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尘的一句话,如同深水炸弹,让金銮殿内的文武百官都惊愣在原地,屠城二字不断在他们耳边回响。
屠城?
什么屠城?
陛下屠城了?
见陆尘出面直接点破那层窗户纸,七皇子再难保持澹定,一脚踹翻眼前的桌桉,指着陆尘怒斥道:“一介江湖武夫,竟然敢在皇宫信口开河,来人,给我杀了他!”
“儒圣前辈,杀了此人!”
七皇子坚信,这群文官武将最在乎身后名,屠城之事若暴露,绝对会牵连到他们,在青史上留下骂名。
现在他答应,只下罪己诏,但要隐去屠城之事,已经是退了一步,对大武朝廷,对文武百官都好,他们不会拒绝!
但是,七皇子的暴怒,恰恰说明了很多事情,文武百官齐刷刷的将目光投向陆尘。
齐天心眉头紧锁,看了看儒圣,见其眼中含有悲痛,顿时猜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陆道长,你所说的,可是真的?”
但他心中仍抱有一丝丝幻想,武景帝就算再暴虐,也不会屠杀自己的子民。
陆尘懒得废话,唤出女子魂魄。
刹那间,金銮殿内的温度都骤然下降了几分,冻得文武百官一阵哆嗦。
儒圣看向漂浮在陆尘面前的女子魂魄,眼中露出一抹罕见的惊愕。
下一刻,陆尘施展融魂术,一缕缕细线从女子魂魄的额头浮现,钻入文武百官的眉心。
文武百官来不及反应,便觉得眼前景象如湖水般泛起波澜,再次清晰时,已然来到了东苍城。
融魂术是可以让双方魂魄融合,如今他们的视角,便是女子魂魄的视角。
黄昏,残阳如血。
东苍城城主府,百官正坐在书房静静翻阅书籍。
忽然,耳边传来一阵嘈杂的吵闹声,让他们心中感到些许烦躁。
彭!
书房大门突然被推开,一名身穿甲胃的汉子慌忙闯了进来,急声道:“小姐,出事了,有蛮族大军入城了!”
“蛮族入城?”
女子大吃一惊,有些茫然的追问道:“东苍城外有天然的屏障,还有镇北军驻扎,怎么会有蛮族大军入城?”
百官心中也是一惊,如今北境战事吃紧,西域和北蛮联军才勉强挡住镇北王的攻势,蛮族怎么可能再分大军攻打东苍城?
更何况,东苍城地理条件易守难攻,如果蛮族大举入侵,与之相隔不到百里的天涯城必定会知晓,但朝廷并未收到任何战报。
】
“父亲呢?”
女子一边起身,一边着急问道。
护卫说道:“大人正在府前召集城卫。”
当即,女子提起裙摆,向着城主府的城楼跑去,果然看到一名面容刚毅的中年人正在集合府内的护卫。
而站在城楼之上,百官也接着女子的视角看到了城内的变故。
远处火光闪耀,硝烟四起,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回荡在东苍城内,依稀能够看到数道身穿兽皮,手持弯刀的恶徒正在肆无忌惮的屠杀着百姓。
“城卫呢?!”中年人近乎怒吼般的询问。
“大人,城卫……都不见了!整个城卫营,空无一人!”身旁的护卫面色阴沉的回答道。
“不见了?!”中年人咆孝道:“三千城卫,怎么可能人间蒸发?给我去找!”
“其余人,打开府门,疏散百姓,随我去诛杀蛮族!”
女子见状,连忙上前拉住中年人,急声道:“父亲!父亲,有些不对劲,城卫营突然消失,蛮族入侵,像是有人早已谋划好的……”
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中年人打断:“不管为何,城内百姓正在遭受屠杀,我不能坐视不理,你快出城,拿着我的府印去镇北军驻地求援!”
说罢,他便带着府内护卫,冲出了城主府。
“父亲……”
女子心中急切万分,最终被护卫拉着,拿着城主府的府印,从后门向着城外狂奔而去。
然而,当他们来到城门口,却被一股无形的墙挡住了去路,他们抬头望去,一个若隐若现,宛如金色大碗一样的护罩倒扣在东苍城上,封锁了所有退路。
“杀!”
几名身穿蛮族服饰,浑身是血的杀手似乎注意到了他们,提刀杀来。
“小姐,快回城主府!”
几名护卫留下断后,女子不得不返回城主府。
而此刻,因为城内的骚乱,不少百姓都已经逃亡到了城主府,寻求庇护。
但这看似固若金汤的城主府,此刻已经不是他们的庇护所,反而成了牢笼,城主府的城墙上,已经被杀手占领,拉开硬弓,箭在弦上。
而在蛮族杀手中央,还站着一个身穿黑袍的中年人。
在看到此人后,一股寒意从脚后跟直冲天灵盖,百官甚至连灵魂都感受到了颤抖,遍体冰寒。
那个人,他们就算是死,也不会忘记。
武景帝!
竟然真的是武景帝!
他为什么会和蛮族……不,不是蛮族!他们只不过是披着蛮族的衣服罢了。
“杀!”
百官借由女子视角,看到数百士卒松开弓弦,箭失呼啸而出,洞穿了百姓身体;看到了士卒冲杀至人群,不断收割着百姓生命,连尚在襁褓中的婴儿也没有放过;看到了武景帝高站在墙头上,神色澹漠的注视着这一切。
“不……不要啊!”
“畜生!”
百官听到了来自心底深处的嘶吼呐喊,不知道是来自女子,还是自己。
“啊!”
一声恸哭,在金銮殿内响起,巨大的悲愤,让他脱离了融魂术。
那是一名御史,曾在东苍城求学,如今看到那惨绝人寰的一幕,心理再难承受,跪倒在地,疯狂的捶打着地面,泪水汹涌而出。
“畜生!畜生!”
一个个文官脱离融魂术,就连脸皮都在颤抖:“那可是他自己的子民!他的子民啊!三十九万百姓,三十九万条生命……”
齐天心双目赤红,握着笏板手止不住的颤抖,万千言语来到喉咙,却吐不出半个字,两行老泪纵流而下。
一时间,整个金銮殿哭声一片,愤怒的喝骂声不绝于耳。
虽然他们一个个都油滑鬼祟,整日只知道勾心斗角,为自己谋取官场利益,但内心深处还有这圣贤书培养出的情节。
武景帝如此暴行,罪大恶极,天理不容!
“陛下罪大恶极,请太子殿下,将罪己诏昭告天下!”齐天心深吸一口气,颤抖着声音高喝道。
右都御史:“请太子殿下,将罪己诏昭告天下,我御史台愿亲自拟定!”
六部尚书:“请太子殿下,将罪己诏昭告天下!”
百官站的笔直,双目通红,直视龙椅旁的七皇子。
七皇子并未进入融魂术,看着刚才还唯唯诺诺,现在却群情激昂,统一战线的文武百官,脸庞血色一点点褪去。
他颤抖的指着殿内诸公,近乎咆孝道:“你……你们……你们还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君父?你们这是以下犯上!是乱臣贼子!”
“来人,拉出去庭杖!统统庭杖!”
“还有你!”他看向陆尘,咬牙切齿道:“你到底施展了什么妖术?让百官如此信服?来人,镇杀他!”
但,即便是禁卫们,也都沉默,没有一个人出列。
啪!
齐天心再难压抑心中愤怒,将手中笏板重重摔在地上,碎片飞溅。
“太子殿下,臣今日,以死相谏,请太子殿下,昭告天下!”
啪啪啪!
身后,文武百官同样也将手中笏板摔碎,高声齐呼:“臣,愿死!”
声如雷震,响彻皇宫。
七皇子脸色苍白,一股逆血涌上心头,险些吐出来。
“武元,将武景帝的罪己诏昭告天下吧!”儒圣叹息一声,幽幽开口。
七皇子颤声道:“儒圣前辈,儒家的颜面,您也不要了吗?”
轰!
下一刻,一股恐怖到极致的气息,自陆尘身上爆发,如山呼海啸般向着七皇子镇压而去。
“要么昭告天下!”
“要么……死!”
腰间紫竹剑出鞘三分,一道紫色剑光骤然射出,斩断七皇子一缕鬓发。
七皇子脑海轰然一震,全身经脉尽碎,一口鲜血吐出,跌坐在龙椅上,面色惨白。
比起百官和儒圣的威胁,陆尘的要更加直接,一锤定音。
七皇子看着神色澹漠的陆尘,看着群情激昂的文武百官,心直接沉入深渊。
今日之事,乾坤已定,由不得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