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九天接过瓷瓶攥在手心里,看着徐元泰微笑道:“骆某若是不照办?大人又要怎样?”
徐元泰发狠道:“若是你不照办,那么我只好让别人送你。”
骆九天眼中寒芒一闪,只听得他身上的铁链哗啦啦作响,一只大手扣住徐元泰的脖颈,将他按在墙上。
“你要我死,是怕你的那些把柄落在锦衣卫那里。
既然大家同坐一条船,大人就应该明白同舟共济的道理。
如今你不仁,那么休怪我不义。既然我早晚要死,手里多条人命又有何妨?”
徐元泰被他扼住喉咙,满脸涨红,喘着气道:“好兄弟,好兄弟,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骆九天将那粒药丸弹入徐元泰嘴里,逼着他咽下。
徐元泰惊恐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骆九天笑道:“这是延年益寿丹,是滋补的良药,我自己是舍不得吃的,用来孝敬大人最好不过。”
徐元泰凶狠地瞪着他道:“你……你休想骗我,这是毒药吧?”
骆九天坐在地上道:“大人总算不笨。”徐元泰道:“你到底想怎样?”
骆九天将那瓷瓶抛给徐元泰道:“请大人助我离开此地?”
徐元泰气道:“你疯了吧?这按察使衙门岂是我说一句话就能放了你的?
周光镐虽是我举荐的人,但他的秉性与我不同。那日你不是送他《剑南书稿》么?
你走后,他便将东西给我,让我转还于你。
并且当面指责于我,说我不该收受贿赂。
若非念在我对他的知遇之恩,非参我一本不可。”
骆九天奇道:“既然此人不识时务,你又何必将他留在身边?”
徐元泰:“用人之长,天下无不用之人;用人之短,天下无可用之人。
四川这么大,若要管理的井井有条,单用一些无能之辈,岂非要坏事?”
骆九天讥笑道:“看来你倒是个选贤任能的好官了?”
徐元泰闭上眼道:“你错了,在我心里早已没有好坏之分。
为官者,只需记住三条:尽忠皇上,保住乌纱,懂得平衡。这官才坐的安稳。”
骆九天道:“你贪墨也是如此?”
徐元泰道:“不错。为政本就不易,圣人那一套在官场根本行不通。
有了银子,进时可开路,退时能有路。一个人官当的越大,处境就越危险,因为你的位置不知有多少人想坐。
你千谨慎,万提防,还是有出错的时候。人不是神,谁都不会永远是对的。所以在官场,唯有功成身退,安享太平才是高明之举。”
骆九天道:“我若做官,也认同你的看法。不过眼下,我对当官没什么兴趣,我只想给自己谋一条生路。”
徐元泰睁开眼道:“看样子你有主意了。”骆九天站起身来对他耳语了几句。
徐元泰将信将疑,缓缓道:“你可有把握?”
骆九天道:“我有没有把握看你,你若再耍花招,那么大家只好同归于尽。”说着将那枚扳指交给了徐元泰,又嘱咐了几句。
赤水帮内,骆九天五个心腹除了向英未到外,其余四人均在。
他们正围在一张桌子前商议。一个瘦长脸汉子急切地说道:“舵主被官府的人扣押了,向军师又不在,这可如何是好?”
他身旁一个酒糟鼻的红脸汉道:“骆大哥待兄弟们不薄,他如今出事,咱们不能袖手旁观。”
瘦脸汉子道:“罗五哥,你说咱们该怎么办?”
罗绍安道:“官府方面,一向与咱们交好。姓周的捉了骆大哥,那必是一件天大的案子。
咱们此时派兄弟去打探消息,人家只怕早就有所提防,自然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担心官府的人已经盯上咱们的人,给老帮主报信的兄弟只怕凶多吉少。”
瘦脸汉子叹了口气道:“罗五哥说的极是。郑七哥,你怎么看?”
独眼龙郑飞压低声音道:“干脆兄弟们一不做,二不休,去劫狱。”
罗绍安伸手拍了拍郑飞的手背道:“老七,你可有想过,咱们的父母妻儿都在这边,若是和官府拼命,一家老小怎么办?”
一个光头大汉一拍桌子道:“他奶奶的,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你罗老五方才说不能袖手旁观,说了半天屁都没放出一个。
还是老七实在,依着我看,横竖一死,干脆叫弟兄们集合,跟他们火并。”
罗绍安道:“你们有没有想过这种时候,军师为何不在?”
瘦脸汉子道:“你就别卖关子了,直说吧。”
罗绍安看了众人一眼,神秘兮兮地道:“有可能就是军师出卖的大哥,要不然他怎么露面?”
郑飞冷哼一声道:“你小子胡说八道,你再敢说军师的坏话,我郑飞认识你,我着拳头可不认识你。”说着挥了挥他的拳头。
罗绍安冷笑道:“并非我老罗挑拨咱们兄弟的关系,只是军师平日里与大哥形影不离,他此时人不在,不免让人心疑。
方才老七说劫狱,但前提是我们都让弟兄们把家人都安顿好,再行动。”
光头大汉嘿嘿一笑道:“你这才算说了句人话。”
不多时,帮中一个手下来报,有人送来一封书信。当即将骆九天的扳指和一封书函放在桌上,自行退下。
罗绍安接过,撕开封皮,抽出信页,向另外三人念道:“
帮中兄弟,见此扳指,当奉我令。即刻率领帮中兄弟离开蜀中,不得有误。”
他话音刚落,其余三人面面相觑。郑飞沉吟道:“骆老大让咱兄弟走,自然有他的深意。可我郑飞不能不讲义气。”
光头大汉也附和道:“正是。”
罗绍安将信烧了,而后道:“舵主如今不在,我这副舵主的话不知道还管不管用。”
这三人见他摆出架子,都应声答应。罗绍安缓缓道:“骆老大处事向来自有分寸,他信中既然让兄弟撤,官府要问的案子恐怕牵连甚广。
我们若义气用事,非但辜负他的嘱托,也会连累众家兄弟丢了性命。
还是按照先前的计划进行,尽快遣散帮中兄弟。”
蜀王府内,后园的一间精舍内。端王爷身着常服端坐在太师椅上,一根手指按在太阳穴上。
对面前一个身穿黑袍,头戴子午簪的中年人气愤地说道:“计先生,你当初为本王谋划收伏赤水帮在蜀中的势力,说是以反书案为饵必定引得赤水帮出手,而后以此事要挟,让他们心甘情愿的为本王效力。
可如今那按察使周光镐也抓住赤水帮的把柄,再加上锦衣卫的人多半也已知晓,眼看到嘴边的肥肉让旁人夺走,本王心有不甘。”
这黑袍人叫计千云,他的身份成谜,也是近两年才入的王府。平日里为端王筹谋诸多事宜,深得信赖。
端王这番话大有责怪之意。计千云一双眼中精光闪动,捋着胡须微笑道:“王爷要办此事又有何难?”
端王听他这么一说,一下子精神起来,睁开眼睛,挺直身子问道:“先生有何妙计?”
计千云将手中拂尘一扫,搭在左臂,答道:“眼下真正知晓此事的人还是屈指可数,王爷以王妃寿诞为名,把他们请到王府。在下可用三寸不烂之舌让他们将此事弹压下来。”
他说时自信满满,端王深知此人本事,笑道:“先生若助本王完成此事,要何封赏只管说来?”
计千云淡淡道:“小人尽心为王爷办事,不求图报。只要王爷的大业昌隆,不忘小人便好。”
二人相顾而笑。端王长舒了一口气,迈步离开。这时,一个身影晃动,翻身落在了屋前。
计千云对屋外的人道:“向英,你进来吧。”向英一身夜行衣,缓步走进精舍内。
一缕淡淡的黄光照在他的脸上,映射在他晶亮的眸子中。计千云摆手让他坐下,问道:“萧云帆的下落查的怎么样了?”
向英道:“回尊主,说来奇怪,属下和兄弟们都找遍了,一直没找到此人的踪迹。”
计千云一拍桌子喝道:“废物。”向英登时吓的脸色苍白,跪下身来。
见向英身子发抖,显然极是害怕,便扶他起身,缓缓道:“桃花夫人本来可一举拿下玄女宫,若非萧云帆从中作梗,她又怎会功败垂成?
桃花夫人这一败,教主也因此事迁怒于白护法。
如今我们暗阁的兄弟更加被旁支瞧不起。这个仇说什么要报,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定将此人给我挖出来。”
向英满头大汗,低声道:“属下已经竭尽所能,将此人挖出。”
计千云沉吟片刻,抬头道:“这件事让其他人去办。
骆九天如今不在赤水帮,想必他会传出消息遣散帮众,你这时回去先稳住他们。
官府这边我会想法子让他们尽早锄掉骆九天,而后扶你上位。”
待向英走后,一人从精舍的地窖里走出。计千云躬身对那人行礼道:“属下计千云参见尊者。”
那尊者头戴斗笠坐在太师椅上缓缓道:“计先生免礼了。
白护法让我来,只是想问先生,何时能把四川这潭水搅混?”
计千云道:“依照属下的计划,不出一个月管叫蜀中震动。
不过属下还是担心萧云帆从中作梗。”
那尊者冷冷道:“此人交给我来对付,你务必把四川这盘棋下好。”
“是,属下一定竭尽所能,完成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