝。
整个山岗上的仿佛被两头翻滚的黄龙捣过,裂出一道道沟壑,魏鱼寒被狄晴阴神护在身后,倒是安然无恙。
温芜一把将崇明扑倒在地,死死护住。
呼啸罡风不知吹拂了多久,只见山岗上光华一闪,谁也没看清狄晴是怎么出手的。
在那之后所有的响动戛然而止,老人身躯巍然不动,全身肌肤干裂如大旱之田,直到最后一丝拳意消散,才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崇明愣在原地,温芜亦是如同灵魂被抽空,眼神呆滞。
苏照宿未能一拳如武夫止境,而且在狄晴祭出一把不知名飞剑刺破赤城丹田过后,恐怕此生都无望止境。
「我可不会让你拿我练拳,让大周白白多出一位止境武夫,不过这向死而生的拳意,值得我狄晴施予敬意,算你有种。」狄晴抖了抖袖子,将掌心开裂的伤口藏在袖子下边。
温芜发疯一般的冲上前,一把抱住苏照宿,然后像是发狂的小兽,用那通红的双眼死死盯着狄晴和魏鱼寒,崇明犹豫片刻,旋即跟上。
「别耍小聪明,我知道你手里的玉碎丹能够引来方圆百里的雷电,但是如果魏鱼寒被伤到一丝一毫,不仅你和那只死鸟走不了,苏照宿甚至不可能有一丝残魂能够转世。」狄晴笑道。
这句话像是触及了温芜的软肋,今日震怒的温芜一下子泄了气。
狄晴轻轻一弹指,温芜身旁的崇明,旋即惨叫一声被一股沉重的罡气震飞出去。须臾后,一头数丈高的九头巨鸟,浑身缠绕电光,悲鸣不止,动弹不得。
「既然是来谈事情的,那就开门见山吧?找我何事?」魏鱼寒搬起一块尚且还算平坦的石头,一屁股做下,居高临下,笑着看向温芜。
魏鱼寒十指交错搭桥,搭在下巴上,笑道:「别觉得委屈,也别觉得我仗势欺人,真的,别这么想,你和魏饮溪勾结,让他谋权篡位让我大齐沦为笑柄,带兵侵占我大齐国土,还在我的朋友身上下了禁制。你刚才说要和我谈判,我来了,也愿意和你谈判,这已经是莫大的诚意,但也不妨碍我是这座山上最想一拳打死你的人,没有之一。」
那凛冽的杀意,扑面而来。
温芜一愣,笑了笑:「如此一来,我心里的委屈倒是少了几分。不错,我的确是要杀你,你若是直接被人杀了,那我们也没有谈的必要了。但是你得知道,明面上要杀你,是明面上要做给他人看的。」
魏鱼寒疑惑道:「能让你大
周太子温芜不惜屈尊前来,让我猜猜,这桩阴谋的幕后主使有多恐怖?九妖宗?还是北方的鬼车王朝?」
温芜摇摇头,讥讽道:「想法胆子太小了,九州之外只手遮天的,可不仅仅是只有九妖宗,至于鬼车王朝,不过是一个仗着兵强马壮的蛮夷罢了。今日的阴谋的幕后主使,野心涉猎之广阔,是吞并一洲,让整个缥缈洲被炼化,彻底成为一座被个人掌控的洞天福地」
魏鱼寒怔在原地,狄晴更是随手一挥袖将温芜重重打飞出去。
转眼间,一层无形壁垒隔绝天地,在这其中,任何的人言密辛都不会有外人能窥见。
崇明厉声悲鸣,却不能动弹。
温芜咳嗽几声,爬起身子擦去嘴角血迹,冷笑道:「知道怕了?知道我为什么私底下来找你商榷,只要九州上那几个宗门功成,届时缥缈洲上的一草一木,万物生灵都是他人掌下的蝼蚁,甚至可以让你魏鱼寒,我温芜乃至任何人,都成为他的一尊没有感情的傀儡,任其驱使。」
「小子,口含天宪可以口无遮拦,生人自有感应。你再胡说八道,我可就让你变成一具尸体了。」狄晴眉目冷峻警告道。
先前就是因为来不及遮掩天地,他才会一掌打飞温芜。
「不信?接下来我只要说几个字,你们就会吓得说不出话了。」
温芜凑近几步,嘴唇微动,狄晴和魏鱼寒骤然色变。
大齐洞京,铁匠铺子,一方以术法开辟的小天地内。
夏泽站在茫茫无边无际的大地上,遍体鳞伤,血流如注,却仍是维持着某个古朴拳架。
「风角占候都掌握不好,练拳何用,生出一堆日玄月角何用。」
此方天地,万事万物,稍纵即逝,无处不是拳罡拳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