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八岁的样子,个子不高,瘦的跟猴一样,套在身上的运动衫松松垮垮的。
这是贺新见到李兵时的第一印象。
“嘿,哥们,您就是演小贵的那个?”
未等贺新开口,李兵歪歪斜斜地靠在墙上,嘴里还叼着根烟,一副痞里痞气的样子,一开口就是一口京片子。
“对,你是演小坚的李兵吧,我叫贺新,你好!”贺新笑着打了声招呼。
对于李兵一副中二的模样,他并不在意,这种十七八岁的孩子,满大街都是。
“贺新,这名字听着挺耳熟的。”
李兵嘴里嘀咕着走过来跟他握了握手。
“大概还有人叫这个名字吧。”
贺新顺口应了一句,同时打量了一下房间,虽然是招待所,条件还不错。两张床,中间一个床头柜,一台21吋的电视机,空调没有,不过顶上装着吊扇,门口还有个独立的卫生间。
显然先到的李兵已经占据了南边靠窗口的床位,他便顺手把手里的塑料袋放在另一张床上。
李兵瞥了一眼装着衣服毛巾的塑料袋,再次抬起头来,神情明显带着优越感,从口袋里拿出烟递给贺新一支。
“您外地的?”
“嗯,老家东北的。”
“多大?”
“二十。”
“哟,那得叫哥啊,哥,新哥!”
“客气,你多大……”
未等贺新说完,就听那孩子惊叫起来:“新哥!卧槽,我想起来了,贺新,新哥。你这名字就是那香港电影,叫赌城什么来着?对,赌城大亨!刘德华演的,就叫贺新,老大!江湖人称新哥!我说嘛,难怪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呢!”
“是嘛,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贺新二十岁外表装着一颗四十多岁老男人的心,实在get不到眼前这个中二少年的兴奋点,再说那电影他也没看过。
“你没看过?刘德华、万梓良主演,还有王祖贤跟邱淑贞,可带劲了……哦,我八二年的,今年刚满十八,那以后我就叫你新哥了。”
可能是沾了刘天王的光,贺新跟李兵讯速地熟悉起来。这货是本地人,还在职业高中上学,酷爱技巧单车。当初试镜的时候,混在人堆里来了好几次,最后才被王晓帅挑中,出演小坚这个角色。
他和李兵算是来的最早的一拨演员,接下来两天一干主创陆续聚齐,有熟悉的也有不熟悉的。
演小贵表哥秋生的是一位中戏毕业,来自中央实验话剧院的演员,顶着一张日后经常在抗日神剧中出现的熟悉的脸。挺糙的一爷们,名字倒是很文艺,叫李梦楠,咋一听倒象个女孩子的名字。
当然最熟悉的还是潇潇的扮演者高媛媛,著名美女啊!上辈子生病的时候,贺新还记得她嫁给了一个湾湾,刚刚生了个女儿。
此时的高媛媛就已经很有名的,著名的“清嘴女孩”,真人确实非常漂亮,大大的眼睛,稍稍带着点婴儿肥,脸上充满了胶原蛋白。
说起来贺新倒是挺羡慕李兵的,这小子在戏里不但要跟高媛媛谈恋爱,最后还亲了她一下。
最逗的是潇潇新男友大欢的扮演者,这不是动物园服装市场卖牛仔裤的嘛!贺新身上那条牛仔裤就是从他手里买的。
一介绍才知道,这货是这一片玩技巧单车的头。当初王晓帅找人的时候,都是他帮着张罗的。戏里扮演小坚的同学,大欢手底下的小痞子,都包括李兵在内是他手下的小兄弟。
虽然戏里有李梦楠和高媛媛加盟,但看看自己、李兵、动批的老板以及一干痞子,一开始贺新还真怀疑这是不是就一草台班子。
不过他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他知道了原来那个名字听上去有点耳熟,被他暗地里打上“不入流导演”标签的王晓帅居然很牛逼。
他之前拍过几部电影都在国外获过奖,去年拍了一部叫什么《梦幻田园》的还获得过中国电影艺术家协会的学会奖。
尽管他拍的那些电影贺新一部都没看过也听说过。
《十七岁的单车》是王晓帅的第五部作品,出品方是京城电影制片厂,尤其当剧组出现了两个来自法国的老外之后,让两辈子都没啥见识的贺新不禁肃然起敬。
而且戏里的小保姆,据说王导还打算请大牌来客串,具体是哪位大牌,目前还不得而知。
所谓剧本围读,不单单是把各自的台词读一遍,除了演员,包括制片组、编剧、摄影、美术等幕后都要参加。
大家边读边听,谁觉得有问题不舒服了,就提出来,导演编剧和大家一起讨论修改。
这时候,贺新才拿到真正的剧本。上面不光有台词,还有具体拍摄场景的设置,灯光、机位、演员动作走位等等。
灯怎么打,机位如何摆,还有美术设计啥的,这些专业的东西贺新看不大懂,但导演在剧本中对于场景的设置,有不少居然跟自己想象的场景差不太多,或者说有共通之处。
当然绝大部分剧本上描述的设置,经过回味,然后恍然大悟,显然导演的想法更加高明。
在朗读的时候,贺新突然发现一个问题。
哪怕是他之前做了很多的准备,台词的语气、节奏,甚至连表情都用上了,但读出来的声音跟李梦楠的台词不是一个味道。
也不是说他的声音难听,也不是说李梦楠的台词有多么的浑厚、抑扬顿挫,可总觉得有些别扭,似乎不在一个频道上。
而当他跟李兵对词的时候,却没有这种情况。而当李兵和扮演小坚父亲的演员赵益伟对词的时候,贺新神奇地发现他们俩同样也存在那种别扭。
赵益伟也是中戏毕业,跟李梦楠都是来自中央实验话剧院。
贺新注意到王晓帅似乎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但他却没吱声,可能在他的容忍范围之内,或者他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的发生。
贺新没吭声,下来之后想刻意模仿他们那样说台词,但不管怎么模仿总感觉不是一个味。
他这人其实挺简单的,一门心思想把这活干好,可一旦心意不通,被事堵住了,整个人就不好了。
经过几天的相处,在贺新有意识的迎承下,总算跟李梦楠的关系处的不错。眼看火候差不多了,当天晚上趁着有空,赶紧把人拉到招待所附近的一家小饭馆。
整俩硬菜,两杯酒下肚,兴头上来之后,贺新便把自己的困惑说了一遍。
“哈哈!你这哪跟哪儿呀!”
李梦楠一听就乐了,筷子点点他道:“你以为我们这口条随随便便就能模仿的?我们那可是实打实的童子功,练了好几年了都。”
“哥,那您跟我说说呗!”贺新忙道。
“我跟你说啊……”
看到贺新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还这么有诚意,李梦楠打开了话匣子。
学表演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用李梦楠的话来说,他那会在中戏上学的时候,早上六点多就要出晨功,开嗓子、活动身体、练声音、练嗓子、练嘴皮子,绕口令一类,比如八百标兵奔北坡等等。
随着年级上升还会有作业,独白、诗歌、散文、台词之类的,这些都必须在吃早饭前完成。到了晚上还会排作业,就是排小品或者剧本,排到半夜甚至凌晨都是常有的事。
“……所以说表演是一种很专门的学问,根本就不是你以为的做个表情,做个动作这种表面化的东西。学表演就必须得要台词、声乐、形体和表演四项并进,就是我们平时常说的所谓声台行表。”
“你看,比如像我平时在团里演话剧的时候,在舞台上那是要面对成百上千的观众,就必须把台词说的让观众听得见、听得清、听得懂,有表现力,有魅力。有句行话叫:嗓音有天赋,嘴里须用功。就是说声音不加训练,就不会有铿锵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