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要求了,那就满足你。
教室里顿时轰的一声,李裘吓得连忙站起身,严阵以待准备随时冲过来,连助跑姿势都准备好了。
他旁边的女生更是嗖地溜到了门口,马上就要去叫钱扬过来维持秩序。
在大家都风声鹤唳、屏息以待之时。
景文猛然俯下身,直勾勾地看着宁栩的眼睛,沉黑的眼眸中充满审视意味,犹如一柄利刃刺穿了周遭安静的空气。
四周鸦雀无声,宁栩慢慢地拧起眉毛,不明所以地和他对视。
景文的脸色则愈发古怪,仿佛被人强行喂了一只苍蝇,眉心皱成一个“川”字,死死地盯着宁栩,好似不认识他一般。
——见了鬼了,他怎么会觉得宁栩的声音,这么像那个嫖他打赏的骗子?
宁栩以为他是在挑事,抱着双臂冷漠地说:“要换座位,自己找老师。”
景文表面不动声色,内心翻江倒海。
——乍一听有点像,多听两句后又不太像。
直播间的声音是外放的,没有专业声卡和耳麦,其中的杂音和电流声很大,很难辨别原本的声音是怎样的。
而他和宁栩从开学起就互相看不顺眼,每天要么绕道走要么横眉冷对,基本上一学期都没说过一个字,或许是罕有地近距离听见他说话,觉得有些不适应。
他默默地想,应该不会那么凑巧。
兰江一千多万人口中,刚好他同桌就是那个骗子,一千万分之一的概率,多么扯淡。
他狐疑地打量着宁栩,视线落在他抱在胸前的双臂上,心里考量着如果要求看一下他的手,他会不会一拳砸过来。
宁栩注意到他上上下下的目光,脸上的不耐烦更不加掩饰了。
齐浩洋赶紧上前打圆场,“文哥,你坐这儿是吗?太好了,咱俩挨着。”
他坐在景文的右手边——这一排除了宁栩那个位置,其他都是钱扬的重点关照对象,从后门一眼就能看见他们在干嘛。
景文瞅了宁栩两眼,出乎意料地没有再发难,用脚把凳子勾过来,重重地在他旁边坐下。
教室里传来压抑的呼气声,大家继续小声交谈起来,课代表也接着收作业。
李裘在第三排坐了下来,犹豫道:“我不太放心他一个人坐在那里。”
刚才和他说话的女生叫卓楠,是文体课代表,留着可爱活泼的短发,头发上别了个蝴蝶结。
她小声说:“要不你搬到他前面去?其实我觉得栩神要是打起来应该也不虚,他应该比你高吧。”
李裘立马道:“高什么高,我俩一样,都是一米八。”
“哦,那可能他比你瘦,所以显高。”
“……”
李裘想了半天,还是重色轻友地放弃了换座位,顺手给宁栩发了条消息。
[兄弟,你抗造的吧?扛不住了就叫我。
宁栩看了眼消息,又看了眼右手边,觉得他可能不需要太抗造。
景文已经搬着桌子离他十万八千米远了,都快要和齐浩洋贴在一起,完全断送了中间那条过道。
两人正低着头说话,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景文若无其事地抬起头,恰好撞到他的视线,两人不约而同地移开,面带嫌恶。
齐浩洋捂住嘴,眼珠子差点没瞪掉下来,“什么?你说他的声音像你的网恋对象?!”
“去你二舅姥爷的网恋对象,说了不是网恋!”景文抬手给了他一拳。
齐浩洋是知道他头脑一热给主播打赏了十五万这件事的。
暑假期间,景文被他爸关在小屋子里学习,他当然不可能就范,于是成天拿着手机刷直播,刚好刷到了一个叫“如生”的主播。
从小到大,景文仗着这幅好皮囊,收获了无数表白,大家都猜测他是脸控身材控,但没有人知道,他其实是个实打实的手控。
这个“如生”就是个手播网红,弹幕全都在喊老婆。
说实话,景文的人生里从没见过这么酷的“女生”:奥数app刷题第一,对抗游戏打得对面哭爹喊娘,单手轻松复原魔方……不,应该说,他从没遇到过比他还装逼的“女生”。
然而那只手在抚摸他家狗的狗头时,又显得那么的温柔多情、缠绵悱恻。
景文当即给他哗啦啦刷了不少礼物,一来着实被控到了,二来也想鼓励他继续直播。
在得知这双手的背后是个男生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被网红公司骗钱了,这他妈就是个流水线打造出来的网红!
齐浩洋满眼不敢相信,“不会吧,你确定吗?他声音很烂大街啊,就是普普通通的苏音,没准儿还是夹出来的。你的网……你说的那个主播,又不是声音主播,只说几句话的话很容易认错吧。除了声音和手,他还有什么其他特征吗?”
景文蹙眉道:“他有一条狗,叫吃罐头。”
“噗,什么狗叫这么奇葩的名字,我以为你们家洛基就够中二了。”齐浩洋笑喷。
景文不屑,“洛基才不中二,很帅好吗。”
洛基是他家的阿拉斯加,一只两岁的公狗,模样长得威风凛凛。
“算了,应该是我被那小子气得魔怔了,同城也不一定就同区,不会这么巧的。”景文甩了甩头,对着门外道,“去厕所?”
男生之间的“去厕所”,是“去厕所抽烟”的暗号。
齐浩洋心领会神,把烟揣到口袋里,跟他一起走了出去。
“你在家怎么抽?你妈不会闻到吗?她闻到肯定要发火吧。”他问道。
景文散漫地回答:“上天台。”
开学前几天事情很多,宁栩作为上学期的年级第二,要在开学典礼上发言,还要在班会上讲话。
他在班里担任学习委员,新学期的很多事都要他帮忙处理。
忙了两天下来,一时把直播的事忘到了脑后。
周三晚上他回到家,附近的邻居张姨过来做客,艾珂正在和她吐槽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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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宁栩进门,艾珂连忙招手让他过去,“快过来,喝了这碗甜汤再上去。”
她盛了碗香橙百合鸭母捻,宁栩和张姨打了声招呼,坐下慢吞吞地喝汤。
艾珂是珠宝设计师,自己开了一家工作室,大部分时间都居家办公,家里请了个阿姨,不过她更热衷于亲手做东西给宁栩吃。
每天他下晚自习回来,都会有这么一碗甜汤喝。
两个女人一边喝汤一边闲聊。
“你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搬来的吗?”艾珂问。
张姨说:“大概三年前吧,好像和你们家一样,也是为了小孩上学。哎哟,那女的怎么好意思说你们装修声儿大的,她家当时更大声好吗,听说还空运了几棵树过来。”
“说来奇怪,我遛狗的时候经常撞见那女的,倒是没见过她老公。”艾珂说。
张姨八卦兮兮道:“她老公偶尔才回来啦,每次都是小孩考试考不好,夫妻俩碰个头商量对策,那男的一来就是教训孩子。”
艾珂不赞同地直摇头,“那样可不行,虽然我和宁博伟也分居两地,但我们这是迫不得已,周末的时候他也会带着阮阮到这边来,一家人不能长时间不见面。”
张姨说:“所以嘛,她家小孩子那么叛逆。成天打架闹事,暑假的时候被锁在家里学习,还撬窗户逃跑,刚好被我撞见过一次。”
艾珂似乎想起了什么,“真是皮!说起这个,我就想起来我放在天台的花,不知道被谁烫死了,叶子都卷起来了!我估摸着肯定是对面小孩儿干的。”
“烫死了?隔壁抽烟?”宁栩顺口问道。
他吃了一颗鸭母捻,温软微甜的味道在嘴里迸发开来。
艾珂哼道:“我也觉得那小孩儿抽烟,想当初我的那盆茉莉就是被你爸烫死的。”
宁栩把甜汤喝完,对她说:“今晚我上去看看。”
这种不良少年,单纯欠一顿揍而已。
艾珂不放心地嘱咐:“你小心点啊,别跟他起冲突。”
张姨又聊了几句,便带着装满甜汤的保温杯走了。
宁栩起身上楼,吃罐头摇头摆尾地要跟着,被他赶回了窝里。
艾珂不死心地在楼下继续训练它,“露娜,露娜过来,下次叫你露娜你要理我知道吗?”
他们家的天台在三楼楼顶,因为布局原因和隔壁靠得非常近,几乎伸腿一跨就能过去。
天台上黑灯瞎火的,只有一轮血色的圆月。
宁栩凭着感觉摸索到和邻居的隔墙处,艾珂的那几盆花放歪了点,移到了隔壁的台子上。果然是她放的太近,估计那人以为是自家的花,直接把烟头摁进去了。
宁栩安静地站在原地等待,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
正当他想明天再来逮人的时候,对面的门嘎吱响了一声,一个身影窜了出来。
那人熟门熟路地摸到花墙这里,掏出打火机。
咔擦。
微弱的火苗照亮了长夜。
他夹着烟深吸一口气,明灭的烟头在指尖犹如闪烁的鬼火。
宁栩伸出手,搭了一下他的肩膀。
这一下不轻不重,但对方正在做偷鸡摸狗的事,而且还是这么个月黑风高的寂静夜晚,那震慑力不亚于亲眼看着贞子从马桶里爬出来在他面前跳舞。
那人手一抖,唯一的光源一路火花带闪电地掉在了地上。
随即,他做了个被抓包后下意识的举动——一把扣住宁栩的手腕,想给他来个过肩摔。
宁栩立刻反应过来,另一只手在台子上撑了一下,在翻过去的同时,巧妙地化解了这个过肩摔,同时扫腿出去,一脚踹在了他的膝弯关节上。
对方闷哼了一声,显然没料到他是个难搞的主。
两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你来我往地过起招来。
双方谁都看不清谁,只能凭拳风擦过脸颊的声音闪避,进攻与格挡之间,坚硬的骨头碰撞在一起,隔着薄薄的皮肤,硌得两人生疼。
随着疼痛感上升,他们的脾气也上来了,速度逐渐越来越快。
宁栩找准机会,一拳打在了那人的颧骨上。
那家伙也是个硬骨头,连吭都没吭一声,反手将他的胳膊扭到身后,借着送上来的这一拳,将他整个上半身按在了水泥台上。
这一下劲道显然是发了狠,硬是要跟他拼出个胜负。
一股很淡的烟草味随风飘来,宁栩猛地挣了两下,没挣开。
身后的人冷笑一声,随手扯下脖子上的领带,看样子想捆住他的手。
正在这时,楼梯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你这小子,让你在房间里复习,你在天台上干嘛?”有人踩着楼梯上来了。
那人动作一僵,宁栩趁机挣脱开他的桎梏,浑身发力往前一撞,将他反压在了水泥台的墙壁上。
那一瞬间,两人距离靠得极近,呼吸可闻。
宁栩听到对方粗重的喘气声,喷洒出的热气落在他薄薄的眼皮上,初步估计这人应该比他高五到十公分。
他拽住缠在自己手腕处的领带,想要把对方绑住。
指尖触碰上丝绸材质的那一刻,稍微有点愣神。
这触感,好像似曾相识。
“你最好别被我抓到……”女人又嘀咕了一声,门锁传来轻微的响动。
那人夺过领带,用力推开宁栩,长腿一跨,竟顺着管道直接滑了下去!
与此同时,啪地一声,天台的灯亮了。
那人滑得飞快,几秒钟就湮没在了楼下的草丛里。
宁栩放松下来,胸腔里传来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他揉了揉酸疼的手腕,抬起头对上了一张陌生惊讶的脸。
对面的女主人意外地看着他,“你……你是?”
宁栩淡淡地打了声招呼,“晚上好,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