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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好的青石铺造的地面闪烁着冰冷的寒光,松木雕刻而成的飞檐上凤凰展翅欲飞,青瓦雕刻而成的浮窗,大理石堆砌的宫墙。
一条笔直的大道尽头,雾气萦绕不散,隐约中露出的峥嵘,一座巨大的宫殿无时无刻不在体现着‘家天下’的气派。
轩冕朝元涌翠埃,中天鸡唱内门开。
云开五凤层楼矗,日绕群龙法驾来。
谒者引班联宝带,上公称寿进金杯。
撞钟告罢宫花侧,人指儒冠锡宴回。
正月十八,大朝会。
大庆殿上,宋徽宗赵佶头戴通天冠,冠上缀卷梁二十四道,以玉犀簪导之,身着绛纱袍,腰束金玉大带,足穿白袜黑舄,挂金玉佩绶,面向群臣龙椅高坐。
殿内文武分班站立,泾渭分明,文官最前列站着宰相蔡京、检校少保蔡卞兄弟二人,武将最前列,却是站着一身文官打扮的知枢密院事郑居中、同知枢密院事童贯二人。
大宋朝以文御武的制度,却是不知让多少名将感到憋屈与痛苦。
“众卿有何本奏?”宋徽宗淡淡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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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便见武将前列的童贯躬身出列,拱手道:“微臣启禀官家,如今我大宋军队已攻入西夏腹地,臣请官家发令尽起西军,一战破西夏。”
“官家,不可再攻西夏了。”
武将行列中的一员老将却是忍不住,当先出列反对道:“如今的西夏已非是小梁太后当政的西夏了,那夏帝李乾顺颇有雄才,如今已将西夏整合成一块,前番虽我宋军连战连捷,但西夏大军亦未伤筋动骨,若再贸然攻夏,必被其反噬。”
“种师道,你却是认为官家不如那李乾顺雄才大略吗?”
那童贯闻言,却是不急着反驳,只抓着老将言语中的漏洞,放声呵斥道。
这员老将却不是别人,乃是如今的大宋朝西线屏障,西军精锐种家军主帅,一代名将——种师道。
种师道闻听此诛心之言,只心中怒火中烧,恨不得将此奸贼大卸八块,却又不得不匆忙跪地,直悲呼道:“官家,老臣绝无此意,官家雄才大略,自非那李乾顺可比,但如今这西夏确是不可再强攻了。”
“老将军起身吧,种家一门俱是忠臣良将,朕又岂会因言获罪于你。”
宋徽宗一脸关爱的说道,心中却是不喜,其本是个平日里听惯了阿谀奉承之言的浪荡天子,又哪里听得进种师道这等老将的逆耳忠言。
“熙河经略使刘法何在?”宋徽宗朝着武将行列中扫了一眼,开口道。
只见一身披甲胄,剑眉星目、虎背狼腰的壮年将军跨步而出,沉声应道:“臣在。”
“刘将军亦是与西夏交手多年的宿将,便由你来说一说朕该听谁的。”宋徽宗晦涩莫名的看了刘法一眼,意味深长的问道。
刘法低着头,心中哪会不明白方才官家看自己那一眼是何意,分明是想让自己支持童贯出兵西夏,只却不知自己亦是这般想法。
“臣附议童枢密所言。”刘法躬身道。
种师道闻言,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刘法,却是不曾想到与自己同处西军的这员大将,竟会附议童贯这好大喜功的奸贼之言。
只种师道却是更不会想到,此时的刘法心中也存了灭亡西夏,封侯拜相的想法。
种师道正欲开口再言,却见蔡京、高俅等人俱是出列,纷纷附议童贯,种师道哪里还能不明白,童贯想灭西夏是真,龙椅上坐着的这位官家想灭西夏更是真。
“好,准奏。”
宋徽宗龙颜大悦,放声道:“便由同知枢密院事童贯统兵,熙河经略使刘法为都统制,着你二人尽快返回宋夏边境,伺机出兵攻夏。”
童贯、刘法二人闻言,俱是一脸喜色,躬身应喏。
“众卿可还有本奏?”宋徽宗又开口道。
文官前列的蔡卞瞄了一眼身旁准备出列的蔡京,抢先一步,颤颤巍巍的出列道。
“官家,老臣蔡卞,求乞骸骨。”
蔡卞话音落下,大庆殿内响起一阵骚动,身后的蔡京眉头紧促,一脸复杂的看着自己这位兄弟,却不知其此举何意。
宋徽宗闻言,亦是从龙椅上站起,一脸关切望着蔡卞,直说道。
“蔡少保却是为何呀,朕和大宋都离不开老大人呀。”
“老臣已是风烛残年,帮不到官家什么了,还请官家垂怜,准老臣致仕。”蔡卞叹了口气,直拱手道。
“既如此,朕便准了。”
宋徽宗沉吟片刻,面上露出一抹笑容,道:“老大人为我大宋操劳一生,如今可还有甚心愿,朕自帮你完成。”
“老臣却是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望官家恩准。”
“老大人但讲无妨。”
“老臣忙于国事数十年,一生无子,唯有一弟子,乃是京东西路阳谷县的县令武植,老臣自知时日无多,望官家恩准,让武植护老臣返回祖地福建。”
“此乃是人之常情,朕......”
“不可官家。”
宋徽宗正准备同意,便听得蔡京急忙出列说道。
听到了此处,蔡京哪里还能不明白自己这位兄弟打得什么算盘,必是又起了爱才之心,想要护佑对方,正好趁着自己致仕之机,向官家提出条件。
若是他人倒也罢了,毕竟兄弟几十年,虽政见不合,但时到如今,自己成全了他也无妨。但那阳谷县令武植,却是自己早便看重的,正要趁着此次其入京述职,好拿捏他投入自己门下。
“官家,那武植乃是去年各州县考核甲上官员,其在阳谷县任上,将那阳谷县冶理的欣欣向荣,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如此国家栋梁之材,岂能因蔡少保致仕,便不做任用,这岂不是让天下人议论官家不会识人用人么。”
蔡京躬身拱手,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一脸为国为民的说道。
宋徽宗闻言,面色一喜,蔡京见状,直又开口道。
“官家,不如留武植在京城做官,侍奉蔡少保,如此既能使武植为国出力,又能免得蔡少保一路舟车劳顿,却不是更好。”
蔡京话音刚落,便见蔡卞眼神直勾勾的看着他,一脸绝望的说道:“兄长,只如今弟已时日无多,便是连落叶归根的愿望你都不愿成全于我吗?”
只这一声二十年未曾听到的“兄长”,将蔡京喊的愣在当场,蔡京望着一脸凄苦之色的蔡卞,心中却也是一酸,过往种种涌上心头,半晌之后,重重的叹了口气,朝着宋徽宗躬身拱手,退回了行列中。
只心中想着:就冲这一声兄长,便成全了你吧。
宋徽宗见状,也不再犹豫,当即开口道:“蔡少保一生于国有大功,加封为太傅,准予返乡;阳谷县令武植政绩卓著,加封朝奉大夫,赐银鱼袋,续任阳谷县令,并护蔡老大人返乡福建。”
日上中天,持续了一上午的朝会结束,文武百官陆续退朝。
宣德门前,蔡京与蔡卞一前一后的出现,待两人即将分散而行时,蔡卞望着蔡京的背影,意味深长的说道。
“兄长,卞此番将与你永别了,只望你日后三思而后行,多为身后之事考虑,切勿把路走绝了。”
蔡京闻言,身形一滞,片刻后又快步而行,上了一辆豪华的马车;蔡卞重重的叹了口气,亦是走向了自家的马车。
皇宫大内的宣德门前,如二十年前的那个正午一般,一门两兄弟,两架马车,背道而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