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磐济山到宗凛驻军的西晋边境约莫三百五十里的路程,路上半是山路,半是平原,所到之处多为荒地与深山,人烟稀少。
因着宗知溪近日一早就跑来找自己,要求同去,宗月歌在宿祁买了两匹上等宝马,正和宗知溪一同飞驰在路上。
漠漠孤城落照间,黄榆白苇满关山。
三日后,两人就到了离驻军所在还有不到一百里的潼州。
潼州是这一片荒地沙漠里,唯一人口密集的县城,宗月歌和宗知溪下了马,顶着漫天飞舞的狂沙,将马的缰绳拴在客栈外的马槽旁。
宗知溪抬起手,在额前搭了个凉棚,遥望着不远处的西晋地界:“这里,也算是我南梁和西晋相邻处了。”
“嗯。”宗月歌走到她身边,应了一声,“现在此留宿一晚,明早出发,大概明晚就能找到驻军。”
沙漠上空的月光并不似平时见到的那般柔和明亮,宗月歌现在看去,惨白的光,带着冷意洒在了金黄的沙子上,竟让沙地显得如同雪地一般。
“天冷,进去吧。”
客栈十分破旧,生意也十分惨淡。宗月歌走到前台,对着这间大堂内唯一的活人要了两间房。
“两位,是南梁人?”那老人头发花白,衣服上打着补丁,从手中的一本书上移开视线。
“是,”宗月歌有些疲累,不欲与他多作交谈,边掏出钱袋边说,“两间房”
“两位姑娘,我这里鱼龙混杂,”老人的声音中带了些笑意,“还是要一间房,互相照应为好。”
这番话勾起了宗月歌的兴趣,她这才抬头,面前的老人看起来一贫如洗,可身量却不瘦弱,反倒是显得有些富态的胖,此刻正用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看向自己。
宗月歌一时间没有回答,宗知溪上前道:“这是为何?”
“本店的规矩。”
“那就要一间房,床大一点。”宗月歌开口。
二人付过房钱,按照老人的指示走上二楼。进了房间。
房间内的家具都有些陈旧,好在还算干净整洁。宗月歌和宗知溪简单的清洗了几下,围坐在屋里唯一的木桌前,吃着自带的干粮。
对宗凛的担忧袭上两人的心头,屋内的氛围一时间变得压抑。
“这里的风光倒是别致,我在南梁十几年,第一次见到这般风景。”宗知溪为了缓和这份沉重,努力装出轻松地样子,走到窗前打开了窗户,看向窗外的大漠。
这会儿的风停了,宗月歌站到她身边,咽下一口干饼:“是啊,我也是第一次见。”
其实宗月歌说了谎,在二十一世纪,她曾经跟随旅游团去过沙漠旅行,也学过一些大漠里生存的知识。
“咦,月歌你看,那些人是西晋人?”
宗月歌收起思绪,朝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五个身材各异的人,均身穿宽大的罩袍,头上戴着兜帽,走进了这间客栈。从二人的角度看下去,根本看不到那几人的面容。
“你瞧着他们来的方向,是不是父亲驻军的方向?”宗月歌忽然问道。
“的确是。”宗知溪说着,忽然反应过来,“难道西晋的军队已经打到我南梁境内了?”
二人心事重重地对视了一眼,宗月歌道:“我下去瞧瞧,你在这等我。”
“好。”
宗月歌走下二楼,那几个打扮奇怪的人正在前台同那名老人讨价还价。
“几位客官,店小人微,这点钱,你们这么些人,实在住不了。”
“少废话,咱哥几个今天就有这么多!”为首的一个人,不耐烦地看向老人,头上巨大的兜帽下,有两个尖尖的东西抖了抖。
“哎呀......”老者看起来像是慌了神,一时间语无伦次,忽然看见从楼上下来的宗月歌,忙说道,“几位客官,这位姑娘也是今晚来小店留宿的,几位不如问问她,您给的钱真的住不了。”
宗月歌猛地和几人对视,正好抓住了这个机会,细细地打量了起来。
几人皆年面容粗犷,带着兜帽的脑袋异常巨大,和他们并不算高的身量极不相称;皮肤粗糙,为首的那人,两腮出还长着黄色的短毛,甚至还有一个身高只到宗月歌腰部的人,脸上还长满了黄绿色的脓包,看起来能吓哭十个村的小孩儿。
为首那人目光不善地看着宗月歌,并未说话,还是宗月歌率先开口:“几位,店家说的对,这点钱真的不够的。”
“用你多废话,你知不知道——”
“老赖,不得无礼。”脸上长着黄毛的人呵止了自己同伴的话,对宗月歌皮笑肉不笑地说,“这位小姐,可是南梁人士?”
听这人的语气,像是读过几本书。
“是。”
“那么这里就是南梁的地界了?”那人说着,脸上划过一抹欣喜。
宗月歌捕捉到了这细微的表情,眼睛眯了眯:“对,不知几位大哥,是要去南梁哪里?”
那人没有回答,在前台上又加了一倍的钱:“三间房。”
“好嘞。”老者喜笑颜开的手下了钱,“几位楼上请,除了右手边第一间,随意挑选。”
宗月歌为了掩饰自己打探的目的,只好抬腿走向客栈外。刚推开客栈大门,一阵风,带着沙子,毫无来由的从门外刮了进来。
好似有高人点播一般,宗月歌就着风向忽然回头,正巧看见风将方才为首的那人的兜帽刮了下来,随后映入眼帘的场景,让宗月歌如坠冰窟。
那人的头上,竟然长着一对长长的牛角!
距离宗月歌出去,已经过了不少时间,宗知溪正焦急的在屋内等待消息。
“怎么还不回来......”正说着,窗户从外面推开,一个人影从窗户外翻了进来。
宗月歌刚翻进屋,落了地就赶忙拉住宗知溪:“快走。”
“怎么了?”
“那几个人,”宗月歌看向她的眼睛,低声说,“是魔界人。”
“什么!”
边境军营中,也同样弥漫着不安的气息。
“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军帐中,鲁元驹将手中的军报重重地甩到了沙盘上,对面前同样气得脸红的孟信怒目而视。作为宗凛麾下的一名领军,他显然已经耗光了所有耐性。
“元驹,何必动这么大的火?”一名领军站在一旁说好话。
“谭修政,你少在那当和事佬,”鲁元驹正在气头上,语气尖锐,“那你说,这样做他说不行,那样做他也说不行,这仗,还打不打!”
孟信转过身,也带了火气:“我说过了,强攻打法就是不行!”
“你——”
鲁元驹的拳头已经扬起,眼看着就要碰上了孟信的鼻梁。
“都住手!”
一声女子的大喝让帐中众人都愣在原地,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道兵刃破空的声音。
鲁元驹只感觉到自己眼前,白光一闪,定睛看下,一把通体漆黑的重刀从军帐外飞来,直直地插入了他与孟信身前的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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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下曲》
严任
漠漠孤城落照间,黄榆白苇满关山。
千枝羌笛连云起,知是胡儿牧马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