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雨后新山,温润的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草木清香,山鸟轻唱,山花香送。
青禹之景,除了雷火炼殿之绝,其山光水色,四时风致也各有风情。
杨驿苏玥两手相环,循着山道,漫步林间,缓缓向着天柱峰走去。多年累积的感情随着彼此之间那一层隔膜的撕裂,一月来正是如胶似漆,越加难分难舍。
武省扶着青松,不远不近地跟在二人身后。
二人临山赏景,三步两回,对武省二人视若无睹。
足足两个时辰,二人这才终于走到天柱峰下。只见一峰擎天,直登九霄,绝壁上,一条盘山小道缠山而上。
“累了吧?”
杨驿拉着苏玥的手,柔荑温心更无它。一道温润的真元缓缓渡去,锦衣玉食二十年,一朝浪迹江湖女,一个月下来,虽然苏玥已然喜欢上了如今这自由自在,身心有伴的日子,只是毕竟只是一个身无武功的女子,虽然只是游玩,这一番下来,已然香汗澄澄,脚下发虚。
一个月来,李寒也曾尝试过将自以为适合苏玥的武功传授给苏玥,甚至溯天决也试着让苏玥一试。苏玥虽然从未修行过武功,只是一番传授,其悟性更在杨驿之上,往往另辟蹊径,自有独到见解,就算杨驿,也自觉获益匪浅。只是苏玥虽然能将各种武学理解至极为精深的地步,却始终无法修成内力,至于溯天决,也是一般无二。
一月来,苏玥从未放弃,杨驿穷尽思虑,也始终没有半点办法。
这些日子以来,苏玥已然习惯了杨驿的真元,此时只觉得精神一振,隐隐沉闷的身体也轻灵起来,回头冲着杨驿绽妍一笑。
一笑倾城更有谁,跟在二人身后远处的武省看着山前那一笑,只觉如天上仙子落俗间,虽然清楚苏玥脸上明显有着人皮.面具的痕迹,即是如此,也丝毫不能掩去,那动人心魄的仙资。
“走。”
杨驿看着身前佳人,环手抱着苏玥,几个闪现,已然消失在山道远处。
“武省。”
看着杨驿消失在远处,回头看着还在失神的武省。青松摇摇头,叹了口气,唤了一声。
“师父!”
武省惊醒,扶着青松,脚下快了几分,登山而去。
……
天柱峰顶。一座铜殿历经雷火,越加耀眼,在烈日下散发着夺目的金光,与天上的烈日交相辉映。
金光夺目,杨驿的目光却死死钉在了铜殿门口歪坐着的一个青袍道人身上。
青袍道人一尾拂尘挂在臂弯,鹤发童颜,腰挂着一枚古朴盎然的青玉,一副得道高人模样,看着杨驿二人登山而来,缓缓起身,起身之下,只见道人龟形鹤背,一副高人模样瞬间崩塌了七分。
“张玄素?!”
杨驿看着道人,七分骇然,三分疑惑。
“师祖!”
不待道人回话,武省已扶着青松登山上来,二人走进道人身前,恭敬一拜。
“你果然还活着!”
杨驿一脸警惕,将苏玥紧紧护在了身后。不需多问,看青松的模样,道人的身份已然呼之欲出!
百余年前,败落的青禹门,张玄素横空出世,自青禹山中悟出十八云手,以一局赌约在前朝皇帝手下赢了下了青禹山,再建青禹门。天下早有传闻,张玄素已然超凡入圣,依然在世,到今朝先帝痴迷长生,也正是为了寻找张玄素,这才征调数万能工巧匠,在这天柱峰顶,造下了这座成就天下绝景的铜殿。
而让杨驿心惊的除了张玄素还在人世带来的惊讶之外,更惊骇的,却是杨驿发现这张玄素竟也早踏足了修行之道,而自己竟然完全看不出张玄素的境界,只是身上隐见五彩霞光,正是五气朝元之相!
“五气朝元!你已练气圆满?!”
杨驿惊呼一声。
“果然如此!既然你也知道五气朝元。看来你也遇到了那些人!”
张玄素听着杨驿的话,忽然莫名其妙地说道。
“那些人?”
杨驿一脸茫然。
“自寒林之外而来的人。在遇到那人之前,我也不知何为五气朝元,三花聚顶。”张玄素起身,轻飘飘一垮步,如缩地成寸一般,已然站在杨驿身前。
杨驿心里一惊,就要以游天步脱身而去。
张玄素只一步踏来,却没有更多的动作,一句话更是让杨驿怔在了当场:“四年前你和你师父闯进我悟道的地方,我见过你!”
“前些日子,铁剑坞被灭,李项被杀,我就猜到你也踏上了修行之道,也定会来青禹。不过你这一路游山玩水。可是让老家伙够等!这才安排青松安排候你。”张玄素回身,已然站在青松身后,一边向杨驿解释,一手抵在青松后背,替青松疗起伤来。
片刻时间,青松苍白了脸上渐渐血色充盈起来,起手躬身正要向张玄素行礼,却被张玄素挥手止下。
“还有一件事,如今你师父已经死了,八幅上古图刻半年前已经尽数崩毁,此事你知我知,你知道修行之事,也定会有人引渡你离开这里,虽然不知那些人何时引渡你我前往天元大陆,但天元大陆之大,未来或许也只有你我二人出身此寒林之中,说不得以后还需互相照拂,多一个知根底的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虽然现在我的境界要高于你,可以你背后的引渡之人也可以挥手杀我,所以,我对你并无恶意。”
张玄素不愧是活了百余年了老人精,看出了杨驿的心思,三言两语,杨驿的警惕已然消去了八分。
至于张玄素所说的引渡之人,杨驿只眼睛一转之间,便已然知道其所说的,应该便是如易取一般出现的人物,只是不知,是易取还是那追杀易取而去的几人之一,或者还有其他人。看这张玄素的长相,倒有易取几分气质,不知和那易取有没有什么关系,只是不要是追杀易取那几人之一才好!
回头看了一眼也一般警惕的苏玥,轻轻拍了拍苏玥的手背,不需多言,已然心照不宣。再看了一眼青松师徒,这才回想张玄素竟是传音入密,除了杨驿,其余人竟是不得听到分毫。
如此不露痕迹传音入密,杨驿自忖就是如今自己只差一线便入二元炼气境,也无法做到。
“你说八幅图刻已经尽数崩毁,这是怎么回事?”
虽然做不到张玄素一般轻描淡写,既然张玄素如此慎重地提起此事,杨驿也是惊奇不已。
“我也不知。大约半年前,我正参悟之时,八幅图刻忽然尽数崩毁,也是因为如此,我才出山,也是出山,我才遇到了那人。”
张玄素解释道,杨驿听着,心里隐有所感:半年前,难道易取传给自己溯天决有关?那溯天决与上古八图定然有着不小的联系,如果说溯天决是打开上古八图的钥匙,那或许一切都可以顺利成章!
虽然无法印证自己所想,但杨驿隐约有着一丝直觉,事情应该就是如此才是!不过此事,杨驿却是不会多言。
“前辈修为深厚,我正有一事请教。”
短短时间,杨驿与张玄素心里已然各自有了计较。彼此心照不宣。
“关于弟妹?”
张玄素说着,已然站在杨驿身边的苏玥脸上一红。
“前辈这不是乱了辈分,以前辈的年纪……”
饶是杨驿脸皮自以为够厚,也不知如何答话,张玄素,成名百余年前,杨驿想了想,按传说来推论,至少也在一百六十岁往上,要这么算起来,说不好和自己的哪辈先祖一般年纪,这兄弟相论,怎么想怎么那么别扭。
“奶奶的。我才一百七十八岁,按修行之人的年纪来说,我这还是小青年呢!不过比你大个一百五十来岁,别客气,以后咱就是兄弟。当年的兄弟现在骨头都成渣渣了。今天又多了个兄弟,正正好好。该喝他三天。你放心,以后大哥罩你,那个敢动我兄弟,分分钟砍死他!……”
张玄素舌颤莲花,越说越得劲。身后青松师徒,大眼对小眼。二人也不见说什么,突然一个弟妹一个兄弟的,这祖师,真是那位祖师么?
一个猥琐的老头渐渐浮上杨驿心头,心里飘过一阵无语:都说越老越小,难道人上了点年纪,都嘴这么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