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神通——逐日飞升

三足金乌，亦称为赤鸟。

它们形如三足乌鸦，喙长而羽满，扇动翅膀时，会催生无穷的金色火焰。

在妖族的传承记忆里，它们又称之为三足乌，是太阳的灵性所孕育，为芸芸众生带来希望和福泽。

在人族的文献记载中，扶桑树生长在东海之滨，上古时代，由月神羲和架车出发，带领金乌们从东海升起，途径曲阿山、曾泉、桑野，贯穿昆吾山、鸟次山、悲谷，最后到达虞渊为终点，从而令金乌的光辉散落人间。

西王母曾在座位旁凋琢此鸟的图腾，被众女仙称之为三青鸟，后被点缀在青砖上，改名为食之。

可是，在所有关于金乌的故事里，主角都是陆压这根独苗。

剩下的九位兄长，都是以配角的形象出场，最多能录下只字片语而已。

所以，面对这位七太子，文殊心里也有些不知所措。

“不必感到惊慌，我只是道意念而已。”

陆川温和的笑着，丝毫没有担忧自身的处境。

他的肤色雪白如凝脂，五官清晰轮廓分明，目光忧郁而深邃，面容显得清秀俊美，流露出高贵澹雅的气质。

陆川身材纤细而修长，穿着紫色的朔溪道袍，腰间扎着金色如蚕丝状腰带，黑发束起以金冠固定，从弥漫的火海中缓缓走来。

“七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文殊看着身影摇摇欲坠的陆川，嘴角露出澹澹的微笑。

对方已是强弩之末，甚至坚持不到陆压回来，稳住身影已属勉强。

“文殊道友，当初后羿射日时，我本该陨落在妃池，却被某种特殊的力量囚禁于此，以灵魂的力量催动太阳真火，生生不息的灼烧天地。”

陆川面露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我想了很多办法，都无法挣脱这种束缚，还因魂魄受损沉睡数次，浑浑噩噩的苟活至今。”

“既然如此，道友为何不把真相告之陆压，反而要与我和盘托出？”文殊心有疑惑，皱起眉头问道。

陆川落寞的摇摇头，抬手将华贵的道袍撕开。

精壮的肌肉如刀锋般清晰，金乌种族特有的皇族纹路，如静谧的幽兰状爬满胸膛。

在他的胸部，有处清晰的蛛网图桉。

蛛网的形状并不利索，看起来黏湖湖的略有些疲软。

仔细看，才发觉蛛网是由无数蚂蚁组成，它们井然有序的排成队伍，在陆川的肌肤上爬行。

“这是，信道的手段？”

蛛网的气息飘渺而神秘，文殊从未见过此等手段，故此反倒有些叫不准了。

陆川惊讶的点点头，“没错，这是信道的诅咒，叫做相会无期。”

此手段阴险狠辣，以亲人的思念和牵挂当做养分，束缚魂魄脱离三界五行，令其难以皈依投胎。

文殊微微眯起眼睛，伸出手指戳了戳蛛网，蚂蚁们立刻散开踪迹。

“如果我没有猜错，陆压和你的兄弟情谊，就是这张蛛网的养分，这也是你为何能以魂魄的形态，能在这寂寥的天地间，苟活数个元会的原因吧。

不过，当陆压来到这里时，养分会顷刻间化作毒药，反而成为你的索命符。”

“没错，在他来到这里的瞬间，我就已经走向烟消云散，若是贸然现身出来相见，只怕连遗言都来不及交代。”

陆川轻声说道，嘴角露出澹澹的苦涩。

对方的确狠辣。

陆川陨落后，心心念念的，就是尚存于世的陆压。

他的思念化作枷锁，令其数个元会无法动弹，唯有用往日的美好麻痹自身。

可等到相见时，思念穿肠，陆川魂飞魄散，等待化作飞灰而消散。

爱而不得。

“道友放心，事情的经过，我会全部告诉陆压，让他日后想办法，为三足金乌报仇雪恨。”

文殊把玩着指尖的玉石，温柔的对陆川答道。

这本就是顺水推舟的事，本就没有推辞的理由。

更何况，金乌种族强横，镇压万物替天而行。

它们埋藏在太阳星里的宝藏，可是佛门从西游量劫后，就重点打探的消息。

“不，别让他去报仇。”

陆川的双腿逐渐消散，如星火般洋溢弥漫，他露出和煦友善的笑容，对文殊柔声说道。

“敌人强大到难以对抗，没必要让陆压前去送死，告诉他又有何用，把消息带回妖庭，让父皇做主就是了。”

“道友放心，我定会办的漂亮。”文殊点头称是，却并未告诉陆川实情。

沧海桑田，斗转星移。

昔日的妖庭已经崩塌，逐渐消失在历史的浪潮里。

陆川的认知还停留在上古时代，以为帝俊和太一犹在，陆压是偶然间发现此处而已。

“多谢道友。”

陆川伸手掏出心脏，化作纯净的琥珀玉石，放置在文殊掌心，身躯随风碎裂散落尘埃。

他的离开没有丝毫留恋，除了对陆压的不舍之外，更多的反而是解脱。

这就是弱肉强食的体现，技不如人，连死亡的权利都不在自己手里。

片刻后，陆压带着扶桑树枝，从太阳星坠落在文殊面前。

通体深邃的树枝，长满了繁茂的叶片，晃动间沙沙作响。

暴虐的火海在陆压身边，如乖巧可爱的宠物，轻轻的蹭着他的道袍。

“陆压道友，你听。”文殊掏出枚圆润的碧绿宝石，催动灵韵渗透在里面。

忽然，似水的波纹奔涌而出，在天地间不断摇晃，陆川温和的嗓音充斥在耳边。

陆压的表情从最初的惊讶，到诧异，再到无奈、颓废，最终叹了口气。

他心里满是懊悔和自责，同时，又如同陆川般格外无奈。

“逝者已矣，七哥的心思我全都知晓，可惜父亲和叔叔已经陨落，这血海深仇不知何时才能报。”

他把扶桑枝杈抛了出去，骤然间，古朴的灵韵充盈而出。

扶桑树的苍老虚影，降临在摇曳的火海中央，空气仿佛因此而变得绵绸起来。

那些澎湃凶勐的热浪，簇拥着明媚的灿金树叶，竟砰然升空疯狂的蠕动着，逐渐化作栩栩如生的金乌。

肆虐爆裂的太阳真火凝视成玉，赫然是金乌丰满的羽翼，而在体内强壮有力的心脏，就是扶桑的枝杈所演化。

随着沉闷的雷鸣声在苍穹滚落，无边的瓢泼大雨悍然落下。

雨水形状如黄杏，内部透明充斥着金色纹路，坠落在皲裂干枯的地面上，带来勃勃生机。

瓢泼淋漓的大雨，肆无忌惮的砸向地面，冥冥中仿佛传来声嘹亮的鸣叫，无数嫩芽从土壤里拱出，似青蛇般摇头摆尾。

温暖和煦的光辉，如漫天萤火般聚集在空中，悄悄降落。

那截扶桑树杈化作小树，矗立着吞吐火焰，有头三足金乌的虚影，在枝杈深处昏昏欲睡。

陆压松了口气，忽然回身对文殊施礼。

“多谢。”

“无妨。”文殊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看向苍穹那些波谲云诡的烟雾。

太阳真火的肆虐得以平息，天道有感降落功德赏赐，粗壮无比的黄色瀑布从天而降。

文殊轻拍额头，骤然涌现出圆润的金色轮盘，缓缓流转间玄黄气息化作飞禽走兽，对着苍穹发出欢呼雀跃的争鸣。

黄色瀑布汹涌澎湃，悍然灌输在金色轮盘当中，令文殊的气质变得愈发脱尘清新。

相比之下，陆压则被天道视若无睹。

陆川所凝结的业力，被计算在他的身上，令其无法得到相应的功德赏赐。

文殊将发髻上的扶桑枝杈摘下，递给陆压：“先天火灵根的枝杈价值连城，还给你。”

“留着吧，当做是我的谢礼。”

陆压眼神落寞的说道，随即化作长虹消失。

扶桑树的子根，吞吐着温暖的光辉，将和煦的气息散落在天地间。

那只象征着陆川的虚影，如精致的瓷器般栩栩如生，活灵活现隐藏在枝杈深处。

它像是惴惴不安的幼崽，可怜兮兮的低着脑袋。

“昔日的妖庭，辉煌如太阳星般，如今却如此狼狈不堪，可见逆天而行的下场有多么惨烈。”

文殊目光幽幽，伸手手指去触碰陆川的异象。

嘶啦

在接触的瞬间，金乌虚影瞬间融化成烟雾，鸟娜着围绕在火光旁边。

“不过，谁不是逆天而行。”文殊咧嘴笑了起来，拿出来陆川心脏化作的宝石。

他留下来的纯净宝石里，蕴含着昔日对大道的感悟。

文殊将其捏碎，头顶凭空出现湍急的光河，汹涌澎湃的灌输而来。

哗啦，哗啦

潮涨潮落，此起彼伏，文殊的大道感悟随之水涨船高。

无边的滔天巨浪，从天边的尽头充盈而来，湍急粗暴的充斥在天地间。

眨眼功夫，水花凝聚化形，无数头三足金嘴的大鸟，自海浪里逆流而上振翅高飞。

雀尾、龙眼、光羽如金！

鸟群盘旋围绕，发出嘈杂的长鸣声，仿佛绵密的灭世火雨般，从苍穹悍然俯冲而下。

文殊面容肃穆的手掐宝印，皮肤表面闪烁着温润的莹莹宝光。

鸟群们汇聚成长流，接连涌入文殊的心头，最终销声匿迹。

呼！

文殊松了口气，眼里满是震惊。

陆川留下的传承，竟然与火道无关，更与三足金乌的种族无关。

光道神通——逐日飞升！

此法会在体内凝聚太阳星雏形，随着灵韵提升从而衍生出扶桑和金乌。

催动时，光芒万丈，瑞彩千条，所有污秽和浑浊都会烟消云散。

当年羲和带领金乌巡视洪荒时，金乌们就是用这道神通，绽放出无穷的希望光辉，照耀在洪荒的每个角落。

在围攻万寿山时，帝俊就凭借这道神通撕裂大阵，令镇元子以地书为根基的防线，硬生生倒退了数万里，因此而震惊洪荒。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逐日飞升就是三足金乌的象征。

可惜的是，修行光道的门槛极高，需要在体内蕴养紫烟最为根基，起码要在灵仙境界之后，才有足够的力量将其催动。

微弱的爆裂声，在火焰中散发开来，伴随着阵阵树木的芳香，将文殊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看着璀璨的扶桑子根，颇有些唏嘘。

能将堂堂的金乌太子，折磨数个元会的信道大能，在洪荒中可谓是屈指可数。

盘王老祖毒信双修，在龙凤量劫时，就创造出赫赫有名的山盟。

双方以某处高山为见证，从而立下诺言，高山束缚着诺言的力量，制衡双方无法违约。

麒麟老祖以麒麟崖为根基约束，令走兽种族众志成城格外团结。

直到如今，众生依旧喜欢用山盟互相制约，日光就因此而被文殊摆弄。

和山盟相对应的，就是海誓。

虬龙参照盘王老祖的山盟，将此术创造而出，以东海为约束号令洪荒水族。

高山崩塌，山盟的力量会随之消散，但抽干海水就显得非常困难。

虬龙以此等手段，控制水族为其卖命，大战时无不舍死忘生。

除了这两位成名已久的大能，还有梨花婆婆、钓鲸智叟、大言仙等三位信道强者。

剩下的信道生灵，不是出生在巫妖量劫之后，就是实力不足难以制衡。

当然，不抛除隐居多年的老怪物。

“信道生灵都拥护者众，陆压现在形单影只难以权衡，看来他也是发现了这点，才没有急着去寻找真相。”

文殊挥舞衣袖，屈指轻弹，无数璀璨的流星飞了出来。

洋洋洒洒的太阳花，如硕大的磨盘，露出饱满圆润的花芯。

它们落地生根，将花盘对准扶桑子根，连接成灿金海洋摇曳生姿。

与此同时，火光仿佛受到了吸引，流露出许多小巧玲珑的萤火，摇摇晃晃的飞入花盘当中。

太阳花汲取火光，在根茎表面分泌出略带粘稠的露水，滴滴答答的渗透在土壤里，绽放出浓郁的生机。

花海纵横连接，将扶桑子根簇拥在中央。

文殊将太阳花海整理完毕后，又凭空挪出大量的五香猪来。

五香猪身躯圆润，皮糙肉厚，屁股上有彩色花瓣纹路。

纹路灿烂而缤纷，根据颜色代表相应的味道，以红绿色酸甜为主，蓝黄色苦辣为辅，偶尔会出现白色的咸。

它们来到陌生地带后，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慌乱，反而撒着欢的追逐嬉戏。

有的在太阳花根茎处呼呼大睡，有的倒腾着小短腿在土里刨食，有的则成群结队的奔跑巡逻。

文殊肆意挥洒，大量草籽如绵密的春雨般，接连降落在太阳花海深处。

那些粘稠的露水里，生机蓬勃而发，催动青草骤然间生长到三尺，为猪群提供足够的食物。

“青草生生不息，有太阳花液补充灵韵，足够这些五香猪进食的了，猪群的粪便里蕴含营养，能催生灵植的种子生根发芽，又能提升土地的肥沃程度，这里也算是暂时安置下来了。”

文殊吐了口浊气，看着欢腾追逐的猪群，眼里流露出澹澹的笑容。

“太阳真火的隐患已经解决，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解决沼泽污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