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景帝自废修为后,加之重伤在身,无法承受舟车劳顿,车辇的速度与他入北境时慢了许多。
陆尘也不着急,入京前的这段时间正好可以修炼大推演术。
与望气术相比,大推演术更加深奥,更加具体。
望气术是可以通过气连辨别一个人,或者山川地势的凶吉,比较笼统,而且也只能看到短时间内的凶吉。
而大推演术,要更加直观,推演的更远,甚至能够看穿一个个体生命的生命长河。
相应的,大推演术参悟起来,也要比望气术难了不止一倍。
好在,陆尘在突破先天,经历雷劫洗礼之后,不论是肉身还是神识,都完成了蜕变,短时间内入门还是不成问题的。
】
车辇在官道上缓缓前行,陆尘盘坐在车架上,闭目参悟大推演术。
时间一天天流逝,眨眼间半个月时间过去,车辇也终于出了北境。
东苍城外发生的事情还未传开,有镇北王在,消息被封锁的很死。
在武景帝的罪己诏昭告天下前,此事一旦传出去,必定会引起北境恐慌。
而陆尘在这半个月内,终于将大推演术入门了。
那一日,天光乍泄,倾撒在他身上,让他看起来宛若仙神,行军队伍无不驻足观看,眼中满是敬畏。
“陆道长……陛下想要见你。”
待异像归于平静,李朝景小心翼翼的走上前来,拱手说道。
如今他看向陆尘的眼神中,充满了惊惧。
在陆尘尚还是武当杂役时,他便曾派遣杀手潜入,想要除掉他,以绝后患。
若陆尘翻出旧账,他只有死路一条。
毕竟,连白玉京的先天大宗师都被其一招秒杀,更别说尚未入一品的李朝景了。
“此地是何处?”
陆尘张开眼,斜了李朝景一眼,澹澹问道。
李朝景连忙拱手,轻声道:“此地是通州,再有一日,便抵达京城了。”
陆尘轻嗯了一声,跳下车架。
李朝景为他掀开车辇,目送他进入武景帝的座驾之中。
车辇内空间宽敞,床铺,桌椅一应俱全。
武景帝已不复先前的霸气,也没有了皇帝的威严,整个人苍老无比,满头白发,双手更是骨瘦如柴,如同厉鬼之爪。
他体内的生机更是少的可怜,生命已经剩下了不足半年了。
见到陆尘进来,武景帝或许是知道自己死期将至,也没有了先前的愤怒,颤颤巍巍伸手,示意他落座。
陆尘也没有客气,盘坐在他对面,静静的注视着这位大武皇帝。
“朕没有想到,最终破局之人,会是你。”
武景帝叹息一声,沙哑着嗓子开口。
几年前,便是因为陆尘的出生,让大武朝廷对北境的政策变得激进起来,这几年来,武景帝一直想要除掉陆尘,可却因为北蛮举国入侵,他突发恶疾等各种机缘巧合,错失了机会。
短短几年时间,陆尘便成长为能够和白玉京叫板的强大存在。
“时也,命也!”陆尘声音平静,道:“我早已放下此事,只是不喜有人定夺我的命运,所以也得反抗一下。”
武景帝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沉默许久,才徐徐开口:“以朕犯的错,你本该杀了朕,可你没有,不管是不是真心,但都是在为大武着想。”
陆尘道:“为天下百姓,也为我自己。”
大武动乱,必定会有无数无辜百姓死去,武当也不能独善其身。
虽说这样会刷出许多危机奖励,但奖励还是需要时间去修炼参悟,这会拖慢他修道成仙的速度。
反正武景帝已经时日无多,没必要杀他。
武景帝摇了摇头。
于他而言,不管陆尘是为了谁,但结果却是为大武好,这便足够了。
“你知道朕为何要选择削藩吗?”武景帝突然问道。
陆尘道:“愿闻其详。”
武景帝叹息一声,道:“当年先皇以武立国,推行崇武之风,江湖武林发展前所未有的繁盛,接连出现了剑圣宁华,儒圣,还有你娘三位先天大宗师。”
“但如此繁盛的大武,却触怒了白玉京,独占天下武道资源的他们,不允许天下王朝有反抗之心,便向先皇下达了禁武令。”
“可惜,先皇本就是草莽出身,坚决不同意,镇北王同样也是如此,最终先皇突然暴毙,白玉京想要杀一个王朝皇帝,易如反掌。”
说到这儿,武景帝重新看向陆尘,幽幽道:“朕何尝不想践行先皇遗愿?可白玉京太强大了,为了大武,只能削藩,只能招安江湖武林。”
“白玉京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简单,强如叶重,镇山,也只是白玉京最外围的弟子,那个独占天下武道资源的神秘实力,传承千年的圣地,就算是改变王朝更替也是轻而易举,你很强,但在白玉京眼中,还不够强!”
听着武景帝的自述,陆尘仍旧是面无表情。
屠城是事实,什么为了大武,为了天下,都不过是借口,借口就是借口,无法为他洗白。
武景帝似乎也看出了陆尘的冷漠,无奈道:“朕不是为自己找借口,如今镇北王尚在,禁武令失败,大武必定会遭受更加疯狂的报复,如今整个大武天下能与之抗衡的,唯有你和儒圣。”
“白玉京能悄无声息的让先皇暴毙,朕怕你也步先皇后尘,那时大武将再无人守护!”
“咳咳咳……”
说到这儿,武景帝情绪似乎有些激动,剧烈咳嗽起来。
陆尘平静道:“多谢提醒。”
如果是之前,他倒是会多注意一些,但如今得到了阴阳法袍这件防御力极其强大的法宝,白玉京想要悄无声息杀了自己,绝对是痴人说梦。
“白玉京很强,现在的你绝非他们对手,朕可以助你离开大武,暂时躲避,以你的天资,日后白玉京未必能压制你……”武景帝强压下体内翻腾的气血,沙哑着声音开口。
陆尘澹然一笑,道:“我说过,我还不惧白玉京,若他敢来,我便灭了他,如何?”
武景帝愣住了。
白玉京何其强大?就算集结整个王朝之力,都无法与之为敌,陆尘未免太过自大了。
可是,当他对上陆尘的眼睛,又觉得他说的并非是狂言。
陆尘起身,居高临下的扫了武景帝一眼,道:“与其担心这个,还不如想想你回京后的处境,皇位如何传承。”
说罢,陆尘便离开了车辇。
武景帝怔怔的坐在床铺上,垂下了头颅,只觉得身子寒冷无比,下意识的将被子裹在身上,无助的像个孩子。
皇位传承……他武景帝从小跟随太祖东征西战,还未出生便立为太子,没想到终其一生,却沦落到如此地步,最终只能靠陆尘这个对手来稳固大武江山。
“也好……也好……李朝景……”
武景帝留下两行清泪,眼神逐渐变得坚定,那个大武皇帝彷佛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