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都沉浮 第四章 死寂般的沉默

萧翌晨眼睛一眨不眨地凝望着地面，即使在阴云的阴影下他什么也看不清。

可这副沉默是金的默认态度并没有让孙鸣满意，他眼见着萧翌晨死气沉沉，周身与现在的环境几乎快要融为一体似的，他心底就油然而生出一股火气。

这股火气来的猛烈，让孙鸣撕破了刚刚冷然的伪装。

就在萧翌晨微微撇脸的瞬间，孙鸣抑制不住地破口斥骂，咬牙切齿地斥责道：“萧翌晨，你是不是越活越倒退，越活越没种！你好意思吗！”

顺着这股子气，孙鸣越骂越气愤，越说越激烈。汹涌的怒火气势汹汹地席卷而来，裹挟上孙鸣几乎全部的身躯。

凛凛的雨滴并没能消灭这些怒意，反而在雨打落叶的节奏声中，让那些积累的越发沉重的怨怼尽数宣泄而出。

因怒火燃烧而越显明亮的眼睛，在黑沉的昏暗中更加灼眼，与之相对的，是被无数斥责怒气席卷包裹的萧翌晨，不知从何时开始，雨水已经超过了屋檐遮挡保护的边界，打湿了萧翌晨的一半身躯。

孙鸣沉浸于怒火中烧的骂声斥责中，没有发觉被他数落嫌弃的萧翌晨默默地将头抬起。乌黑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面前的孙鸣，在那一声声的质问中，一寸寸的晦暗。

比雨水更冷的，是他自己。

雨打地面的声音还在不停地彰显自己的存在感，“噼啪”作响又乱糟糟的一切，像极了身处雨中的某个人的心。

萧翌晨屏气凝神静心听了一会，风声呼啸着裹挟着雨水，雨滴又垂落到地面击打着任何可以触碰到的事物。

大自然的一切可以肆无忌惮肆意妄为地随心所欲，于是人类就只能被迫沉浸在这样的环境里。

“萧翌晨——”

“萧翌晨——”

“萧翌晨，你是不是现在只会沉默，已经完全不会说话了吗？！”

孙鸣几近破音地大声吼道，乍响的雷电闪过让他看清萧翌晨的脸。

那双眼睛此刻正朝着自己的方向，可明显的不带焦点，心神不知跑向了哪里。

孙鸣微微升腾而起的懊恼顿时消失殆尽，转瞬即逝后被另一种更为激烈的情绪代替。他目光灼灼地注意着萧翌晨的一举一动，可不管他如何想象，萧翌晨的确是一动不动。

“啪——！”孙鸣扬起的手臂一把抓过萧翌晨手中的东西，扯过来后狠狠地向远处一扔，钢架伞骨与积水发出哗啦地撞击声，溅开的泥点在白色的球鞋上显得分外突兀。

手中突然一空，本想将手中的雨伞撑开打到孙鸣头上，却又想到这雨伞是被自己从垃圾桶这里掏出，就这犹豫收回手的功夫，手中的唯一家伙就被孙鸣给夺取，还让孙鸣将那把黑雨伞狠狠地甩到了地上。

“你是不是永远都这么沉默？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孙鸣看着萧翌晨终于有了反应，恶狠狠地重复道，“你就这样由着？我就不信，你还没了脾气——！”

雨伞摔出去的效果，比他想象中还要好。可萧翌晨即使看向了自己，面上的神情在雨夜的遮掩下仍然不见清晰。

激烈的怒火就这样在他意识到这件事情后，犹如被泼了一盆冷水般，又被生生地憋了回去。

他说他的，萧翌晨做萧翌晨的。

他在这愤怒恼怒，看上去没有半点意义。

说不上什么样的情绪。孙鸣默默收回了本想要前进的脚步，向后退却。原本想要张口再继续说点什么，可就在他刚刚意识到这状况后，原本到底想要说的内容，也被他自己忘记的一干二净。

他一步步退后，转身离开了。

呼啸的风雨，远处早已经是一片昏黑交叠，看不清除各种细节。

萧翌晨眼睁睁看着孙鸣朝着自己发泄完怒火与怨气又莫名其妙低沉下来，迅速飞奔离开现场。

“轰隆隆——”

又一道闷雷隆隆作响，雨好像下的更大了。

阴沉如旧的天空即使不抬头也能通过这周遭的晦色看个彻底，又听了听耳边那越发激烈的雷雨声，萧翌晨默默地放弃那把不知躺在何处的雨伞，顶着坠击头顶的雨，挪动着步子，摸索着前进。

熟悉的道路在雨水的加持下反而多了几分艰难险阻，更不用说路上匆匆经过的车辆溅起的阵阵“浪花”。

不算太远的距离，对于如今的萧翌晨来说，倒显得分外的困顿。

路灯早就失去了他原本的作用，更不要说这里的环境。

街道上的路对于萧翌晨来说还不算什么，可真正拐进巷子里，等待他的才是真正的未知。

顶着一张被“雨打芭蕉”的塑料纸，萧翌晨疾步飞奔，正想要抄近路拐进巷子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拦住了他的去路。

“……店主？”

迟疑地叫出平日里习惯的称呼，飞奔的脚步也在不知不觉中放缓放慢，直到完全地停了下来。

老店主撑着一把墨蓝色的伞，独自一人立在这雨夜里，见萧翌晨离得近了，往前一迈步，就将萧翌晨全部拢在了伞的下面。

“走吧。”老店主撑着伞，余光看了眼黑云滚滚的天空，示意萧翌晨，“这雨，一时半会可不会停。”

“轰隆——”

像是要印证老店主的话似的，在他话音未落，雷声的轰鸣与雨水的击打就已经响彻耳膜。

“叮铃……”

门帘上的铃声随着门被推开的动作轻响，一门之隔，外面的所有喧闹，都好像被阻隔了。

从进了门之后，老店主就没有停下来动作，看上去忙忙碌碌进进出出的，萧翌晨正思考着是不是自己打扰了对方，正想着，头顶上兀地突然一热，柔软的触感紧贴着他的肌肤。

“淋了雨赶紧把湿衣服换下来。”老店主说道，又将换洗的衣物丢到萧翌晨的怀中。

沉默良久，久到老店主都已经自顾自的收拾着前台，做着自己那些事情时，才听到萧翌晨的一声闷闷地道谢。

“谢谢。”

不管店主究竟有没有听到这句谢谢，萧翌晨像是完成了什么任务一般，这才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