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隆万万没想到要救自己的人居然是自己仇人的孙女。当日若非他瞧见阿狸的样子,念及亡女而分神也未必会败给萧云帆。对于这一节萧云帆在心中也曾计议过,说到底他也是个可怜之人。若非女儿惨死,也不至于堕入魔道。
如今阿狸挡在他面前,他知道要阿狸对此人心存感念,自己要杀屠隆也十分容易,可他思虑再三,手臂缓缓垂了下来。
范大统奇道:“帆儿,这女娃儿是何人?”萧云帆道:“他是余南松余大侠的孙女,此事容帆儿稍后与您再说。”侯通海道:“这恶贼伤害无辜,今日若放他走,只怕他日后又要兴风作浪,为祸江湖。帆儿,除恶务尽。”
阿狸眼睛里满是乞求之色,萧云帆左右为难,想了想缓缓道:“阿狸,你让开,我只消废了他的武功教他无法再害人,绝不伤他性命。”屠隆眼角一跳喘息道:“孩子,莫信他的鬼话,他是要杀老公公我的。”
阿狸道:“他若是杀老公公你,我就会和他拼命的,不过我相信他绝不骗人。”萧云帆转身对侯范二人道:“侯伯伯,范叔叔,那帆儿便废了此人的武功让他不再害人可好?”侯通海道:“也罢,这事你做主吧。”
萧云帆走至屠隆身后,手掌在他背心大椎穴一按,跟着在对方手腕、腰肋连拍了几下。屠隆浑身颤抖起来,阿狸见他十分痛苦,心中怜悯道:“老公公,你忍忍吧。”萧云帆举手之间便将他一身功力废去。
屠隆面如死灰,阿狸将他扶起望着萧云帆说道:“你已经废了他的武功,我现在可以带他走了吧。”萧云帆一怔说道:“你要去哪儿?”阿狸道:“自然是回家。萧云帆你待我很好,阿狸记在心里。不过我对你说过,这外面的世界我不喜欢,我还是喜欢自己的。
你放心吧,老公公已经没了武功,不会再去害任何人。小时候他照料阿狸,现在轮到阿狸照料他了。我会看住他的,不让他做坏事。咱们就要分别了,我心中难受的很,可是……”说着她眼中泪花闪动,而后扶起屠隆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
萧云帆呆在原地,心道:“但愿屠隆能幡然悔悟,了却残生。这丫头的心里始终将这恶贼做亲人的,也罢,由她去吧。”阿狸走了很远,终于又忍不住看了萧云帆一眼。
范大统忍不住咧嘴嘶了一声,额头上也布满了豆大的汗珠。那伤口虽已止血,但火辣辣的疼起来。萧云帆忙将身上的衣衫扯拦,替范大统包扎住伤口。这时,侯通海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关切地问道:“老范,不要紧吧?”
范大统道:“要紧,要紧的厉害。这一刀若是砍在你赖皮猴的身上,你这会儿指不定哭天喊地。”侯通海道:“是,是,是,你说的对。若是这一刀砍在我的脸上,那我这老白脸的名声可要不保了。”
他看了看萧云帆忽然啐道:“呸。你这小狮子当真坏的很,看见我们两个老家伙和那老不羞交手,也不过来帮忙。非要等到我们两个丢了老脸,这才出来装大侠。你给我过来,瞧我不打你两个大耳刮子。”
萧云帆听他中气甚足,并未受内伤,心下稍安。便皱眉道:“侯伯伯最是心高气傲,我若是那时出手,没准会被你骂个狗血淋头。再说,我若是抢了你这老白脸的风头,岂不是令你老人家脸上无光?”
侯通海抱着大将军说道:“哎,大将军,你评评理。这小子马后炮,反倒过来数落我了,是不是该打两个大耳刮子?”
那小猴大将军眨了眨眼,吱吱地叫了两声,小手左右挥舞着。侯通海点头道:“嗯,你说的对。两个耳刮子肯定不够,要多打一些,才能让他长记性。”道:“范叔叔,都是帆儿的错,请你见谅。”范大统笑道:“好孩子,叔叔怎么会怪你呢?你何时长了一脸胡子,我几乎都忍不出你了。知道你小子死而复生,我们都欢喜的很。快跟范叔叔说说你究竟是怎么又活过来的?”
萧云帆道:“这个说来话长,咱们还是先到马车上再慢慢谈。此间日头正毒,范叔叔您又受了伤,还是让帆儿先扶您过去。”
三人上了马车,萧云帆遂从那神秘老人如何救活自己谈起,将自己所经历的种种娓娓道来。侯通海时而说上两句笑话,时而又咬牙切齿。范大统只是频频点头,偶尔问一两句。
待他说完,侯通海捻着自己的鼠须道:“这么说来你小子是看上了冯家的那姑娘,你要娶人家过门,可人家姑娘愿意么?”萧云帆脸上一红说道:“她自然是愿意的。”侯通海又道:“莫非你和人家姑娘生米煮成熟饭了?”
范大统指着侯通海斥责道:“你这赖皮猴净胡说八道,帆儿岂是那种无耻之徒?”萧云帆干笑了两声,念及与金铃铛一夜风流,心中却更加惭愧。
侯通海眼珠一转又问道:“小狮子,你说的那个神秘老者你近来再未见过他?”萧云帆道:“没有,这位前辈行事古怪,神龙见首不见尾,我自四川之后也没见过此人。侯伯伯,你阅历甚丰,可能推测出此人的来历?”来看书吧
侯通海摸了摸大将军的脑袋摇头道:“不好说。不过这人救你可谓用心良苦,他对你说的那番话也是肺腑之言。若以此而论,他或许是你师父认识的一位故人。至于此人的身份,他或许与鬼相门脱不了干系。
他若是鬼相门之人,知道势必有一日会与你兵戎相见。与其走到那一步未免对不住你师父,让你知难而退,也是最好的法子。这正邪纷争,由来已久,你卷入到这旋涡之中,想要独善其身恐怕不易。”说完,不由得愁容满面。
萧云帆知道这位侯伯伯一向为人风趣,笑口常开。见他为自己担忧,心下感动。便说道:“侯伯伯,你莫为帆儿之事烦恼。”侯通海道:“我自然不是为你担心,我是为我自己担心。”萧云帆脸色一变,奇道:“莫非侯伯伯方才被屠隆伤到心脉?快让我瞧瞧。”说着要去给他把脉。
侯通海摇头道:“没有的事。我是担心我见不到孙子。”范大统道:“你这老白脸不是有很多徒子徒孙么?”侯通海摆了摆手道:“那不一样。帆儿是咱们看着长大的,他就和咱们的儿子差不多,他若是不跟那冯家女娃结为连理,留个香火,你说咱们这老骨头岂非无人送终?”
范大统点了点头道:“平日里你说话颠三倒四。今日这话说出来,却大有道理。我老范很是服气。”侯通海一脸自得道:“能得你夸赞,真是不容易。”他目光扫视到萧云帆脸上说道:“喂,臭小子,把新娘子几时领回来?你云姨还盼着呢!”
萧云帆皱眉道:“帆儿正在为此事发愁。”侯通海道:“你小子虽说叫小狮子,可实际上是个毛猴子,精的很。什么事能让你忧心?”原来萧云帆并未提及在镇上见到冯妙卿一事,美人计的事他也是含糊其辞。
他叹息道:“唉,这回帆儿算是遇到对手了,对方处处先我一步,每每将我逼至绝境。
卿儿恐怕已落入对方手中,他们要在赤水帮燕老爷子的寿宴上制造事端。我若去赤水帮揭破他们的奸谋,势必再也见不到卿儿。
帆儿处于此中境地,进退维谷。当真是无计可施。
侯伯伯,范叔叔你们两位老人家向来多谋,告诉帆儿到底要怎么做?”
范大统道:“若说头脑,这臭猴子比我更胜一筹。他心中准有主意。喂,赖皮猴,你若是想到了什么法子,痛痛快快说出来。别让小狮子头疼。”
侯通海捻着鼠须道:“别急啊,我老猴子又不是神仙,什么事挥挥袖子就成了。容我想想,说了半天话这嗓子都冒烟了。”
萧云帆将酒葫芦递给他,眼巴巴的望着他,指望他喝了酒能想出好法子。
候通海一手摸着大将军的脑袋,眼珠子骨碌碌乱转。他沉吟道:“要救人得先知道人藏在哪里,对方既然不想让你小子去赤水帮,没准会自动把人送上门来要挟你。
你小子只要大张旗鼓的回去,我所料不差准有人送信。那时,你在明处,我在暗处,静观其变。
如此以来,要将儿媳妇救出来不就简单的多。赤水帮那边,只要咱们设法将人救出之后,快马加鞭的赶去不就行了。”
萧云帆闻言,精神一振。喜滋滋道:“侯伯伯果然是在世诸葛。经你这么一说,帆儿就放心多了。”
侯通海哼了一声说道:“这顶高帽我可不敢当,儿媳妇还没救出来,一切都是空谈。到时候没救出人,你小子还不赖上我了?”
萧云帆笑道:“岂敢岂敢。不过有你们两位老人家给帆儿坐镇,我想这一仗必定杀他个落花流水。”
他让二老在车中,自去赶车了。他嘴中嘘嘘了两声,健马扬起铁蹄,又向庞镇方向奔去。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