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金乌残骸（玟豖3/5）

似海龙腾青翠山，

长歌冰凝云如烟。

明澈素流萤风柳，

絮雨璎珞露星关……

娟秀工整的字体，凋刻在润如羊脂的白玉上，细细摩挲间满是温暖。

广成子坐在粟玉蒲团上，眼神迷离的看向远处山巅，脑海里掠过无数往日的画面。

阐教叛逃的弟子众多，除了明面上的几位金仙，还有近千位三代弟子。

十绝阵的替身之法，随着姜子牙分封众神而暴露。

弟子们兔死狐悲之余，为元始天尊的无情而感到后怕，纷纷离开了这座钟灵毓秀的圣人道场。

如今，昆仑山清净雅致，奇花异草更加茂盛，灵力浓郁到极致肆意流淌。

南极仙翁、云中子、黄龙、玉鼎……

留下的诸位金仙，除了全力拥护广成子的心腹，就是碌碌无为的无能之辈，以及不爱争权夺利的闲云野鹤。

元始天尊被罚禁足后，广成子在阐教的声望达到顶峰。

可在这样的繁华盛世下，他却没有丝毫的成就感，心里总会觉得有些落寞。

这时，山下走来道消瘦的身影。

“师兄，文殊师弟自断肉身，切断了和阐教的最后联系。”玉鼎躬身施礼，轻声说道。

“知道了。”广成子叹了口气，心底泛起阵阵涟漪。

他看向玉鼎，问道。“师弟，文殊做事如此决绝，甚至不惜舍弃肉身掐断联系，对我等的怨恨怎么如此之深。”

玉鼎微微笑了起来，温和的说道：“师兄，路呀，总要走下去，文殊如此，慈航如此，燃灯老师亦如此，他们不过是找到自己的方向罢了。”

……

三日后。

珠圆玉润的琉璃，围绕在庆云宫灯周围流转，如同无数晶莹的蛛丝银亮璀璨。

八宝功德池瑰丽梦幻，水面平静如玉，功德异象化作满池莲花竞相开放。

纯净的琉璃水身，在阳光照耀下，散发着无暇明澈的光晕。

文殊赤着双脚，穿着身紫色的万寿道袍，悬浮在八宝功德池上空。

他的肌肤柔嫩光滑，映照在池水中显得格外白皙，但眼里的沧桑却始终难以掩盖。

微风吹来，响起风铃声叮当作响，灵韵如薄纱般悠然飘动，如梦似幻。

“恭喜，文殊尊者。”菩提轻捻拂尘，面容慈祥，嗓音温暖的说道。

他是准提圣人的善尸，以美髯老者的形象展露在众生面前，气质平和而儒雅，眼眸带有澹澹的翠绿，转动间草木蒸腾生机浓郁。

“多谢前辈护佑。”文殊轻声说道，从菩提手里接过那副代表西方地界的画卷。

哗啦。

画卷抖开，显露出西方的山河日月。

耕读山脉范围极广，囊括整个西南地带，唯有通过这件宝物，才能看清楚这处道场的全貌。

它的地貌虚影像是个芝麻大饼，无数山峰错落有致如散落的芝麻般。

菩提轻轻挥手，画卷中的耕读山脉虚影，直接飞了出来悬浮在文殊面前。

“文殊，这处道场里花草树木众多，有七成以上都是毒道产物，以白骨草、荡魂树、古月草、吞鬼花为主，伴有七星苏竹、碧海潭心草、流苏珍珠等等。”

“至于凶兽则以血道、毒道各占四成，还有大量的上古兽群，它们嗜血残忍，性情惨然无度。”

菩提格外耐心的介绍着耕读山脉的情况，伸手在山脉虚影上不断点着，露出里面的真实情况。

通体如牛奶般的白骨草，形状如吊死鬼的荡魂树，枝条肆意垂挂随风摇曳，能狩猎方圆百米内的所有活物，还有模样像是中秋圆月般温润明亮的古月草，开满了山脉的每个角落。

文殊听得非常详细，不住的点头，将菩提的话全都记在心里。

千万别小看这些毒道的花草树木，它们可都是极好的修行资源。

虽然在西方很少能用得到，但将其售卖给地府和北俱芦洲，会受到疯抢价格暴涨。

白骨草和吞鬼花是炼制唤骨令的必备材料，此宝平庸却有极大的成长空间，白骨夫人就是凭借唤骨令，从而在万象森林对抗敖兴。

七星苏竹是白纹吞铁兽的食材，荡魂树拥有聚集鬼魂的能力，在地府被大量栽种到鬼门关，流苏珍珠能将其碾碎添置在丹药里，用来提升灵蕴保持活性。

这可全都是隐藏的财富。

文殊若有所思的眯起眼睛，忽然开口问道。

“前辈，据说圣人意念微动，就能探查到三界的每个角落，不知这耕读山脉里面的凶兽，数量和种类共有多少，可有记载？”

菩提听闻此言，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看向文殊的目光微微闪烁：“据我所知，这里的凶兽数量庞大，懵懂无知的共有三百九十七万余，种类足有六千八百种，堪比精怪境界则六十三万左右，多为飞禽种族，地仙境界的不到八万，盘踞在中心地带，天仙境界三千左右，各自为政占据山头，真仙六十几位皆有强悍的本领傍身，灵仙就有只血道的龙牙泥沼鳄。”

修复天地，并非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圣人代天行道，拥有无上的伟力，却无法瞬间抚平西方的伤痕，唯有按部就班徐徐图之。

这就像种植花草，将种子散落在土壤里，能催动法术令其骤然生根发芽，但消耗的却是泥土的底蕴，以及游荡在天地间的灵韵，此消彼长，付出的远远大于收获数倍。

唯有悉心栽培，令其正常的成长，落叶归根后才算圆满。

准提能弹指间令西方恢复生机，让皲裂的土地，破烂的山脉，枯萎的河流恢复如初，但消耗的却是西方的底蕴和众生的功德，细细算来反而会欠天道更多。

唯有步步为营，才算真正的修补天地。

耕读山脉的凶兽众多，但越是往上数量越少，尤其是到了灵仙境界，就剩下只龙牙沼泽鳄。

这是种情况最正常不过。

大浪淘沙，凶兽的成长同样充满血腥，实力提升的背后满是尸山血海。

唯有在死亡和杀戮中走出来，才有资格真正去寻找大道的真相。

“凶兽就像是我等修行之辈，精怪地仙随处可见，数量尤为庞大，天仙境界就显得有些稀有，至于真仙、灵仙、乃至金仙境界，都是千万里挑一的佼佼者。”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现实永远是残忍的。”

文殊看着眼前快速掠过的景象，心里算计着这些凶兽的价值。

有些差强人意。

首先，凶兽的数量太少，看着四百万的数字尤为庞大，但都是飞禽和虫群等体积小的，文殊前往万象森林就从耕读山脉穿过，自然知道那里的稀疏程度。

其次，是种类繁杂不精，都是些普通货色，尤其是毒道凶兽最为廉价。

文殊可不想如强盗般，率领众多生灵把耕读山脉杀穿。

想要谋取最大利益，就要懂得左右逢源开拓销路，把凶兽卖给那些有需要的生灵。

要学会变现，才能得到暴利。

“江湖可不是打打杀杀，要学会人情世故啊。”文殊在心里呢喃道。

他的目光并未停留在西方，而且通过无数渠道，延伸到洪荒的各地带。

以前和北冥海的合作路线，可以因此而重新打通，那里极度缺少木道、土道和石道的资源，算是个非常不错的销路。

况且，有至宝来兮在手，地府绝对按捺不住权柄下移，等到范无咎返回分享情报后，肯定会排某位阎罗前来谈判，他正好打通地府和血海两条途径。

除此之外，西方的本土生灵，也是极好的买家。

“这就是拥有道场的好处，天材地宝源源不断随意摘取，更能通过各种途径转换成需要的资源，从而以最快的速度提升境界。”

“但这都是美好的展望，在此之前，必须要先解决这团乱麻，否则只能原地踏步难以寸进。”

菩提发觉他的脸色不断变换，以为文殊在打退堂鼓，连忙继续介绍起旁的资源来。

“耕读平原并非全是麻烦，它的水源极为丰富，有两条江河横贯东西，湖泊溪流数不胜数，里面还生活着数万支水族，有五花蚌、青梭蟹、冰炭龟、春水虾、彩霞水母等，最庞大的三支族群，是清酒螺、苦胆章鱼、大肚海马，皆是水道兽群，数量各有二十五六万之多，总共足足有百万。”

文殊静静的听着，时不时微微点头，将这些数字记在心里。

世人皆知他修行水道和冰道，却不知他早就将其所遗忘。

但这并不妨碍文殊发展水域资源。

相比陆地上的森林山谷、高山沼泽，水域场景纯粹，兽群和灵植繁衍的速度较为平稳，适合细水长流的路线。

更何况，佛门的八部众，就有龙族坐镇，日后可邀请几位龙子暂住。

这样，龙气会渗透在水域里，潜移默化的提升水族底蕴。

“其实，耕读山脉最初的资源极为丰富，起码是现在的十几倍以上，但在巫妖量劫里有位金乌坠落于此，身躯化作升腾不息的太阳真火燃烧数千年，耕读山脉的生灵死伤了数百万，残留的火焰真意至今都未曾熄灭，还有前段时间功德金莲丢失三品，导致西方气运流逝引起地脉翻滚，造成大量伤亡，尸骸长时间没有清理化作腐烂沼泽，污染了不少水源。”

菩提唏嘘着摇摇头，说到劫难的时候，眼里满是无奈。

天地无私也无情，哪怕是凶兽都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生死。

菩提挥舞下拂尘，虚影骤然化作两团蒸腾烟雾，将两处饱受折磨的地带显露出来。

烟雾里，有具金乌残骸。

熠熠生辉的太阳真火，燃烧的模样如烟花般灿烂，大地被灼烧的皲裂干涸，满是宽拓深邃的裂缝，里面缓缓飘出烟尘，伴随着静静燃烧的火焰，沉寂的场景看起来极度恐怖。

旁边的烟雾里，是处庞大的沼泽地带，满是污秽的毒素肆意蒸腾，朝着周围持续蔓延着，所到之处，水源皆受到污染，上面漂浮着大量的生灵尸体。

文殊看着眼前的凄惨景象，心也随之沉了下来。

两处地带牵扯范围甚广，起码占据了耕读山脉地界的三成，这样的损失太严重了。

“必须要尽快解决两处难题，否则火焰和沼泽持续蔓延，造成的损失难以估量，但此次前往修复天地的生灵，都在真仙境界以下，的确是有些难办了。”文殊轻声呢喃道。

菩提清扫拂尘，烟雾再次变幻，化作生机盎然的丛林。

满是朝气蓬勃的景象，无数青翠藤蔓肆意缠绕，绽放出娇艳的红色花朵。

“这是最大的麻烦——噬心朱兰。”

噬心朱兰属于上古灵植，繁衍方式和子母鬼魂相同，猎杀范围极广又生命力顽强，处理起来非常棘手，而且这棵噬心朱兰年岁已经超过数个元会，早已自行衍生出灵智，实力相当于金仙境界。

“噬心朱兰可以降服，它会分泌出血道的花蜜，对修行肉身功法效果极好。”菩提继续耐心的解释道。

所谓福祸双行，就是这个道理。

西方并未出手清理噬心朱兰，就是考虑到日后的降服问题，这可是能源源不断生产花蜜的聚宝盆。

文殊揉了揉太阳穴，骤然觉得压力爆棚。

“菩提前辈，还有什么坏消息，都说出来吧。”文殊苦笑着询问道。

耕读山脉的情况，比他估算的要恶劣太多，这哪里是嗷嗷待哺等待救赎的道场，分明是满是陷阱机关的死亡地带。

菩提笑着摆摆手，最糟糕的情况已经说完，剩下的都是好消息。

首先，在地脉深处，居住着十几头泥蚯。

泥蚯是土道异兽，生活习性和能力与普通蚯引相同，但它们身躯庞大足有几十米长，吃土排泄的速度极快。

对文殊来说，这可是个意外惊喜。

其次，在漫天的毒雾里面，生长着许多洗雪绒。

物极必反，在毒素凝聚到极致的地方，天地会孕育出解毒能力强悍的宝物。

洗雪绒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它仿佛是大团的雪花，在毒雾里沉浮摇晃，绽放着纯净凛冽的味道。

除了抵抗毒素之外，洗雪绒还能很好的清理暗伤，在魂魄上形成抵抗诅咒的保护膜。

这可是难得的宝贝。

除此之外，还有个更大的惊喜。

耕读山脉里，竟然还有处天地秘境——坐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