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戚东树的眼里,林国栋就是故意的。
故意抢他的生源,把好苗子从他手上薅走,还让所有老师都嘲笑他。
笑他——有眼无珠。
他昨天不过就是忙了一会,没来得及赶回来,他就越俎把两个学生安排去了他的班级。
呸,他又不是校长或者是主任,凭啥决定学生的去向。
他得去找他理论理论。
戚东树想法很好,但旁边还有重生人士潘玉华,潘玉华一瞅他那样子,就知道他想干什么。
自己家的小姑娘,哪可能让人做筏子。
潘玉华眼睛一睁,不等戚东树把卫子英带走,突然道:“戚老师,你打同学,被我们撞到了,怎么反过来污蔑我们撞你。”
“污蔑,我可没有污蔑她,明明是她撞我。”戚东树没想到旁边还有人,眼睛一蹙,看向潘玉华。
潘玉华:“卫同学才六岁,不小心撞到老师,是她不对。英子,给老师道歉。”
“老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卫子英不知道潘玉华为啥要让她道歉,但她还是乖乖听话,道歉了。
她这声对不起刚落下,潘玉华就道:“戚老师,卫同学做错事,已经道歉了,那老师你恶意伤害同学,是不是也该给我们道歉了。”
“什么恶意伤害,这位同学,你可别乱说话。”戚东树觉得潘玉华的话,隐隐有些不对。
潘玉华眼睛一抬:“你打吕丹同学,我们都看到了。”
戚东树:“我打吕丹同学是为她好,小同学,这是老师在教育学生,可不是打人。”
戚东树被潘玉华的话给弄得楞了一下,回过神,立即唬下脸,否认自己打人。
开学前校长和主任还给他们这些老师开了个会,说,教导学生要有爱心,少体罚同学。
这会才开完没几天,今儿这小丫头若是真去跟校长说,他不定要挨批评。
“教育学生,会把学生的脸都打出血吗?老师,吕丹是女学生,她脸上的伤万一破相了,你负得起责吗。”潘玉华双眼凝在戚东树的脸上,义正言辞的问。
潘玉华一听说吕丹的脸破了,戚东树一惊,转头就往吕丹脸上看去。
一看过去,就发现吕丹整个左耳都红通通的,在耳朵下方那儿,真的有一条血痕。
看到这条血痕,戚东树有些慌了,手一抬,就想看看吕丹的情况。
却在这时,潘玉华眼睛一眯,向卫子英递了个眼神,
卫子英跟潘玉华处了这么久,哪会看不出她想表达什么啊。
她乌黑眼睛一转,趁着戚东树注意力转移了,小身板灵活一转,挣脱戚东树的手,然后抓住吕丹,就往潘玉华身边跑。
“跑什么跑,让老师看看吕丹的脸。”戚东树抬起的手落空,赶忙道。
卫子英摇头:“不行,你会打吕丹姐姐。”
潘玉华:“戚老师,你体罚学生没有错,但是恶意打学生,却是你不对,这事,我会如实告诉校长,让校长来处理。”
潘玉华重生以来,一直都很温和,从未攻击过谁,但刚才戚东树想用卫子英挑事的举动,却着着实实惹恼了她。
还有便是,吕丹情况本身就很特殊,这小姑娘很自卑,吕秀正在想办法树立她的自信,想让她活泼一点。但搬出吕家这么久,却始终没能把她性子扭过来。
吕秀私下里还和她说,吕丹怕是立不起来了。
如今看来,吕丹不是立不起来,而是在吕秀看不到的地方,一直被另一个人否定打压着……
潘玉华觉得,现在是个能让吕丹树立自信的契机,她琢磨了一下,便准备把这事闹大。
她要让吕丹知道,她是没有错的,错的是老师……她不需要为别人的过错,封闭自己。
说完话,潘玉华一转身,拉着卫子英就往对面的教师办公室走去。
卫子英手上还牵着吕丹,吕丹自始至终都埋着头,一句话都没有。卫子英一走,她就机械地跟着卫子英走了。
躲在教室里,一直不敢吭声的吕柳,看见妹妹被卫子英拉走,想也没想,拔腿就从教室里冲了出来,然后跟着卫子英她们去了校长办公室。
吕柳放学后,就一直站在教室里面。她也埋着头,等着戚东树训斥完妹妹,就和妹妹去食堂吃饭。
吕柳其实对老师打骂妹妹,已经见怪不怪了,因为上一年级时,她和妹妹就经常被老师打骂,不但她们姐妹被打被骂,别的同学,也时常会挨批。她一直觉得,老师打骂她们没错,错的是她们和同学,但刚才听了潘玉华的话,她却有些怀疑老师了。
对呀,老师体罚学生没错,但打出伤,就是老师的不对。
“找校长,成,那就找校长。我管教学生,难道还错了不成……”
戚东树盯着往校长办公室跑去的四个学生,气哼了一声,一点都不认为自己体罚学生,有什么错。心里反而觉得卫子英和潘玉华仗着成绩好,挑衅老师……
开学第一天张贵荣忙得很,潘玉华带着卫子英和吕家姐妹到办公室时,他正处理着校务。
“玉华怎么过来了,吃饭了吗?”张贵荣看潘玉华来了,抽空抬头问一声。
潘玉华过来是有正事的,她看了一眼张贵荣,一本正经打报告:“报告校长,刚才放学,我看到戚老师打同学,还把同学的脸给打破了。”
潘玉华的这声报告,打得特别响亮,张贵荣刚想问她第一天上学习惯不,就被她那正儿八经告状的话,给弄得懵了一懵。
“戚老师打同学?”张贵荣放下手上的笔,皱了皱额头,看向办公室的四个丫头。
卫子英小脑袋猛点:“对,校长,戚老师打吕丹姐姐,脸都打出血了,不信你看。”
告完了状,卫子英伸出小手,推了推吕丹,让她把脸抬起来,给校长看。
但吕丹性子太愁人,卫子英和潘玉华都给她出头了,她却还是埋着脑袋。
一边的吕柳有些怵张贵荣,但下意识却觉得,这会儿她们姐妹不能退缩,犹豫了一下,她上前一步,直接动手把吕丹的脸抬了起来。
一抬起来,那红肿的半张左脸,就落进了张贵荣的眼里。
张贵荣一惊,赫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大步绕过办公桌:“怎么这么严重,戚老师用什么打的?”
卫子英鼓着腮帮子:“用书,耳根子下面,都被书划破了,校长,戚老师不但打人,还骂人,骂得特别难听……”
小丫头嘴巴一张,愤愤地把刚才戚东树骂吕丹的话学给了张贵荣听。
她学的时候,还带了情绪,仿佛是要把这些话,反弹给戚东树般,学的那叫一个真。
刚追着她们过来的戚东树,才走到门口,就有种里面那个小女孩是在骂他的错觉。
“小同学,你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这么学人说话呢。”戚东树听不下去了,愤怒之下,他站在校长办公室门口,就呵斥道。
他的声音很大,这一喊,就把隔壁办公室的老师们都惊动了。
一群正在吃午饭的老师,端着饭盒从办公室里够出脑袋,想瞅瞅这边是什么情况。
“因为我要把你骂吕丹姐姐的话,说给校长听啊,我一个字都没有多说。”卫子英被戚东树的吼声,给吓了一跳,一侧头,见他唬着脸,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卫子英有些怵,双腿一挪,挪到潘玉华身后,气呼呼地盯着戚东树。
哼,我有玉华姐姐护身,才不怕你。
“这是哪个班的同学,嘴巴可真利,竟敢在学校顶撞老师。”
卫子英话刚落,办公室外面就走进来一个男人,这男人五十出头,身体有些发福,穿着一件中山服,腰上高高勒了根皮带,看着就特别有范。
“莫主任,你来得正好,戚老师打班上同学,这几个小同学过来告状,你说说,这事怎么处理吧。”张贵荣看着进来的男人,立即出声道。
大人们的交锋,比起小孩子来隐晦多了。
这个莫主任一来,就往卫子英头上扣个顶撞老师的锅,而张贵荣则一开口,就把事件定成了戚东树打学生,打得太重,伤了学生,学生不服来找他告状。
他做为公社小学的校长,学生都把不满告到他这会儿,他自然是要过问。
“学生调皮不听话,老师教育一下,不是很正常吗,有什么好处理的。受点气,就敢来找你说事,看来是个剃子头,这种学生不好好管教,以后还不得翻天,我看,得让她们家长过来一下才行。”
张贵荣听了莫主任的话,眸子轻阖,不咸不淡道:“的确是该请家长,这事,不但得请家长,我后天开会,也得问一下市里的领导,老师体罚学生,到底该怎么体罚,这把女同学的脸打到出血,到底算是体罚,还是故意伤害。”
“什么故意伤害,张校长,这种话可不能乱说。”莫主任一听故意伤害,顿时一惊,忙不迭道。
张贵荣指了指吕丹脸上的伤:“莫主任,我可没乱说,这瞅这小姑娘,脸都被戚老师给打出血了,她耳朵这会儿还红着,也不知道有没有伤到耳朵,这要伤到了耳朵……”
“啥,伤到耳朵了?”莫主任眼神一转,落到吕丹的脸上,这一看过去,他顿时不知道说什么了。
吕丹半边被打的脸,后劲上来了。先前还看着没那么红,也不见多肿,但过了一会儿就发肿的厉害,本来她脸上就还有一点点血,再加上肿看着可不就有些吓人了。
“戚东树,你是教学生还是在打学生,你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才把人家一个小姑娘的脸,给打成这样的。”莫主任楞了一妙,脸色一变,火气忽地转向了戚东树。
他想都没想到,这爱打学生的侄儿,竟把人家小姑娘打成这样。小姑娘顶着这张脸,他就是长了七张嘴,也没办法再给他开脱。
既然开脱不了,那他就得做个公正的主任,免得被张贵荣抓到错处,告他一状。
“我,我没,我就用书,轻轻拍了两下。”戚东树被他姑父一吼,给吼懵了,下意识道。
躲在潘玉华身后的卫子英,听到戚东树的狡辩,适时勾出脑袋,补上一刀:“才不是轻轻拍,我看到了,很用力,很用力。”
莫主任:“听到了没,人家小同学说你很用力。”
一边,一直没有开口的潘玉华,看了戚东树,觉得卫子英的刀,补得不够深,嘴一张,就道:“戚老师不止打学生,还教唆学生自杀,他刚才说,像吕丹这样的人,活着就是浪费粮食。”
“校长,戚老师在暗示吕丹,让她自杀。”
潘玉华这话一出来,莫主任心口忽地一下悬起来了。
打咒学生和教唆学生自杀,那可是两码子事,这被打的学生万一想不开,真自杀了,嘶……他的饭碗怕要丢了。
莫主任:“生气之下说的话,哪能当真。”
潘玉华:“说的人不当真,听得人当真了怎么办?”
莫主任一噎,忽地不想管这烂事了,他转过脸,对张贵荣道:“张校长,戚东树体罚孩子过度,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他是我侄儿,这事我得避嫌,就先走了。”
莫主任是个很会审时度势的人,他目前正是上升关头,若不出意外,今年他就能调回城了,这关键时候,侄儿不侄儿的等他工作稳定了再说。
所以,他走的那叫一个快,走前还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眼戚东树。
围过来的老师,看着离开的莫主任,脸上纷纷露出了疑惑。
戚东树到底是把学生打成了什么样,才让这个一直护着他的莫主任这么生气。大伙不明原由,都抬眼往教室里看。
这一看过去,老师们不淡定了。
其实中一个男老师,赫地一下走进办公室:“戚老师,这就是你说的轻轻打?”
这个男老师姓田,是二年级三班的班主任,班主任对学生更有责任感,这田老师一瞅自己的学生,竟被戚东树给打成这样,顿时生气了。
田老师瞪了一眼戚东树,懒得和他多话,转头就朝校长道:“校长,我要申请林国栋老师,来教三班的数学。我不和戚老师共事了,戚老师打学生成瘾,我和他共事一年,他几乎天天都在体罚学生。他若是正常教导学生,我也不说什么,可戚老师体罚学生,明显带着个人情绪,我们班是低年级学生,可经不起他这样折腾。”
田老师早就不想和戚东树共事了,特别是在打学生这事上面,他无数次给戚东树说过,让戚东树收敛点,别太过份。但戚东树把他的话当耳边风,该打还是打。
田老师阻止不了,早就想换个人共事了。
其实换人这事,田老师私底也和张贵荣提过好几次,张贵荣为此,还曾找其他老师商量过,说要不要把戚东树换去教高年级的学生,但戚东树的品性,大家心里都有底,没一个老师愿意和他共事。
于是,这事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田老师就觉得,机会难得,不趁现在把戚东树弄走,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校长,我也申请换一个老师来带一班的数学,戚老师的性子,不适合带低年级学生。”外面,听到田老师说要换人的刘晴,也附和出了声。
刘晴同样不想和戚东树共事。
主要是戚东树太不像话了,私下里说学生坏话,打骂学生,还……克扣学生该得的奖品。
两个教一年级的老师都不愿意和戚东树共事,连三年级二班的语文老师,也加入要换个老师的队伍中。
戚东树一共带了三个班,其中有一个就是三年级的。
戚东树进学校那会儿是新老师,又是莫主任安排进来的,张贵荣不大放心,第一年只敢让他带一个班,一直到去年,才让他像别的老师那样,多带了两个班。
这两年知青回乡,学校老师紧缺,若不是这样,学校也不会让每个老师都带三个班,连张贵荣这个校长,在忙工作的同时,手上也有一个班,而且还是初中的。
戚东树看着不愿意与自己同事的几个人,眼里顿时生起了恼:“我就知道你们不喜欢我,果然,我这才出一点事,你们就想把我换掉,哼,任职老师,是要校长和莫主任共同签字才行,可不是你们几句话就成的。”
张贵荣看着快要争吵起来的双方,眉头蹙了蹙,道:“田老师,你带这位女同学去卫生所看看,没大事就好,若是真伤到了耳朵,就带孩子去市里瞧瞧,医药费由戚老师出。另外,戚老师,你目前这情况,我有些不放心,你手上的工作就先交给林国栋老师,至于对你的处罚,等我去市里开过会后再说。”
田老师:“那成,我先带人去卫生所瞧瞧,吕柳,你回去喊一下你们的家长,这事,得通知一下你们家长才成。”
“没事,你先带人去卫生所吧,吕同学的家长,我来联系。”张贵荣是清楚吕家姐妹情况的,想了想,道。
田老师点点头:“好,那我们先走了,吕丹,跟老师去卫生所看看。”
吕丹是个闷葫芦,进了办公室她就一直闷着头,一声都没吭过,后来戚东树来了,她更是害怕得紧紧抓住了吕柳的手。
很显然,吕丹怕戚东树。
田老师喊她,她也没动,还是吕柳推了推她,她才怯怯地跟着老师走了。
等两人离开,张贵荣看着还杵在办公室里的戚东树,道:“戚老师,你先回家等通知吧。”
张贵荣这会儿是一点都不给戚东树脸面,那和他掰手腕的莫主任都不管他了,他若不趁现在,把他弄出学校,他还当什么校长。
学校是教书育人的地方,教不了孩子们正常知识与品德,那就不配为老师。
戚东树想都没想到,自己不过像平时那样,打了一下学生,张贵荣竟就把他工作给撸了。
戚东树心里不服气,觉得张贵荣是在借题发挥,他哼了一声,什么话都没说,转身就离开了校长办公室,一出去,他就忙不迭往她姑父家跑去。
众老师对校长这次的处理,还挺满意的,互看了一眼,便端着饭碗回了办公室。
等人走完,卫子英就挪着小脚,从潘玉华身后走了出来。一出来,她就睁着亮晶晶的眼睛,崇拜地看着张贵荣:“校长,你真厉害。”
可不就是厉害吗。
她一开始,还以为这事,最多就是坏老师不痛不痒给吕丹道个歉就完了,没想到他们校长却这么给力,直接就不让坏老师再上课。
就是不知道,以后这个坏老师还会不会回来,要是还回来,不定还有同学要挨他打。
“你就是卫子英吧,我常听你荷花姨提起你,是个乖孩子,你们去吃饭吧,戚老师的事我会处理。”张贵荣摸了摸卫子英的头,让她们先去吃饭。
卫子英和潘玉华点了点头,手牵手离开了校长办公室,找两个哥哥吃饭去了。
而关于戚东树的处理结果,卫子英暂时不知道,只知道开学两个多月后,那本来以为会被调回城里的莫主任,成了粮油站的记分员。而同学校都不喜欢的坏老师,则成了粮油站的一个搬运工。
如今已经八零年秋,前年改革文件下来后,公社收购站就慢慢撤了。收购站变成了粮油站,只每年公社收公粮的时候,才会打开一个。
同学们看到莫主任和坏老师的时候,都震惊的很,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好好的老师不当,却跑来做收公粮的了。
卫子英也很惊讶,除了戚东树,她更想不明白,怎么莫主任也从学校调走了?
不过惊讶归惊讶,她心里却很高兴,因为这两个人她不喜欢。
卫子英在开学第一天张扬了一下,后面就沉寂了下去,成了老师们眼里的乖学生。
小同学是真乖,嘴巴甜,还写得一手好字,每次测试她都必是满分。
这样的同学,哪个老师会不喜欢啊。
卫子英上学两个多月,也是越来越喜欢自己的老师。
因为,她发现她和玉华姐上课一起偷看别的书,老师们不但不上缴她们的书,甚至偶尔还会借书给她们看。
她这段时间看的书,就是他们班主任林国栋老师塞给她的,她不知道这是啥书,但却发现书里有好多公式。
这些公式一开始她还看不大懂,但等用心看过之后,她就发现,林国栋老师给她看的书里,有数学概念、空间计算这些东西……
这些简单的数学基础,一记入脑海中,卫子英脑袋仿佛被撞了一下,那一直没得到什么开发的左脑,终于在接触到这些东西后,有了震动。
卫子英头晕眼花,等缓过了那股劲儿后,她就高兴了起来,并且越发喜欢班主任老师偷塞给她的书了。
卫子英前身是系统,穿越后芯片不见了,而真正有关科技方面的数据库,被封在了左脑里面。
左脑会根据她对知识的吸收,看情况开发,一旦开发到某一个点,那有关星际超前的科技,就会慢慢在她的记忆中复苏。
卫子英在知道自己左脑有了开发的迹象后,整个人顿时就陷入了书海中。
其实关于卫子英在课堂看其它书这事,林国栋一开始是生气的,并且还有心想阻止她和潘玉华,毕竟二年级正是打基础的时候,若不学好,到了高年级,会学的很吃力。
但他等发现,卫子英看的是五年级的书,而潘玉华看的是三年级的书后,他就突然想起,卫子英第一次来学校测试时,给刘晴说过的话。
她说,她已经读完四年级的书了。
当时大家真就只当她是翻上一翻,但现在,林国栋却有些相信卫子英的话了。
为此,林国栋还找了五年级和三年级的老师,各要了两张卷子,趁着期中考的时候,把二年级卷子换下来,让卫子英做五年级的,潘玉华做三年级的。
卫子英没发现卷子有异,看了眼卷子上的题,然后便提笔做了。
潘玉华发现了情况,却没说,依旧做了。
这两张卷子交上去,林国栋顿时摸清楚这两个小姑娘的底,所以,往后她们课上再看其它的书,他就不拘着她们了。
她们爱看就看,只要不影响到别的同学就成。不但他不管,他还提醒了刘晴,叫刘晴也别管,让班里那两个跳级上来的同学自己去学。
甚至后来见卫子英不看五年级的书后,他还去找了一套初一的旧书,给她看……
不但给她看,还去初中借卷子给她考。
卫子英是小,但不是傻,做了两次初中的卷子,就知道自家老师在偷偷摸摸测试她了。
不过她啥都没说,老师给她什么卷子,她就做什么卷子,还次次都做得极好,比正儿八经的初中生还好。
从林国栋开始给她考初中试卷起,她除了语文作文会被扣分外,其他科目,她就没一科不是满分的。
林国栋心喜的不行,想把这事告诉校长,让校长着重培养这个孩子,但这想法刚升起来,一转眼,就□□场上,和一群小同学疯狂玩老鹰捉小鸡的小姑娘给打退了。
这小姑娘再聪明,也只有六岁半,太早了,太早了……
再等等,再等等,等到她十来岁了,他想个办法,让她直接跳过初中,进高中。
到那时候,小姑娘已经是半大不小的女孩,玩心也收了,哪怕周围都是大她好多岁的哥哥姐姐,应也不会有什么拘束感了。
对,这就么干,到时候,让她直接进高中。
想到这儿,林国栋便转身,去找了校长。
小丫头不跳去初中没事,但她实际情况还是得和校长谈一谈。
林国栋和张贵荣谈了些什么没人知道,但张贵荣却在那次谈话之后,亲自去了城里,拜访了卫永华和苏若楠。从那之后,但凡张贵荣去市里,回来时,公文包里就会有一本在新华书店买回来的书。
这本书,最后都进了卫子英书包里。
秋去冬天,天气逐渐转冷,学校的孩子们,都开始穿起了小袄子。
教室里,刘晴上完最后一节课,把周末的作业布置下去,便让同学们回家了。
冬天,天黑的早,这会儿虽然才下午五点过,但天色却已在变暗。左河湾一同在镇上读书的孩子,放学后就都不敢自己回家了,全约在学校门口,等人齐了再回家。
卫志勇和卫志辉的老师一直就喜欢拖堂,学校同学都走得差不多了,他们那班却还没放学。
卫子英乖乖在校门口等着两个哥哥,二柱和冯勇则趁着等人这会儿时间,把书包当桌子,趴在地上写起了作业,吕柳则带着吕丹,在一边和潘玉华聊天。
经过上次戚东树的事后,吕柳性子是越发的鲜明了,现在的她越来越有主见,反而是吕丹这个当事人,在那事之后,变得愈发沉默了。
明明才十一岁的小姑娘,但却一身消极。那双眼睛时刻都透着怯意,不管谁看了,都会认为,这个女孩特别好欺负。
戚东树打吕丹当天,潘玉华回家后就去找过吕秀,把学校的事给她说了一下。当天晚上,吕秀便把这事细细揉了几遍,告诉吕丹,她不必害怕,也不必认为她不如此人,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成绩差并不能代表什么,她送她去读书,是想让她能认字……
然而不管吕秀怎么说,吕丹都跟那闷葫芦一样,始终不吭声……
这姑娘钻进了死胡同,短时间内,怕是没办法走出来。好在她身边有个和她相差不大的吕柳在,不然,她这情况,怕是会更严重。
等了一会儿人,卫志勇兄弟却还不见出来,倒是刘晴先一步从学校里走了出来。
“卫子英,你们还不回家?”刘晴脸色有些憔悴,但还是笑着问了问自己班的同学。
“在等哥哥。”卫子英抬起小脸,朝刘晴道。
“那成,你继续等吧,老师先走了。”刘晴和几个同学说了声注意安全,就往镇上街道走了去。
刘晴没住学校,她住在镇尾外。她老公是屠宰场杀猪的,屠宰场那边有分房子,所以她就没占学校宿舍。
“玉华姐姐,你有没有觉得刘晴老师走路怪怪的?”卫子英盯着离开的刘晴,乌黑眼睛闪过丝困惑。
“没有啊,老师不是一直都这样走路吗?”潘玉华听到卫子英的话,抬头看了眼刘晴的背影,道。
卫子英眨了眨眼,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收回眼神,嘀咕道:“刘老师看着好憔悴,也不知道是不是生病了。”
卫子英说刘晴憔悴,那是一点都没夸大,这个老师虽然很温柔,但神态中,却始终都带着些疲倦。
报名那一天,她给她测试的时候,她就发现了。
她原本以为这位老师是没睡好觉,但这都上学两个月了,每天见面,老师都还是一副很累的样子。
吕柳听到卫子英的嘀咕,道:“应该不是,我们去年上学那会儿,刘晴老师就是这样的。”
“一直都是这样的?”卫子英诧异。
吕柳点点头:“嗯。”
卫子英哦了一声,便歇了这个话题。
几人又在学校大门处等了一会儿,卫志勇和卫志辉终于提着书包从教学楼跑出来了。
一群孩子在大门口集合,然后便吆喝着往家里赶,天完全黑尽,孩子们摸黑抵达了左河湾。
今儿的左河湾好像和平时有些不同,还没走近,往日极少开灯的沟子,今儿家家户户都亮着灯,沟子里的黄角树那里,甚至还亮起一盏一百瓦的大灯泡。
这可和平时天黑后,只有零星几盏灯不一样。
“哇,是不是发生了什么,黄角树上怎么挂了个灯?”池塘小径口,冯勇一走上石板田坎,就诧异地出了声。
“好像是出事了,走,咱们快回去看看。”卫志勇走在最前面,一听冯勇的话,他便加快了脚步,飞快往沟子里跑。
卫子英走在最尾端,她正在和潘玉华说话,想约潘玉华明天一起进城,她去看妈妈,顺便去一趟新华书店。
林老师和校长给她的书,全是和课本有关的书,她想找找别的书看。而潘玉华则是要和她爸一起去城里卖帽子。
潘家的帽子生意,现在越做越好,如今做帽子所需要的麦桔,都得找村里面收了。不但如此,村里有些妇女在闲下来后,还都会找潘家接一点编织麦桔的活,拿回家去做。
而最后一道缝帽子的工序,则一直都是张荷花和潘宏军两口子做。
每做上几天,潘宏军就会挑上一担子帽子进城卖一次,前不久,潘家还接到一单外地人的生意,那外地人向他们家订了三百多顶帽子,说是拿去别的城市卖。
卫子英刚和潘玉华商量好一起进城,抬头就见走在前面的人跑了起来。两人对望了一眼,想也没想,也跟着他们往沟里奔。
刚抵达黄角树边的田坎,卫子英就听到沟子里,隐隐转来了几道哭呛声。
这种妇人的哭呛声,卫子英今年开年的时候听过一次。
石滩子上冯家老奶今年年初过世了,冯老奶奶的两个女儿奔丧,就是这么哭的。卫子英一听到这哭声,顿时知道村子里有人过世了。
她心里一个咯噔,双腿蓦地一下加快了,甚至都用上了她外公教过她的身法。
她也不知道她为啥跑这么快,反正就是想瞅瞅,沟子里过世的是谁。
“小妹,别跑,先跟我去三爷家。”
跑在前面的卫志勇,已经看清楚前面是怎么回事了。他停下脚步,手一伸,拉住还想往前跑的卫子英,准备先去卫良海家。
“啊……”卫子英有点没回过神,正狐疑着,一抬头就瞥清楚了亮大白灯的是哪家了。
而她刚才听到的哭丧声,就是从那家传出来的。
卫子英看了看这个院子,眨巴眨巴眼睛,然后手手一揣,慢吞吞跟着她哥,往她们三爷那屋走去。
“哥,死的是谁啊?”卫子英一边走,黑溜溜的眼睛一边往灯光明亮的吕家院子看。
没错,就是吕家。
卫子英完全没想到,吓她一跳的哭声,会是从吕家传出来的。
奇怪,吕家现在就只住了五口人,四个大的,一个小的,这是哪一个死了?
“不知道,吕家的事咱们甭管,先去老太那儿。”
卫志勇现在是一点都不待见吕家,无他,全因这吕家不知道从哪儿听说,吕大丫和吕二丫是被他妈给弄走的,有段时间,天天去石滩子那边闹。
闹得别人都以为,她妈是人贩子了。
为了这事,他奶还和吕家两个坏女人打了一架。
后来还是吕秀站出来,说吕大丫和吕二丫是怕被吕家打死,自己走的,和老卫家没关系,这事才歇了下去。
所以,他讨厌吕家,就算他们死人了,他也没一点同情,心里反而还觉得活该。
“嗯嗯,咱们去问老太,老太肯定知道。”卫子英一听,点了点头,然后甩胳膊,像只小兔子似的,一蹦就蹿进了卫良海家。
“哥,我,我去看了,吕和平他妈死了。”
卫子英刚跑开,那偷偷摸摸去看情况的卫志辉,就一脸后怕地追了上来。
“吕和平的妈妈?好好的,她怎么死的。”卫志勇奇怪。
早上去上学的时候,他们还看到吕和平他妈,天不见亮就在挑水,怎么一天过去人就死了?
卫志辉噎了噎喉咙,一脸心有余悸地道:“我刚才听钱大婶子说,她被吕和平推进了河里,然后淹死了。”
“啥,吕和平推的?”卫志勇惊了。
这,这……吕和平为什么推他妈?
他妈这么疼他,他怎么就下得了手?
“到底怎么回事,吕和平做啥推他妈?”卫志勇打了个冷颤,忙不迭问。
卫良海屋子里,放下屋包,问卫老太情况的卫子英,也打了个抖,震惊地问着卫老太同样的话。
卫老太坐在椅子上:“听说是刘芳让吕和平一起上坡割猪草,吕和平生气,在河边和刘芳吵起来了,没吵几句,那死崽子就和刘芳推搡了起来,刘芳脚打滑,掉进河里了。”
“掉进河里,拉起来就成了啊,怎么就淹死了?”卫子英不可置信。
左河两边河岸水都不深,只有发水的时候,才有可能会淹死人,按说,就算掉下去了拉一把就成,怎么着也不至于淹死啊。
卫老太心里唏嘘,道:“呵,自做孽不可活,这话还真没说错,吕家几个大人宠出个报应,吕和平因为刘芳让他干活,他生气了,刘芳掉下去后,他不但没拉,还甩手走了。刘芳在水里喝了几口水,也不知道是不是脚抽筋,没爬得上来,等发现的时候,她尸体都被冲到了吴家平那边的水竹笼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