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入宫为后?可恶!」
影雪听着马车内的动静,不免忍不住嗤笑。
「哟,七娘,都几日之前的事了,您还记到今日呢?」她不禁打趣道。
他们西入函谷关,经过新安、黾池与焦城,一路西行已有五日,眼下也已经过了弘农郡城,距离潼关还有几近一百里的路途。
陆昭漪没有理会她,而是从车厢中走了出来,撩起车帘。
她刚刚踏出一条缝隙,便被影雪拦住,「七娘,你不能出来,外头风大,你身子骨弱。」
「不碍事,连续赶了几日的路,你们也该累了,让所有人都原地停下两个时辰歇息吧!」
影雪一听,顿时松手。
她这才探出头去。
虽说这影雪同意了她的话,也转达其他影卫,纷纷众人停下,但仍是一脸不开心的样子,惹得陆昭漪直摇头。
「怎么了?一副愁眉苦脸的。」
「七娘,如若不然,您还是入马车休息,外头这般冷,怕您着凉。」影雪劝道。
「不碍事,我身子还扛得住。」陆昭漪笑不露齿,转而冲她开口,「方才在郡城不便久留,你吩咐几人,回郡城找弘农太守来见我。」
「这……」影雪有些迟疑,却还是点了点头,「那属下立即去办。」
「嗯,辛苦你了。」她轻轻一笑。
待得她走远,马车外,便有影卫交头接耳着,不出多久就见他们其中一人,拿着裘披缓步走过来。
「先生,外面风大,这件裘披您先披上。」那影卫恭敬递上。
陆昭漪微微一笑,接过裘披,正欲给自己披上,一股冷风吹过来,顿时让她打了个喷嚏。
原地等了一个多时辰,身后就传来了一股马踏声音袭来,她刚觉得有些暖和,转身望过去,就见一队骑兵朝着她的方向飞驰而来。
其中,影雪的身形极好辨认,而她身边同样骑马而来的中年壮硕的男子,便是弘农郡太守阳澄了。
那阳澄,也是弘农阳家之后,自从四年前,阳文胥加入天下盟,阳家,也在他的带领下,多数也已加入,同时在弘农城内,建立了左沁堂的分堂。
自然,这阳澄成了分堂堂首,受左沁堂副堂主阳文胥的直接调遣。
阳澄一眼就瞧见了陆昭漪的身影,来到近前,当即翻身下马,快步来到她的跟前,弯腰作揖。
「陆娘子途径弘农,属下却丝毫不知实在愧对盟里弟兄的栽培,阳澄有错。」
却见,这位弘农太守阳澄,身材壮硕,脸上布满虬髯胡须,整个人像是一颗粗狂的大树,浑身上下散发着凛然正气,一看就是正气凛然之辈。
她也是笑着回礼。
「七娘被陛下贬官至京兆上洛,将要任县尉,阳太守贵为一郡之首,不该这般客气……」
阳澄一怔,继而眼神沉浸,忽然便向此人行叩拜之礼。
「陆娘子不必如此,澄已入天下盟,便要按盟里的规矩。先前,陆娘子的事,族弟文胥已书信告知于我。若有什么吩咐,还请不吝赐教。」
陆昭漪忙道:「阳太守言重了,今日相见太守,则是想问你几件事,还请太守回答。」
事关雍州之事,他本就已写了奏疏呈送洛京,夏裴定也是知道了,但她陆昭漪身处在侯府,且此份奏疏,也未被拿出来与其他朝臣议过,故而并不知晓,他写的具体内容。
当即,阳澄便再次口述,他当时所写的那些内容。
自打数月前,原河南尹许禄被夏裴「平调」至京兆尹,而后又被降为京兆郡太守,京兆局势便悄然发生改变。
许禄此人,为
人刚烈,又善战勇猛,糊涂之事做过不少,但不至于昏庸愚蠢,可即便这样,却也难以与关中诸族们明暗对抗。
直到上次早朝之时,因「勾辰子」所献之策,整个雍州八郡,一切行动,都在身处于洛京的夏裴的眼皮底下。
只是,此策施展至今不过一个月,仍是不易奏效,何况长安与洛京,相距数百里之遥,一时洛京的夏裴也不易收到雍州的各方消息。
「好了,我知道了!」陆昭漪听此,面色严肃,「潼关如今在你弘农郡管辖之内,可有派人驻守潼关,往后与我接应一事?」
却见,阳澄好似没听见,反过来询问,「说起潼关,太华山之中,我等发现一段山路,约莫只需走上一日,便能进入一处山洞,而穿过山洞仅需三日,即可越过了秦岭,抵达洛上!」
「哦?竟有此等事!」陆昭漪闻言,顿时精神振奋起来,「既如此,我等一行,可快些抵达上洛县!」
「是的!因撤上洛郡,与京兆郡拆分土地管辖之权,我等人早就派人前去实地探查,已确定无误,以保万无一失,我也将派人,护送陆娘子过去。」
「既如此,那就劳烦阳太守了!」她笑着应允,心底却在暗忖,若真是如此再好不过,只怕会是个圈套。
当然,在重新出发之前,影卫队伍之中,已经有两三个人悄然消失在队伍中。
阳澄身为太守,理应要即可赶回郡城处理要事,因此他派了两名阳家人作为路引,与他们一起重新上路,往潼关方向而去。
这一路上,陆昭漪也没心情看风景,只想要快一些达到潼关。
只因,她心中隐隐觉得有写不妥,可让她说出来,却又说不清楚,究竟哪里不妥。
一行人,足足花了两天两夜,终于抵达了潼关。
期间,她也结识了那两名阳家人,都是年纪不大的子侄,一个叫阳显、另一个则叫阳犇,瞧着他们稍显稚嫩,也能推敲一些来,这两人定是缺少历练。
这又让陆昭漪觉得不太正常,既为路引,应当派一些有经验的熟练老手带队,而阳澄派这两名年轻人,又能做什么?
此刻,在潼关之外,他们刚刚赶路的步子,就听到潼关之下,响起阵阵喧嚣。
只见远远近近的人群中,站满了人,有官员、有富商、甚至有士卒,在这关口底下,对着城楼上的守卫不断地破口大骂。
他们皆是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式,而陆昭漪掀开帘子,看向那处,明眼人都能瞧出来,潼关兵卒的目的,就是不想放任何人进雍州,或是说,雍州的那些人在害怕着某人。
她眸光闪烁,随即吩咐离得近的影雪,「我们先不急入潼关,先去找一家驿店先住上一日,我们摸清此处的情况。」
影雪应了声「是」,便吩咐众人原地休整,沿途找了几家驿馆,都是客满。
唯独离得关城较远一点的驿馆,还要空的房间,陆昭漪与影雪便住了进去,至于随行队伍,则驻扎起了卫营,离得不愿,随时保护着。
陆昭漪却也没有休息,而是在驿馆之中,亲手研墨提笔,写了两封信,一封留下,交给影雪派人送往洛京。
至于第二份信,却是让阳显、阳犇两兄弟,回传给弘农郡城的阳澄,并嘱托,一定务必让他想出办法,绕开潼关而进入雍州。
对于其他人来说,绝无可能不过关城而入关的。
但对于陆昭漪,却是她眼下唯一的法子.z.br>
「七娘就不担心,即便用其他法子入雍州,也会抵挡不住关中大族们的反扑?」影雪提出了疑问。
就目前这般情况,居然连身为京兆郡太守的许禄,来到关中,也都无法施展任
何计策,更别说其他人了。
自京兆撤尹设郡,潼关已归于弘农郡所治,而今日所见所闻,想来仍还在京兆郡的管辖之内,这不得不让她有所警觉。
陆昭漪却淡笑一声,「先暂歇一日,待明日一早,你让阳显、阳犇兄弟来找我。」
这番意思,影雪并不是不懂,不过既然她如此说了,也没多问,便退了下去,吩咐驿馆的伙计准备晚餐和饭菜。
待得吃罢晚膳,天色已黑,影雪奉了命令,换了衣衫,悄悄潜伏到驿馆的屋顶,望向远方。
潼关,是渭河边上一座极为雄伟的关门,高约五丈,巍峨雄壮,城墙上的石头砌筑的,坚固异常,城楼上,也是挂满了旗帜。
无独有偶,潼关之中,亦是悬挂了一面红色大旗,大旗迎风招展,猎猎作响,看起来,倒颇有几分气魄,只是上头却画满了血迹,像是染了血的符号。
而在潼关下方,更是有着大量的马车,停靠在那里,车辆之中,或坐或躺,皆是满脸疲惫,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关城以南,群山阻隔,由于白天她已经观察过地形,此时也只是略略一寻思,就瞧出了山头的火光,微微闪烁着。
待仔细观察完周围情况,影雪这才暗暗翻身下去,回到客房就与陆昭漪说起自己的所见。
听完汇报,她一时沉默,「果然,山上也有人守着,想要翻山进入关中,怕也是不太可能。」
「不错,这关城的城墙极厚,也比其他城池的城墙要高出不少,若硬闯,必死无疑。」
影雪点头,又继续说道:「方才属下观察,眼下潼关城内,仅有火堆,没有防备,若是能够趁乱杀进潼关,却也容易得很。」
「他们没有错!不可这般草菅人命。我再想想。」
听了她的提议,陆昭漪立刻否决,便蹙眉想了一下,又抬首看向窗外,「你还是先派人打探打探,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
如此,影雪只好听命,当夜借着夜色,与几名影卫悄悄溜出了驿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