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
顾担洗漱一番,换上一身干净整洁的青袍,确认身上再无戾气和血腥味儿后,像是没事人一样向着太医院走去,手中提着公尚过送给他的茶叶。
时移世异,武道宗师已经拥有了天下横行的本钱,不是他该担忧有人谋算到自己身上,而是看谁倒霉招惹了他。
他愿意岁月静好,看门前花开花落,却并不代表真就成了石佛泥人。
苟不是怂,苟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事端,进行无意义的厮杀,而非别人打到脸上还要含笑以待!
布衣一怒,尚可血流五步。
宗师之怒又该如何?
早上的太医院显得很是冷清,并无以往诸多太医凑在一起锻炼身体的场景。
院子里的千年松仍旧招展着身姿,经过一夜雨水的冲刷,更显挺拔傲立,青翠夺目。
千年松下,许志安正抱着苍来来回回的渡步,脸上挂着祥和的微笑。
“许叔!”
顾担打着招呼,快步跑了过去,满脸堆笑举起了提着茶叶的手,笑呵呵的说道:“您看,咱给您提了些好茶过来。”
“呵。”
许志安脸上的笑意刹那间隐没下去,不咸不淡的瞥了顾担一眼,嘟囔道:“无事献殷勤说吧,又有什么事?”
“许叔您这说的是哪里话?我来看你带点东西那不是应该的?您要是好这一口茶叶,回头我多弄点再给你带来就是了,可不能这么寒颤我!”
顾担不由分说的将茶叶塞在许志安的手中,又小心将苍抱在自己怀中。
小家伙的脑袋靠近顾担的胸膛,鼻子嗅了嗅。
白皙中带着满满婴儿肥的小脸蛋立刻皱在了一起。
“哇!”
嘹亮的哭声响彻在清晨的太医院中。
“去、去、去!”
许志安赶忙又将苍给接到自己怀里,皱着眉头道:“连苍都嫌弃你,心里就没点数?”
顾担略有些尴尬的站在原地,只能赔笑以待。
一旁的荀轲难得看到顾先生这么有人间烟火气的一幕,偷偷抬起头来,连书都不看了。
好不容易将哭闹的苍给安抚好,许志安没好气的白了顾担一眼,不满的说道:“有什么事情赶紧说,别来碍眼!”
“咳,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想麻烦许叔能不能帮忙找来太医院别的内息之术?”顾担低着头,像是犯了错的孩子似得老老实实跟在许志安身后,小声说道。
“内息之术?你不是也有家传的么?收集那玩意儿有什么用?”
许志安眉头微皱,“内息之术根据祖上流传下来的消息,都说进境无比缓慢,虽可延年益寿,终其一生连一门都难以有所成,都是差不多就得了你可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这种地方!”
“咱就是好奇,想要多试试而已,绝不乱搞。”
顾担肯定的说道。
“行吧。”
许志安点了点头,太医院虽也有门户之见,内息之术却也不算什么不得了绝对不能外传的东西,他这张老脸还是能顶用的。
“那就多谢许叔了!”
顾担脸上绽开笑意,有人就是好办事儿,“对了,太医们呢?怎么太医院空落落的?”
“你以为谁都跟伱一样那么闲,在院子里一待就能什么都不管?”
又甩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许志安道:“方士跑了,咱们太医院可就闲不得了。皇亲国戚、朝廷重臣,哪个生病了不得传唤一声?”
方士跑路留下的空缺,一个墨家还填不满。
墨家一心行侠仗义,武力超群,组织严明,可在医术方面的造诣却远比不上方士。
这也使得被方士镇压了二十多年的太医院也忙碌了起来,诸多太医忙的是脚不沾地,只是顾担太过咸鱼,再加上年纪放在太医院中又小了些,才能守住自己的一份安稳。
“这几年用不上你,过些年你也总该要上的。正好裕王府那边传来消息,嬴王妃病重,要不要一起过去看看?小依也在那里,关系总归是在的,全身而退不成问题。若能治好,留下这份善缘,以后等需要你出诊的时候,别人也不敢再为难你。”
想了想,许志安邀请道。
御医官职低,责任重!
有些时候不是自己的锅也不得不受着,比如太医令庞琦和林御医,那就是纯属无妄之灾,徒呼奈何!
哪怕医术再如何高明,没有足够的靠山,说死也就死了。
这個时代的医闹,完全没有任何道理可言,甚至单纯看你长得丑而被杀的都不是没有。
“嬴王妃?”
顾担不由一愣。
以他现在的武艺来说,这御医当不当都无所谓,凭借自己的实力,已无需什么虚名为自己贴金。
只是回想起那暗藏在锦衣卫中的小依派去的裕王府之人
顾担点了点头,说道:“好啊,去的时候许叔喊我一声就行。”
“嗯,你的性子太过懒散,现在能有些进取心终归是”
许志安话都还没有说完,顾担已经从他怀中接过苍,拉住在一旁懵了的荀轲就往太医院外跑。
许志安呆愣在原地。
片刻后,许志安气得是面色通红,脱下鞋子就往那狂奔而去的背影上扔。
“臭小子,你给我站住!胆子肥了,说你几句都不乐意听了是吧?”
奈何那道身影跑的太快,根本不给他继续发威的时间,眨眼间就已不见了踪影
“顾先生,我的书!我的书掉了!”
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荀轲连连回头,眼中满是心疼。
“书掉了回头我再给你找几本,别人捡到这天下便又多了一个读书人,有什么好着急的?”跑了颇长的一段路,顾担总算停了下来,脸不红气不喘的说道。
“那那顾先生为什么要跑呢?”荀轲直喘粗气,脸上写满了不服。
“你懂什么?我要是不跑,许叔就能唠叨我大半个时辰,万一再有太医回来,他们一起数落我,一两个时辰都算是轻的!”
顾担满脸往事不堪回首的表情,“人老了难免唠叨,咱该受的受着,不该受的跑远点,这是经验和智慧懂不懂?”
正教育着荀轲,街道两旁却见衙役压着大批带着各种工具,衣衫破旧而粗粝的农夫穿行而过。
“都走快点!敢耽搁时间,我抽死你们!”
衙役手中持着鞭子,怒喝呵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