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件南海赤髓簪,她二人从何处得来?”
景玉楼开口询问。
孟氏和褚夫人此时已被各自的老爷领到手里,见问,梅元海和褚世忠动作竟很一致,不约而同把手里的女人往外推了一把,像是划清界限。
“此物哪里来的?”
梅郎中到底是读书人,语气尚显斯文。
褚世忠则不然,蒲扇大的巴掌已挥在夫人那张吹弹可破的脸上,顿时唇角渗出血来。
“贱人,这东西谁给你的?”
看着粗鄙的大汉,问话倒颇有心机。
“买的……”
两个女子发颤的声音一前一后,吐出的话却是一样。
这两位搞不清楚女人们那些钗环脂粉的名堂,听了这话都是气不打一处来,前几日闹得沸沸扬扬,死了三个太子妃,丢的东西不正是这南海赤髓簪么。
这么个晦气的劳什子,她俩巴巴去买来带头上,图个什么?
“王爷,这……,女人家没见识,不知这是赃物,定是那商家行诈,意图栽赃……”
褚世忠连忙解释,梅元海接口道:“就是就是,此事王爷还该捉拿卖簪之人,那才是杀人真凶啊。”
“看来你二人并不知实情?来人,将这两名妇人带回大理寺就押候审。”
景玉楼说着,目光微不可察往妻子那边望了一眼。
“慢……”
一个清亮女声响在耳畔,声音并不嘹亮,在场每一个人都听得分明,却无从分辨声音来源,又似响在半空。
铭园有山有水,景致大气磅礴,目力好些的,此刻看见远处小山之巅的观景亭中,立着三个人,声音正是自那里传出。
镇妖塔来人远离凡俗尘嚣,宛如世外,语声如伦音天降,“楚辰王,不必带回大理寺,就让她二人当众说出实情。”
此次派到临阳的预查使,除了程鸿坤,另一人是凌霜指派的温莹,二人皆属苍门。
关于邪祭的线索,在景玉楼有意回避,和宇文虎刻意隐瞒下,既然尚无确凿线索,便被两名预查使默契地选择了置后,因二人受命前来,最重要的是为查访无主神器。
据慕哲的推断,既然迴春祭意在打开妖皇遗宝,有可能此神器正是自南明谷流出。
这才是实质利益,比去查一桩,可能与塔主族人有牵连的命案,或是已成定局的邪祭祭礼,更为直接有效。
铜佛寺那间破庙里,果然有玄响级别神器的残余气息,程温二人得到证实后大喜,动用守备铭文全城里外搜查一番,竟毫无所获,皆觉不可思议。
然而昨夜又去一次,却有了点意外收获。
今日一早,陪在二人身后的宇文虎接到留守大理寺的消息,得知景玉楼带人去了铭园,似是案子有重大发现,思量再三,还是报给两位预查使。
程鸿坤和温莹在搜查神器上的意向一致,但在邪祭这事上,却微妙的处于对立面,程鸿坤听了谢逸平的交待,虽未向宇文虎及谢安求证,却抱了点大事化小的态度。
温莹则不然,按凌霜师姐的嘱咐,若能查实塔主大人的族亲,真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举,落下这等口实,对上官系来说,总是有利无害。
她倒不知景玉楼的立场,只看这几日避而不见,想必也是跟靖安台这都官一个心思,见他似是要息事宁人,当即出言制止。
谷/span回过头看见程鸿坤微有不虞的脸色,温莹淡声道:“毕竟若能早日查到祭主下落,对后续追查有益无害,师兄不妨听一听。”
景玉楼这时刚接到手下人往商行查证的结果,想了想,遥遥朝山巅亭拱手一揖,转回身来,先问梅家小妾孟氏。
“你说这簪子是买来的,将购买详情道来。”
孟氏吸了口气,神情镇定下来,“这簪子我在本月初一就在翰元商行下了定的,大人一查便知,是昨日才到的货,今日出门便戴了。”
景玉楼看看梅元清,“翰元商行,是梅郎中家的私产吧?”
“的,的确是下官的产业,但这事,下官真的毫不知情。”
景玉楼不置可否,继续道:
“此物是翰元商行本月初二下定,卖家是华安城坤玉楼。然而坤玉楼的来货清单上,此物是挟在临阳发往华安的货里,日期是初六一早,发货人是……”
他看一眼手中清单,抬起头来,“蔻丹楼!”
此刻花厅的女眷都悄悄聚在大厅最前,隔着门窗听大理寺办案,听到最后三个字,顿时起了一片哗然。
景玉楼的声音波澜不兴,看着梅元海道:“本王是否可以推断,是你在本月初便已预谋暗害三名太子妃备选,因垂涎圣赐之物,早早在自家商行下定,再由此周转一番,最终赃物便可重归你手?”
梅元海惊得脸色惨白,嘴唇嗫嚅半晌说不出话来,倒是他这小妾颇有胆量:
“在自家商行定东西,再去别城进货,这种事不是正常?大人这般攀诬,妾身不服,再说……”
她说着,忽然回头朝花厅望去。
景玉楼不待她开口,已转向褚氏二人。
“褚夫人,你的簪子到底如何得手,好该如实道来。”
妇人脸上的巴掌印未消,半边脸已高高肿起,眼神带了闪烁,强撑着道:
“真是买的,跟孟氏一同在翰元下的定。”
“哦?”
景玉楼也不揭穿,目光似笑非笑瞟一眼褚世忠。
那只大掌再次扬起时,褚夫人明显不是第一回遭他的打,抬手挡头的姿势很是熟练,宽大的袖口滑落,露出腕上的赤红珠串。
“褚夫人当时定的,是这串南海赤髓手串吧?那不知簪子从何而来?”
景玉楼盯着她手腕上一抹刺目殷红,继续追问。
褚夫人忽然向侧一蹿,离得丈夫一丈多远,拿大理寺官员隔着,倒将王简几人吓了一跳,差点以为她要畏罪潜逃。
“是,是我偷的……”
妇人颤巍巍的声音响起:“上月底定国公府花宴,郭四小姐头上带了皇后娘娘赏的这南海赤髓簪,我,我见猎心喜,趁她更衣的时候,偷偷拿的……”
褚世忠气得哇哇大叫,“你个贼婆娘,老子是没钱给你花么?穿金带翠什么时候缺过你?你要去偷!看老子不打死你……”
果然,知夫莫若妻,褚夫人这一躲是有缘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