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正是春暖花开时节。
林间小路两旁的桃树枝正咿咿呀呀的抽出了新芽,偶尔有几条旁逸斜出的,轻轻抚在赶路人的身上,像是情人间的低语。
“我们大概还有三日路程,就可以到净觉寺了。”
上好雪青马在慢走时无需人牵引,马背上的少女展开羊皮制成的地图,垂眸看着。
北羡云骑着另一匹马与她并肩,笑道:“如今的事已经了了,我们也不必着急,慢慢走就好。”
他这话说的倒是没错,连宗月歌也不知道,魔界入侵后,荆城乃至南梁的那么大一个烂摊子,是怎么在三个月时间内就平息的。
先是郝仁,不知道吃了什么振奋人心的药,自从受了魔界人的刺激后,便振作了起来,修整城池,重振经济,安抚群众,俨然一位勤政爱民的父母官。乃至南梁的新皇登基后,还受到了治城有方的表彰。
而原本想要收复荆城的北楚,也还是没有放弃这一想法,在北羡云以身体不适为由辞去使臣一职后,便重新派了人去和谈。南梁新上任的皇帝,是一个早已被封王的皇家外室,为人倒不是个骁勇善战的性子,这场和谈,北楚大有成功之意。
“宗......宗小姐......”身后传来宜周气闷的声音。
并排走在前面的两个人同时看向身后,宜周骑着马,身前还坐着一个十岁的小孩。
宗月歌忍了忍笑意:“怎么了?不是你自告奋勇要和小修睿共乘的吗?”
宜周刚想反驳,便收到了自家殿下威胁的眼神,只好闷声应下:“对,是我主动的,可是这小孩儿,都这么大了,还没学会骑马吗,我五六岁那会儿就已经骑着满城跑了。”
王修睿本就不是个能说爱笑的性子,这下听身后的人这样说,倒是生出了为自己辩驳的心思。
“我们王家自古就是哦书香门第,自然对骑马没有什么接触。”
“你是在说我不擅长读书写字吗?”宜周马上反唇相讥,正要与这整天每个好脸的小孩子好好理论之时,忽然听见一直在前方看戏的北羡云咳了起来。
宗月歌立马勒马站住,心下焦急:“今晚先在这里休息吧。”
身后两人也清楚他这般反应的严重,不用思考便翻身下了马,就地扎营。
等火堆彻底旺起来,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宗月歌收回给北羡云渡木灵气的手,睁开眼,正好看见宜周带着冷面的王修睿,掐着四只兔子走了过来。
北羡云也睁开眼,脸上带着疲惫,苍白的嘴角扯了扯。
“包裹里的干粮没有了吗,还需要打野味?”
宜周心中本就担忧,见他说话,心情才好了些,指了指身边的王修睿说:“他让抓的。”
这孩子这一路上都闷闷不乐,鲜少有什么要求,宗月歌稀奇地看着王修睿,问道:“为什么要抓兔子?”
王修睿起先抿着嘴不想回答,可见这三个人都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大有他今天不说出个像样的理由,就没完的架势。
“爷爷以前就送过我一只兔子。”
“什么?”宜周并不知道王修睿的真实身份,此刻倒是一愣。
宗月歌和北羡云作为了解内情的人,对视一眼,有些心疼。
王修睿只是说了这一句话,就木然站在原地,盯着火苗,目光中满是凄然。
终是看的有些不忍,宗月歌抬手招呼王修睿坐下,四个人围着火堆,宜周将携带着的干粮和水拿了出来。
春日的夜间还是风寒,北羡云嚼着饼,还是没忍住咳了一声。
“你怎么样?”他到底是因为自己,才身染魔气,宗月歌这声关心满是歉意。
她的歉意过于明显,北羡云心中有些失落,面上还是笑着转头看向她。
“你是在关心我吗?”
他的眼睛本就生的好看,此刻眼尾上挑,盛着映出星点火光的笑意看向身边的女孩,真当得起“脉脉含情”四字。
即便在感情上迟钝的宗月歌,也在他的注视下脸红了起来。
“我......”她的心无端的乱了乱,“怎么说你也是因为我才受的伤,我关心你,理所当然。”
北羡云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宗月歌红透的耳尖看了一会,笑出了声。
“笑什么?”
“没什么。”他终于收回视线,目光懒散地看向天空,“明日我们快些,尽快到净觉寺吧”
宗月歌拿着饼的手一顿:“为何?”
“你身上也带了魔气,若是再给我输灵气,怕你会吃不消。”
宗月歌盯着他,总觉得这人话下还有别的意思,仔细将这句话咂摸了个来回,也还是无果,只好低声应下。
旁观了这一场对话的宜周,顿感自己的存在十分碍眼,心中悲凉,连带着嚼饼地动作都大了许多。
“嗷——”
宜周忽然惨叫了一声,直接将对面两人之间旖旎的氛围毁了个一干二净。
北羡云皱眉看向自己那捂着嘴的手下,面色十分不善:“你干什么?”
“窝......窝药岛之计啦!”
“他说什么?”宗月歌也疑惑地问道。
“他说他咬到嘴了。”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北羡云十分明白宜周的意思。
“......”
宗月歌无语片刻,看着少年老成的王修睿,一手抱着兔子,一手将水囊递给了龇牙咧嘴的宜周,终于问出了那句堵在心头很久的话。
“他到底为什么,一定要跟着我们去净觉寺?”
他们起初的打算,是宗月歌和北羡云,一同去净觉寺找有治疗魔气入体经验的宗知溪,宋裴仪已经回到了西部边境,王修睿无人照拂便也只好跟上,可宜周,有手有脚,竟也跟了上来。
“你问他。”北羡云闲闲地捡起树枝扔进火堆,一副懒得管的模样。
宗月歌将目光转向还捂着嘴,面目狰狞的宜周。眼神中的疑惑就要化为实质。
宜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自己的话顺畅起来:“我......我当然是担心殿下了!”
“呵。”
北羡云从鼻子中哼出了不屑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