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姑娘叫关小红,乃是玄兵山庄老庄主关山岳的掌上明珠。提起关山岳,武林中没有几个人不知道的。玄兵山庄早年是替江湖朋友铸造武器而声名远播。
玄兵山庄依山傍水,铸造兵器可谓得天独厚。玄兵山庄后山有一个矿洞,洞内产出大量的铁矿石。这种铁矿石经过冶炼之后便能出精铁,按常理而论,盐铁自古朝廷都控制的极为严格,不允许民间私自开采。
然而关山岳非但能私自采矿,更不用向朝廷上报。皆因为他的老丈人在嘉靖年间是严嵩手下的红人,后来严党被倒后,他这位老丈人也受到牵连。
再加之鬼相门与中原武林大战,玄兵山庄不愿卷入其中,关山岳便带着妻儿隐姓埋名。直到鬼相门为天道宗铲除后,天下太平,他这才举家从山中搬出,凭借当年积攒下的雄厚财力在地方上置办了不少的产业。
关山岳的发妻早殁,没能为他留下一儿半女。倒是后来续弦为他关家生的一儿一女,人生至此,关山岳也再无所求。他是天命之年才得了这双儿女,故而对他们格外的宠溺。
儿子关小锋体弱多病,既没学文也修武。倒是这女儿关小红生的英气勃勃,也令关山岳老怀有慰。关小红自幼伶俐,从小便喜欢舞刀弄枪。关山岳便为她寻得名师指点,短短数载光阴,关小红在武学上造诣也小有所成。
可惜的是她的这位恩师不幸染病离世,关小红也就再未拜入其他的人的门墙。家中几位护院虽说也是关山岳从江湖上花重金聘请来的武学名家,这位小姐时常要闹着和他们切磋,这些人碍于庄主的颜面总不会真和她真的动武,往往都是让她三分。
在她赢了之后,这些护院们都往往当着庄主的面将她夸赞一番。这么一来二去,关小红便养成了骄傲自大的性格,对于诸事都是按着自己的心意来。
关山岳毕竟是老江湖,看事也透彻。他知道女儿性子率直,心底不坏。没准将来能做个像她师父一样的女侠。可这闺女的个性太过张扬,难免吃亏。他夫妇年岁已大,更是再经不起风浪。又不忍将女儿关在家中,本于给她说个婆家,奈何她妻子不许,想多把女儿留几年。
关小红自大了之后,学了些本领,在家中根本呆不住。每年开春后,便会游历江湖。老关知道她阅历尚浅,所以时常委派几个高手暗中帮着他。
这渔翁叫胡龙海,五十岁年纪,皱皱巴巴的老脸像风干的橘皮一般,下巴上长着干草式的茎须,唯有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他看着鱼篓中的鱼哈哈大笑道:“丫头你真以为你胡伯伯是来钓鱼的?”说着他将鱼篓中的小鱼又丢入河里。
关小红道:“难道不是?”胡龙海摇头道:“你爹把你托付给咱们老兄弟几个,我们就得照顾你周全。这钓鱼什么的,自然是假的。”关小红
笑道:“我以为这条鱼还没有小拇指粗,胡二叔是嫌弃它不够塞牙缝。所以你才把它放了。”
胡龙海道:“你知道刚才有多险?”关小红不以为然道:“你说那大魔头?我见他除了头发白点,眉毛白点,真没什么特别。”胡龙海道:“旁人不认识此人,但我胡龙海却知道他是谁。”
关小红道:“他是谁?”胡龙海道:“你真想知道?”关小红挽着他的胳膊道:“好我的胡二叔你就别买关子了,待会儿咱们去镇上我请你吃烧鹅。”胡龙海咽了咽口水道:“老叔我可不是看在烧鹅的份儿上才告诉你的,我是看在你年幼无知的份上才告诉你的。”
关小红一连说了三个好,又催促他说下去。胡龙海道:“方才那个人叫银十三,江湖人称‘银狼’。多亏他没和你闹脾气,否则恐怕老叔我也不是他的对手。”
关小红道:“好了好了,不就是银狼么?去年在迷叠谷我和邓四叔还打过一只白狼的。”她嘴上虽是这么说,心中确将这个名字反复念道:“银十三,银十三,也许这个人有故事。本姑娘我最喜欢听故事了,得哄好了胡二叔让他给我多说点着银十三的故事。”
这一老一少沿着河岸向镇子走去。街上人流如川,来往的马车也是不少。一辆马车正缓缓而行,这时从一条巷子里冲出一个男子,未等马车走近,他自己倒先摔倒在地,哎呦哎呦的叫了起来。
车夫忙勒住马缰,拱手道:“这位大爷对不住了,您没事吧?”那男子瞥了车夫一眼,口中道:“你这马车显些撞死我了,哎呦我的腿动不了。”那车上一个富商模样的人掀开车帘道:“阿福,怎么了?”
车夫阿福道:“老爷,小的正赶车。这位爷冷不丁冲了过来,我这车离他还老远,他非说是咱的马车撞到他了。”那富商从车上跳下,双手一拱道:“兄弟,你说我的车撞到你了,可我家阿福说是你自己冲过来的。若你没事,还请你将路让开。”
那青年一撇嘴,双手抱住自己腿大声喊道:“哎呦妈啊,你们的马车把我的腿都撞断了。还这么横,还有没有王法?乡亲父老你们都评评理,这外乡人撞人还有理了。”他这话说完,看热闹的人中就有几个附和道:“不能这么欺负人。”
那青年得这几人声援,伸手指着那富商道:“你啊把老子撞了,非要给我个说法不行。”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一块布,慢慢打开,里面一块玉佩碎成了五块。他看着那玉佩眼圈一红道:“你撞了我不打紧,你把我这家传的玉佩给弄坏了,你得赔我。”
周围的人七嘴八舌议论开来,那富商脸色十分难看。那青年道:“我这家传的玉佩可是大唐年间传下来的,哪位是懂玉的行家不信咱找人认认。”
这时,人群里走出一个干巴老头。这老头捋着胡须道:“小兄弟,老夫不才。愿意说句公道话。”关小红与胡龙海二人将这一幕瞧的一清二楚。关小红道:“胡二叔他们这可不是讹人么?”胡龙海叹了口气道:“这些无赖遇到他们只能自认倒霉。”
关小红道:“那可不成。这事在别人眼里可以得过且过,在我眼里不能过。”胡龙海看着她道:“我的大小姐,你难不成要出手教训这几个泼皮?”关小红道:“就是啊,打的他们满地找牙。”
胡龙海笑道:“以丫头你的本事对付他们绰绰有余,可你想过没有这青年有帮手的。”关小红奇道:“我怎么没看到。”胡龙海缓缓道:“这下三滥的把戏叫‘碰瓷’,本就是地痞无赖讹人钱财的手段。你瞧见他手里的那块玉了么?”
关小红道:“瞧见了,又怎么了?”胡龙海道:“那块玉一开始就是碎掉的,他此时掏出来给众人看就是为了要坐实,玉是方才他被撞倒才跌碎的。玉到底是怎样碎的,这会儿就很难说清了。
你看那老头就是他们的托儿,包括那几个大声说公道话的都是这无赖青年一伙的。你贸然上前,反而会中了他们的计。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这样的事以后还多着呢,你管的过来么?”
关小红咬了咬嘴唇,握着拳头道:“只要让我撞见,我便要管上一管。”胡龙海知道这位大小姐犯了倔脾气八头牛也拉不回。当下眼珠一转笑道:“好,既然丫头你要管,那么老叔我到是有个主意。”说着他悄悄在关小红的耳朵旁说了几句。
关小红睁大眼睛道:“这……这能成?”胡龙海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太阳穴道:“行侠仗义拼的是这里,若时时都要与人动手才能解决问题。大侠们一个个不是气死就是累死的。”关小红道:“好,胡二叔,今天我就听你的。但是你必须要保证倒时让我好好教训这些个混蛋。”
胡龙海道:“好,不过咱们先填饱肚子了再收拾这帮混蛋。”关小红道:“行,你要的烧鹅可以点,但是酒不能喝。”胡龙海道:“自然,你二叔我脑袋瓜又没进水。”
那富商被众人指责,额头上汗水涔涔,加之他急着赶回老家的船。无奈之下只好拿出五百两银票了事。等那富商的马车走远,人群也散的差不多了。那青年大模大样的站起身来,对着马车方向吐了一口浓痰道:“真是头大肥羊。”说着他又走进巷子。
巷子中站着四个人,正是人群里帮腔的,鉴宝的。那干巴老头笑道:“跳子,咱今儿个这笔买卖做的可真够大。五百两足够吃个把月了。”这叫跳子的青年从袖中拿出这张银票在鼻子前嗅了嗅道:“没错。咱说好的,戏大家演,得了银子我六成你们四成。”
那老头脸色一变道:“不是之前说好的大家平分么?你要变卦?”其余三人也撸起袖子道:“跳子,亲兄弟明算账,你这是要让兄弟们翻脸。”说着将他围了起来。
跳子一见形势不对,干笑道:“哥仨个,你们的银子我怎么会赖,不过老皮头的这份我想还是咱们分了吧。”这三人想了想觉得很划算,道:“老皮头,你嘴巴严实点。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那皮姓老头向后退了一步,长叹了一声道:“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咱们道上混的得讲义气不是,想当年老子得意那会儿,你们几个小王八蛋还穿开裆裤。现在自己能顶门落户的做事了,就要倒灶了。
若非我费尽唇舌,那富商怎么能相信你的鬼话?你们三个财迷心窍连我的这份也要吞了?好,做人做事不要做的太绝。有道是: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跳子发狠道:“相见个屁,你这老东西我们让你搭伙,算是瞧得起你,少他娘废话,干去哪儿去哪儿?”
皮老头脸色铁青,嘴唇发抖道:“好,好,你们恨,咱们走着瞧。”说着走出了巷子。跳子面前三个大汉将跳子按倒,然后掰开他的手把银票夺了过去。跳子道:“别啊,这银票说好了,咱们四个分。”
一个一脸横肉的大汉哈哈笑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和我三个抢饭吃?”跳子身板本就弱,这二人力气又大,将他按在地上不费吹灰之力。跳子红着脸哭道:“你们怎么可以这么来?”
雷姓大汉故意在他面前跺了跺脚,跳子吃了一嘴的泥灰。他嘴里骂道:“呸!雷发你不是人,我辛辛苦苦弄来的银票,让你截胡了。”雷发向另二人道:“兄弟们,今晚咱们去喝花酒。跳子这赖皮狗还是让他在这儿多躺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