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七里驿。
杨俊看着马厩旁已被掘开的孤坟,眉头紧锁。墓碑已被砸碎,散在一旁。
究竟是谁!难道是日驿中出现的那群人?
不可能,以铁剑坞的手段,就算那群人将老家伙的尸骨拆得稀碎,也能找出些蛛丝马迹,看封俊那日的模样,不似作假,似乎完全没有找到线索。
难道老家伙没死?
那也不可能,杨驿确信虺九确实已经身死!
究竟是怎么回事!
杨驿思索万千,却终于找不到任何头绪。
“老家伙!不管究竟怎么回事,当年的事情,我定要为你我二人讨个说法!那件事,无论如何,我也得替你办了!”
杨驿自言自语,进了驿站,也不知从那个角落找了一柄黑鞘长剑,又寻了一个酒葫,灌了一葫烧酒,挂在两侧腰间。离了驿站,往远处而去。
身影渐渐消失在远处,浓浓的黑烟缓缓升起,一场大火将七里驿渐渐困锁在火光之中
……
华灯初上,景州城东,缓缓走来一个衣着怪异的青年,引得来来往往的街客指指点点,之所以怪异,只是那人一袭书生模样,手拿一把折扇,偏偏腰间挂着一柄黑鞘长剑,一个老旧的黄皮酒葫。那人走过长街,站在王府门前,立住了身形。正是自七里驿走来的杨驿。
七里驿之所以称为七里驿,正是距景州西城不过七里而得名。只是景州城西紧靠蟒山,而七里驿身在蟒山深处,所以倒成了灯下黑的一处荒村野驿。
景州王府,正是景州大户王家府宅。
只是少有人知,这景州王府,正是铁剑坞景州分舵的所在!
“什么人!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还不快滚!”
杨驿站在王府门前,不多时候,门里便走来一个恶狠狠的门房,粗声喝骂道。
“蓬!”
杨驿也不多说,身体往前一探,一股大力撞在门房的身上,门房一声闷响倒在了地上,登时生死不知!抬手一掌,轰然撞在大门之上,木屑横飞。厚重的大门重重倒在了地上!
“哪里来的不要命的,敢来这里撒野!”
走进府中,早有扮做仆从的弟子围了上来,将杨驿团团困在其中!
“少门主的扇子!你究竟是谁!”
扮做仆役首领的铁剑坞弟子认出了杨驿手中的折扇。
“讨债的人!”
杨驿声出如雷。脚下一错,掌影翻飞,一个个人影重重倒在了地上,刹那间生死不知!
脚下不停,直往中厅而去,正将夜十分,铁剑坞弟子都在府中,明哨暗哨早已将前院的事情通报上去,府中警笛四起,向着前院围来!
杀声四起,杨驿如是地狱修罗,一步一杀,走到正厅之时,身后只剩下留下了一道尸血之路。
“是你!”
当杨驿走进正厅的时候,一脸富态商贾模样的壮汉提着一把虎头长刀,正立在厅中,看得杨驿进来,登时惊大了双眼!
“蝮堂主!难得你还记得我!”
杨驿看着壮汉,冷声道。
那壮汉正是铁剑坞景州分舵舵主,蝮野。蝮姓本就是王姓,算起来也是皇亲国戚,缘起当年王皇后后宫争势败于而今女皇武帝之手,九族为其所诛,族中孩童被赐为蝮姓,以示其毒如蝮之意。算起来杨驿的师傅虺九也是皇亲,还是真正的皇族,只是因武帝夺权,兵败于武帝之手。被消了皇姓,赐姓为虺。
虺蟒二姓遗民尽数流放岭南,成为流民,无一日不想着刺杀武帝,以复血海深仇,其中不少人苦练武功,也是由此而来。虺九与蝮野当年也曾结义金兰,之所以加入铁剑坞,也正是为了如此。
杨驿剑指蝮野:“山里那些村民是你杀的?”
蝮野柱着长刀:“是!”
“为什么?”
“三千两黄金。”蝮野说着,忽然怆声:“我也后来才知道,那里尽是虺氏族人!”
“什么!”
却是杨驿一惊,那山村之人,竟是虺九的族人!不过这倒是解释了为何如今天下升平,那里的村民却过着那般凄苦的日子,对于流放岭南的虺蝮二姓族人,朝廷极尽苛难,能苟延残喘,已是难上加难!
难怪虺九会在七里驿见到自己,而后也会回到七里驿,其中竟还有着许多关节,此时杨驿这才将这许多事情弄了个清楚。
“当年我和师父刺杀李项,被铁剑坞出卖,你可知为何?”
“当年我确实不知,铁剑坞中尽知我和你师父的关系,又怎会让我知道这些事情,不过此时虽然隐秘,四年来,我暗里确实查到了一些信息。”
“李项,才是铁剑坞背后真正的主人!”
“你说什么!”
杨驿惊呼一声。
铁剑坞缘起前朝遗民所创,乃是江湖上极为隐秘的门派,铁剑坞的隐秘之处在于江湖无人不知铁剑坞乃是江湖极为可怕的势力,也是天下最大的杀手集团,但铁剑坞所在和人员却是极为隐秘,就如这景州分舵一般,都有着明里正常的身份,一体两面,多年间在当朝做下诸多大案要案,却查无可查,朝堂江湖都想除掉铁剑坞,数百年间铁剑坞却是越来越强,查无可查,实在无法想象。而今铁剑坞的真正主人。竟是河东郡王李项!
“封家,不过是李项推到面上的傀儡而已。你师父和李项的恩怨,我也清楚,当年你师父的伯父起兵反武,就是被李项出卖,这才兵败,九族被诛。你师父当年之所以接下刺杀李项的买卖,也有着当年恩怨的原因,那事情本来就是一场阴谋,当年李项自导自演了刺杀自己的戏,其实是为了青禹门里的一门秘籍,至于究竟是什么秘籍,我没能查到。”
蝮野缓缓道来,似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四年时间,多少事情压在心头,多少苦,多少泪,唯有自知。
“铿啷!”
虎头长刀重重的砸在地上,一声脆响回荡在大厅之中!蝮野的身体轰然倒下!
“蝮叔!”
杨驿惊呼一声,身形一踏,迎身扶住蝮野,这才发现蝮野竟已自断了周身经脉!
“蝮叔!你这是何苦!”
杨驿扶着蝮野,半坐在地上。蝮野与虺九本是结义兄弟,当年没少交往,只是后来蝮野做了这景州分舵的舵主,二人这才少了交往。
“你师父一族,始终是灭在我手上!要不是为了给你师傅报仇,我已经向你师父谢罪去了!现在,这件事情,只能交托给你了!”
蝮野撑着最后一口气,缓声说道。
“好!”
杨驿只觉喉头发涩,半晌却不知如何开口。随着杨驿的话声,蝮野终于断了最后一口气。
“蝮叔!你这是何苦如此!”
杨驿喃喃着。
只有杨驿明白,蝮野为什么这么做。
杨驿怒杀而来,显然已经知道了一些事情。这些事情,不管什么原因,有意还是无心,都和自己脱不了干系!只有自己的命,才能让杨驿相信这一切。他可以死,也不能背负背叛兄弟的名声。就算是天下人的误解都可以。面对杨驿这个兄弟唯一的传人,也算是唯一的后人,他担负不起这个名声!
江湖人,只能以江湖人最简单直白的方式,以自己的血,宣誓自己的清白!
为了打探消息,独子也因此身死,尸骨无存,这么些年的背负,他也真的累了,如此也算是给自己最好的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