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妙卿带着的是一口宝剑,吹毛断发,削铁如泥。她本欲用长剑在石门上斫砍,看能否将石门打开。忽念及长剑斫砍必会带出火花,那样非但不能脱困,反而会弄巧成拙再次陷入险地。
忽地脑海中灵光一闪,她说道:“小和尚,若非你内力尚未复原,不然和你我二人之力,没准能将这石门震碎。不过咱们不能坐以待毙,你且坐的远些,好生调养,容老身先试上一试。”
说罢,她暗运内力,将真气都凝聚于双掌之上,进而向那石门拍出。随着她掌心发力,那石门表面也为这内力所激,出现了裂纹,而后扑簌簌落在一串细小的石块。
冯妙卿听到石块落地之声,心中无限喜悦,口中说道:“小和尚,看来咱们仍有一丝希望。”玉修罗也喜道:“不错,依你这法子,咱们或许有救。”他转而又担忧道:“不过婆婆你年事已高,若这样耗费内力,只怕难以支持很久。”
冯妙卿冷哼一声道:“总比闷死在这里强。小和尚还是废话少说,多留些气力。”玉修罗心道:“这老妪都能如此,我又何必自哀。当日萧兄弟也是这般执拗,我们才能侥幸活命。衍空啊衍空,没想到你连一个老妪都不如。”想到此处,他精神一振,依墙而坐,调息回元。
高桥在做手脚前,白若萱在房梁上瞧的仔细。而玉修罗和冯妙卿进入东面的石洞,她也是亲眼所见。二人至今未出,准是出了事端。白若萱将长剑收回鞘中,向东面墙角走去。
她伸掌在那石柱上拍了三下,粉墙缓缓升起,露出那黑黝黝的洞口来。白若萱从胸前衣袋内摸出一枚夜明珠,捏在手中,跟着进了洞。连过三道闸门,她来至那石门前。接着夜明珠发出的毫光,白若萱看到石门上的貔貅浮雕被人用利器破坏。
石门上方正落下缕缕尘土,显然石门之后有人用内力在拍打石门。突然,石门中间迸射出无数碎石,白若萱慌忙向后退去。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冯妙卿自石门中跃出,伸手扇了扇眼前的飞灰,大声道:“小和尚,咱们得救了。”玉修罗也捂着胸口跟着跃出。
白若萱正握着夜明珠在二人对面。冯妙卿接着那夜明珠毫光看的分明,眼前站着的这个女郎是当夜与自己交手之人。她心中怒极,不由分说,双掌一分,向对方拍来。白若萱吃了一惊,忙后纵而出。
冯妙卿反手抽出长剑,挺剑向前刺去,对方仍是闪身向后纵跃。玉修罗正要劝阻,只感一阵眩晕,咕咚一声栽倒在地。原来,玉修罗与冯妙卿合力去破那石门之际,用了禁术。这门禁术便是血胤神功。
血胤神功便是用兽血来激发人的潜能,进而将武学的威力在短时间内提升到极高的层次。这门武功固然威力惊人,可修炼起来也会留下隐疾。那便是兽血之中蕴含的毒质经年累月会留在血脉之中。
放在往日,玉修罗断不肯用这样的禁术。但事关生死,他别无选择。平日里,那些兽血被他封存于穴道之中,并以一层极薄真气将之包裹,并犹如元宵一般。待要用时,那真气才会消失,让兽血与本来之血融合。
这门武功虽然威力极大,可每用一次,对自身的伤害也是不小。在他看来,这冷婆婆是因为他才会困于此地,难免心生愧疚。所以当对方说出破门的话,他便打定了主意用这禁术来觅得一线生机。
冯妙卿之所以一见对方就下狠手,那是因为在她看来,就是眼前这人捣的鬼,是她将阎王寨宝藏调包,又设下毒计想谋害自己。不然,她何以会出现在门外。
白若萱抽出长剑还击,她边斗边说道:“前辈,你误会了。”冯妙卿道:“误会个屁!你这小丫头要谋害老太婆,亏的我命大才没让你奸计得逞!看招!”说着,长剑一晃,再次进击而来。
对方还剑格挡,铮地一声火花迸溅。白若萱看出对方不肯罢休,只得将那夜明珠收起,周遭瞬间变作一团黑暗。冯妙卿啐道:“哼,以为这样老太婆就没能耐治你了。”说着她自袖内摸出几枚铜钱来,向前方打出。那铜钱在地上划出点点火光来,向前滚去。
白若萱跃出洞口,向前一纵,而后挽剑在手说道:“前辈,且住,听我解释。”冯妙卿怒气上冲说道:“你想花言巧语蒙骗我老太婆,只怕认错了人。”说着抢出一步,手中长剑挽了剑花,一招“可汗点兵”向对方砍去。
白若萱纤腰一扭,伸足在墙上一蹬,忽地跃上房梁。冯妙卿冷哼一声,也飞了上去。二人展开身法,在房梁上斗了开来。白若萱腕抖剑斜,横削而出,冯妙卿回剑格挡,手中长剑向左一划,将对方剑刃带至一旁。
二人又连拆数招,难分胜负。白若萱见对方所用的是木兰剑法,心中纳罕:“玄女宫中老一辈的杰出人物似乎都已谢世,眼前这老妪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白若萱之所以识得这路剑法,那是因为桃花夫人卫无忧曾将这剑法传授于她。名义上卫无忧是下属,可白若萱一直将她当作长辈来看。得知卫无忧死时,她也曾背人大哭了一场。
冯妙卿向前跨出一步,左手捏了个剑诀,右手倏地向前递出,正是一招“燕山胡骑”。白若萱心神恍惚之际,见对方剑光飞来,不觉一惊,连忙倒纵而出。饶是她身法迅捷,鬓边一缕青丝还是被对方削掉,那面纱也随之落下。
那剑光未止,如影随形。白若萱背心已贴到一根大梁上,她身形向左一闪,嗤地一声,对方的剑尖刺入木梁之中。冯妙卿抽回长剑,双足复又跃起,腾空追击而来。
半空之上,二人又连对三掌,翻身落在地上。白若萱一张雪白俏脸泛出淡淡晕红来,冯妙卿见到这张脸,浑身颤抖起来,眼眸中几乎喷出火来,咬着牙说道:“原来是你!果然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今日若不取你性命,我受的那些苦便是白受了。”
白若萱一脸茫然道:“前辈,昨夜咱们才见过面,你老人家不会忘记了吧?”冯妙卿手中长剑举起,说道:“纳命来!”白若萱看的出对方一定是误会了什么,她本欲解释,可人家根本就不给她解释的机会。
她闪身避开对方一招,而后向门口奔去。冯妙卿翻身而出,截住她去路。白若萱一见无法,只得向西面窗户奔去,她掌风一晃,击碎窗格,而后纵身跃出,冯妙卿挽剑在手,也跟着跃至窗外。
窗格外面是一片池塘,池塘边上种着翠竹。塘内的荷叶早已衰败,只剩下孤零零的枯茎。白若萱不想和对方纠缠,伸足在一根粗壮的竹子上一蹬,如利箭一般飞到池塘对岸。冯妙卿也不甘示弱,依着对方的法子,飞过池塘。
池塘对岸乃是一片乱石堆,白若萱见正是绝佳的藏身之地,心道:“不如我权且躲起来,等那老妪走远了再离开,如此也就免去一场不必要的争斗。”
她虽然将自身行迹掩饰的很好,可她忽略了一点,胭脂的香味。冯妙卿被金铃铛毁容,自然不会去碰胭脂水粉。但胭脂水粉的香气却难逃她的鼻子。冯妙卿握剑在手,循着那如丝如缕的香气推测出白若萱所在。
白若萱听到对方的脚步声,心中颇为惊讶,暗道:“莫非她找了过来。”正寻思之间,冯妙卿自她头顶跃下,长剑一指,向她咽喉刺来。白若萱手中长剑向前递出,使了同样一招“万里赴戎机”。
冯妙卿奇道:“你……你居然也会木兰剑法?”白若萱眨了眨眼,自负地说道:“木兰剑法有何稀奇?你玄女宫的武学只要你说出来,我都略知一二。”冯妙卿道:“你……你是玄女宫的人?”白若萱道:“难道不像?”
冯妙卿冷笑道:“玄女宫的人我都知道,唯独你我从来没见过,说你这剑法从何处学来?”白若萱道:“我这剑法自然是得自一位高人传授。”
见对方这么说,冯妙卿将信将疑,寻思道:“玄女宫武学从不外传,这妖女分明是在撒谎,她大约是想借同宗同源的剑法来和我套近乎。雪婆婆临终前要我为玄女宫死去的冤魂讨回公道。于公于私,我今日定要将这妖女除掉。”
说着,她长剑一拨,朝对方左肩刺去。白若萱没料到眼前之人如此固执,非要杀掉自己。若在一味忍让,只会坏了大事。她举剑还击,青影闪动,化作一片光幕向对方头顶罩去。
冯妙卿与她斗到此时,气力渐衰。一着不慎,左腿竟为对方长剑所伤。她输就输在临敌经验不足,原本有许多机会可以置对方于死地,可终究错过了。白若萱看出对方气力衰竭,手中长剑一绞,冯妙卿当即手臂发麻,宝剑拿捏不住,向身后飞去。
白若萱手中长剑指着对方斗笠道:“我瞧你的武功似乎并不高明,说,你到底是什么人?”在冯妙卿手中长剑脱手的那一刹那,她心中酸楚无比,万念俱灰。
白若萱道:“既然你自己不肯动手,那么还是让我来揭开你的庐山真面目!”冯妙卿一想到要受辱于对方,冷笑道:“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见到我的真面目。”说着她向后跃去。原来,在她的身后是悬崖。
这一下变故是白若萱所料未及的,她原本想和对方开个小小的玩笑,却不料对方对于胜负看的如此重要,居然选择自尽。她走到悬崖边缘,见低下白雾茫茫,深不见底,不由得闭上眼睛长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