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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轻轻柔柔的一句话,像是夏夜的萤火虫飞到了草丛里,忽明忽暗,捉摸不定。
岑然觉得自己的心跳,像是个卡错了一格齿轮的发条,停了一瞬,再走起来的时候,咔哒咔哒地,也跳不规整了。
小姑娘好看的杏仁眼里,映着自己的倒影。那自己的眼睛里,一定也映着她的模样。
岑然很想直接脱口而出——
“岑然,”乐于没等他回答,眨眼看着他,“你有没有体会过,曾经你很喜欢的人,很爱你的人,因为你自己的原因,因为你自己的过错,说不见就不见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少年眼睛微眯了一瞬,心里那台刚刚跳得不规律的齿轮像是被人敲了一榔头,一瞬的闷痛感袭来,让人猝不及防。
“我怕我喜欢的人,都会这样。”小姑娘无意识地微勾了勾嘴角,“我不想再体会一次那种,永远都等不回来一个人的感觉了。”
岑然眯了眯眼,咬合着后槽牙狠狠磨了磨。插回校裤兜里手攒了起来,指骨捏到泛白。
这意思是,我喜欢你,但我不会和你在一起?
操.他.妈的,这什么神逻辑!
乐于见他不说话,就这么一直盯着自己。这会儿下午自习课时间,又加上刚下过一场雷阵雨,在校园里走动的压根没两个人。很安静,也挺空的。
“我先回教室了。”小姑娘说完,看了他一眼,倒退了一步,转过了身。
岑然一人站着,没动。
远处的三位看见这俩人站定了说话就没再往前走。起先还在说着岑然对他小同桌那真是没话说,你看这一点点小雨都舍不得人家淋到。后来又猜测两位难道是想要在校园里明目张胆地干点什么?只是看两人气氛越来越不对,然后就更不敢往前走了。
眼眶酸酸胀胀的,有些难受,小姑娘微微仰了仰脑袋,抬眸眨了两下。
少年看着她绕过楼梯转角,抬头闭着眼睛,长出了一口气。低头,又叹了口气,自嘲般地扯着唇角笑了笑。
转身走人。
“这他妈……”林航懵了,“什么剧情啊?”
另外两位更是觉得把自己挠秃了都摸不着头脑。
“不好,”林航哭丧着一张脸,“我怎么觉得,都怪我呢。然哥和乐乐两个,被我掀了窗帘之后,就他妈的都怪怪的。”
“嗯?”俩人侧脸盯着他,“这他妈还有前情呢?你怎么不早说!”
小姑娘走回教室的时候,脸上已经没了什么表情。
“乐乐,”陈晨见她一个人回来了,后面一个人都没跟着,转头问了一声,“林航然哥他们人呢?”
“啊,”乐于弯了个笑,“不知道啊。”
“哦哦,没找到是吧?”陈晨见她笑得可爱,安慰道,“没事儿,他们俩好着呢,不会真打起来的。”
乐于“嗯”了一声,拉过习题册,接着刚刚写了一半的习题。
岑然从校门旁边的小铁门里踏出去的时候,保安大爷看他一脸要出去跟人组队火拼的样子,连问都没问就让人出去了。
经过小区门口的便利店,进门要了一包烟。
少年这会儿脑子里是有点乱的,很多事情混杂在一起,信息量太大,有点分析不过来。这会儿还陷在“她不要跟我在一起”这么个让人难以接受的单一信息里无法自拔。
进屋光着脚踩在地板上,靠着沙发盘腿往茶几边上一坐。像模像样地点了根烟,搁在烟灰缸边上,让它自生自灭地燃着。跟点了柱香似的。
少年人任由烟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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缭绕,一根接一根,就跟在和谁赌气一样。
反正也没人管我身上什么味儿,嘤~
熏到最后大概是自己都受不了了,起身拿了换洗衣服去冲个了澡。
少年头发半干,坐在书桌前,下巴支在双手交叠的手背上,看着透明玻璃罩里穿着一身春季校服的小小人偶。小姑娘嘴角弯弯。
直了身子,探手,在玻璃罩上点了两下,又叹了口气。
这会儿冷静下来想了想,许多问题前后串联起来,好像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首先在听见小同桌问的第二个问题时,自己第一反应就是:嘤~她是不是忘不了前任。
如今仔细一想,她貌似指的并不是这个。况且按她那个只在学习上反应敏捷的脑容量,估计要是有前任,也不知道早把人家忘到哪个人烟罕至的深山犄角旮旯里去了。
上回放假来接她的,平时有时候听她打电话提起的,都是小同桌她爸,好像也从没听她提起过自己妈妈。
之前开家长会,自己家里没人来,林航也跟他说,他妈妈回家说了,后面那位年级第一的爸爸,是个教授,怪不得成绩那么好。
据他了解,乐于爸爸还挺忙的,至少五一放假那回自己去找了乐于两次都没见过他爸人影。那么为什么来开家长会的会是位那么忙碌的大学教授而不是乐于的妈妈呢?
年轻人又联想到平时周末,小同桌都经常不回家,五一小长假也没回A市,但是清明节却让她爸爸接着回去了。平时身体素质过硬能徒手启瓶盖儿的体力,回去歇了三天反而还生病了。当然,运动会800米跑饿晕了那回除外。
几个节点串联过后,少年心里没来由地紧了紧,像是被人拿小针扎了一下。希望,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年轻人心里掺着一点担忧和心疼,磅礴的斗志重新回归躯壳。
我岑家的男人认定的姑娘,那就是一辈子的事情!况且!我他妈的怎么忘了!小同桌的意思!那就是她也是喜欢我的!只是因为某些客观原因,暂时!只是暂时!不想有更进一步的发展!
少年又支着脑袋瓜思考了一会儿人生,右手指腹一下下地点着桌面,拿过手机,拨了个电话:“李叔,麻烦你,帮我送一盆……”
挂了电话看了下时间,岑然换了身衣服,拿着手机就出了门。
这头乐于和俞晚舟两位已经在宿舍待着了,初夏的晚上洗完澡,两个少女一人捧着半个西瓜趴在书桌边上奋力挖着。
桌上的手机突然震了起来,乐于抬手摸了过来看了眼,是个陌生号码。
“你好。”小姑娘划开接听键,问了一声,“哪位?”
“您好乐小姐,您点的外卖到了,”电话那头传来客气又标准的话术,“麻烦您下来拿一下。”
“嗯?”小姑娘一口西瓜还没咽下去,含混道,“我没点啊。”
“啊,不可能呀,名字、地址和电话都对的,麻烦您下来看一下吧,不然这一单我就要赔钱了。”电话里传来外卖员略带焦急的声音。
“哦好,”小姑娘放下不锈钢勺子,“那你等等啊。”
“乐乐去哪儿?”俞晚舟人长腿长的,还盘着两腿搁在椅子面儿上,坐得相当舒坦。
“下去拿个外卖。”乐于起身回道。
“又点好吃的了?”俞晚舟笑道。
乐于“嘿嘿”笑了两声,没回答。主要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点了什么好吃的。
小姑娘换了双出门的凉拖,看看自己一身运动居家服还算能见人,没什么不妥,踢踢踏踏地下了楼。
站在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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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门口四下里一看,好像没人啊。转念一想,学校里不给外卖进来的,难道在大门口?那就再过去看看吧。
刚迈出没两步,身后听见两三下脚步声,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肩膀就被人一把环扣住了。
“抢劫,”身后熟悉的嗓音响起,胳膊肘虚勒着她的脖子,“快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
小姑娘愣了几秒,悠悠开口道:“外卖呢?”
岑然:“……”
“乐乐,你能按剧本走一回吗?”岑然没放手,无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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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小姑娘停了片刻,配合着问道,“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岑然服了,“行吧,那跟我走一趟吧。”
“所以外卖呢?”小姑娘不甘心,又问了一声。
“……”少年长出了口气,“双卡双待加变声器,好了别问了,再问撕票。”
岑然领着人出了校门,大爷看他进去了一会儿又出来了,站都没站起来看他一眼,自然也没注意到这人身边身高堪忧的那一位。
少年抓着她的手腕儿走了一段才把人放开,乐于觉得自己下午说过那些话之后,这人好像反而,更明目张胆了。
“岑然,”小姑娘脚步顿了顿,抬头,“你……”
“肉票还敢说话,”岑然抿唇,右手一环,绕着人脖子把小姑娘嘴巴一把捂住了,“再说撕票。”
“……”小姑娘微微蹙眉,眯眼看着他。你这,又按剧本走过了?
岑然同学之所以敢这么嚣张,完全是仗着从小同桌言语里提炼出来的意思——我也是喜欢你的。这么一想,岑同学长久以来压抑在体内的不想做个人的想法,纷纷叫嚣着要从幕后工作岗位转到前台来。
乐于也不知道这人要干嘛,反正总是不会害自己就是了。下午说完那几句话,看着少年当时的表情,心里像是推走了一块石头,又重新压了块新的上来。如今见他这么个吊儿郎当的样子更加变本加厉了些,心里倒是反而松了松。摸了手机给俞晚舟发了个消息:我出去会儿,晚点回来。
俞晚舟很快回了个电话过来,这大晚上的说出去拿个外卖还不回来了,总归是有点让人担心的。听到乐于的声音没有异样,才安了心。
岑然领着人进了学校旁边的小区,回了家。
到了门口才突然发现,家里好像连双新的女款居家拖鞋都没有。平时也就阿姨趁他不在的时候来打扫个卫生。
岑然磨磨唧唧翻了翻,乐于倒是开口了:“天气热呢,不用了。”
“哦哦,”年轻人收手,跟她一起光着脚进了屋。
五月末的晚上踩着木地板,倒是正舒服。室内装了新风系统,这会儿倒也闻不出什么烟味儿。
岑然远远就看见客厅茶几上放着自己要的东西,拉着小姑娘就走:“快来,我给你看个东西。”
乐于挺纳闷的,耐不住这人拽着自己往前走,只好跟上了。
岑然一个电话打过去,李叔找花圃的人问了问,找了那么一株花筒开始翘起来,外衣打开的,看着今夜就是要开花的给人送了过来。还好这会儿正是季节。
小姑娘被拉着坐下,才看清楚了茶几面儿上放着的东西。一盆昙花。这会儿已经是半开的状态了。
岑然看了眼时间:“看一会儿吧,也就三四个小时。”
乐于有些怔愣,没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不过自己倒也是没亲眼见过昙花开花。转头盯着,充分发挥了自己长期以来练就的发呆技能,认认真真地看上了。
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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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缓慢,绿萼托着白色的花瓣,层层叠叠,花心里白色的花丝上点点嫩黄。
“好看么?”岑然同学陪着她发了半小时的呆。
“啊,”乐于回神,点头,“嗯。”
突然觉得这个人,高深莫测的样子。没事叫自己来看开花?
“那你现在闭上眼睛。”岑然凑近了一些,低声道。
小姑娘微微退开了半寸,眨巴了两下眼睛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如今觉得这人有那么点危险。
少年看着她略带戒备的样子,抿唇笑道:“别怕,不亲你。”@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仿佛听见一个惯偷对我说“别怕,不偷你”。
“快,闭眼。”少年又低声催促了一句,像个惯会作法蛊惑人心的巫师。
小姑娘微微垂头,覆上了眼睫。
耳边传来温热的气息萦绕在耳廓里,少年喃喃道:“闭上眼睛,还记得刚刚花开时候的样子吗?”
少女随着他的话语,微微点头,轻声“嗯”了一声。
“所以乐乐你在怕什么呢?”少年继续耳语道,“没有一朵花会因为害怕凋谢就拒绝盛放的。”
“时间或许会带走你爱的人,你喜欢的东西,但是谁也带不走你爱过的回忆不是吗?”
少女缓缓睁眼,抬头看着他,叫了一声:“岑然。”
年轻人有些紧张,嗓音发紧,“嗯”了一声,等着她的下文。
“所以你语文作文是怎么做到只得了一分的?”
“……”少年彻底佛了。
我、特、码、的,到底是喜欢上了怎么样的一朵奇葩?!
别了吧少年,你们俩谁也没比谁好到哪里去,特别合适,特别般配,谁也别想着再去霍霍别人了。
少年决定还是再努力一把,努力把剧情从沙雕风拉回文艺风。
我他妈的现在演的是偶像剧!不是搞笑片!
“乐乐,”岑然没回她,喊了一声,继续道,“你说你不想等,那能不能试试,让我等着,我就在这儿,哪儿都不去。你试试走过来,什么时候都行,我就在这儿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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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吗?”
这最后两个字,带着一丝忐忑,小心翼翼地问出口。像是夜里的一点雾气,盈盈绕绕地紧紧跟着你,怕自己被微风一吹,就飘散地无影无踪了。
脑海里久远的记忆清晰浮现。温柔的女人曲身张着双臂,笑得眉眼弯弯:“乐乐别怕,慢慢走过来,妈妈就在这儿等着你,哪儿都不去。”
小姑娘扶着学步车,犹疑不定,看着这短短的一段路,想着前两天觉得自己牛逼,歪歪扭扭走得太嗨刚刚摔过的那么一跤,膝盖隐隐作疼。
磨磨蹭蹭了好久,转头看见她依旧耐心又温和地等着自己,小不点给自己鼓了鼓劲,慢慢松开了手,认认真真地,一步一踏,朝着母亲走了过去。
等快走到的时候,一个飞扑,落进了女人的怀里,笑得“咯咯”不停。
眨一眨眼,回忆里的一幕消失在眼前。看着少年炙热的眼神一瞬不移地盯着自己,等着她的答复。小姑娘觉得,自己就像一块巧克力,再被他看下去,大概就快要融化了。
少女看着看着,又神游了起来。耳朵里浮起了那段,曾经掩在门背后,听着和乐暮春同校的心理老师对她爸说的话:“她现在的心理状态,以后可能很难和别人建立起亲密的情感联系。她总是认为小海的离开是她的过错,如果生活里出现对她来说日益重要的人,她可能第一个想到的不是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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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如何逃避。因为害怕‘失去’的恐惧,所以选择‘先离开’。而且你也知道,乐乐其实并不配合……”
……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啊!”年轻人终于是忍不了了,这等待的感觉像是把他架上烧烤架上不停翻着面儿似的,实在煎熬。亲手打破了自己营造的文艺气氛,耍上了无赖。
“岑然。”小姑娘看着他又叫了一声。
岑然觉得自己头都大了,这会儿她一叫这两个字,少年就觉得心慌。仿佛她下一句要说出来的话,就是要把自己摁进泥地里,无情碾压,反复折磨。
“不许说不行!”少年继续耍赖。
“我想试试。”少女开口。
因为是你,我想试试。
“?”岑然又呆了。
这特码的!是什么天降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