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水机摆放的位置和洗手间在同一个方向,赵景川走得很快,不一会儿就绕过饮水机旁三三两两的女生转进拐角,走进了洗手间。
人消失不见了。
书黎慢吞吞地拿着水杯去饮水机前接水。
旁边同班几个女生不知是因为看见赵景川经过,还是只是突然聊到,本来还挺正常的话题倏地中断竟开始讨论起秦桑桑来。
“那个秦桑桑怎么回事?才来班上几天啊,弄得乌烟瘴气的,每次下课都能听到她公鸡打鸣捏着嗓子的笑声,刺耳死了。”
“她对我们学委也太积极了吧,脸都快要贴上去了。”
“你也发现了?”
“她不会喜欢赵景川吧?”
“我看赵景川很嫌弃她啊,每次她黏到赵景川身边,赵景川都一脸‘你他妈谁啊’的眼神,也不知道她害不害臊。”
“有些人怎么会害臊呢,热脸贴冷屁股,习惯了都。”
“也是吼。”
“不过,赵景川表面看着嫌弃,背地里不会就吃这套吧?”
“不至于吧。”
书黎接完水转身回去,心不在焉地想着刚刚那三个女生的对话,尤其是最后两句,连身后逐渐靠近的脚步声都没察觉。
直到有人越过她时,不小心撞了她一下,她才回过神来。
下一秒,闻到一股带着淡淡青柠香气的洗涤剂味道。
好闻又熟悉。
见她被撞得险些站不稳,赵景川礼貌地扶了她一下,沾着水珠的手轻轻地搭上她的肩膀又放下,道歉道:“走太快了,不小心撞了你一下。没事吧,书黎?”
书黎刚反应过来,一抬头就看见他微感抱歉地看着她的脸庞,距离太近,近得能看见他鼻梁上的那颗浅棕色小痣,近得熟悉的声音就在头顶。
她心跳异常加快,性格使然,在赵景川松开手的那一秒,她也立马低头,佯装淡定地说了句“没关系”就撇开了眼。
扶了扶眼镜,整理了下校服,继续往前走。
赵景川盯着她跑得比兔子还快的背影,不解地扯了扯嘴角。
他有这么……遭人嫌弃吗?
书黎踏进教室,刚好上课铃就打响了。
这一节是语文课,语文老师站在讲台上调整待会儿上课要用到的PPT,底下的同学有的还在聊天,有的已经拿出课本一目十行地浏览即将要学习的课文。
书黎也快速坐回座位上,拿出课本准备看起来。
她刚拿到桌面上摊开,还没开始看,身后又响起了许铭晨的声音,“学委,这节课讲到哪儿了?”
“你还听课啊?”赵景川在书黎回到座位后没几秒,就紧跟着走进教室回到了位上,拿橡皮擦扔他,“不是说除了理化数都不听吗?”
“无聊的语文,谁想听啊?”许铭晨反驳道,“要不是老巫婆天天搞什么课堂抽查提问,我书本都不想拿出来。反正我不听,我一样拿一百多分。”
单一行听他装逼听不下去了,凑过来拆台:“一百多分很厉害吗?你不每次都一百零几吗?不及格边缘的人少他妈在老子面前装逼,你川哥前面那位次次月考一百三十多全班第一都没装这个逼,你装什么装!”
单一行和许铭晨中间隔着一个赵景川,他要跟许铭晨说话必然要适当地提高音量,书黎想不听到都难。
赵景川突然笑点变得很低,摸了摸发痒的鼻梁,泛白的指尖在他那颗浅棕色小痣上蹭了两下,微微低头,笑得肩膀发抖,评价了句:“说得也是。”
许铭晨气得脸一阵青一阵白,将赵景川刚扔来的橡皮擦扔到单一行脸上:“我装逼碍你什么事了?是一百多分刺痛你的狗眼了吗?你个不及格崽,及格了再来跟老子说话。”
“谁稀罕?”单一行懒得再鸟他,“装逼崽。”
书黎一直觉得赵景川的两个朋友挺有趣的,他们三个也一直是班上最招女生喜欢的男生。
以前没机会离他们那么近,只是听说他们聊天很有意思,现在看来确实不假。
刚刚单一行说她语文成绩次次月考一百三十多全班第一,赵景川回应赞同了这句话。
书黎本来还有点害羞,一听到赵景川的话,她没忍住笑了起来,盈盈杏眸被藏在黑色的眼镜框下,稍微掩饰了她此刻的心情。
书黎捧着脸开心了一整节的语文课。
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努力还是用的,至少让他记住自己,在他心里留下一个好印象。
然而,书黎的开心并没有持续多久。
学校每天早上第二节课下课都会有二十多分钟的课余时间,除周一需要升旗外,周二到周五都会组织所有人到操场跑步。
正巧这周下雨频繁,一周的跑操几乎都泡汤取消了,又没有别的事情可做,每天平白多了二十多分钟的课间。
周五第二节下课,书黎想到这星期爸爸偷偷给她的零花钱还没花光,便打算下楼去小卖部买瓶牛奶喝。
走到楼下,教学楼和小卖部之间还有一条长长的校道,她一个人慢悠悠地插着口袋走过去,走到一半距离小卖部还有一百米远时,小卖部门口突然蹿出了几道熟悉的人影。
是赵景川他们三个,还有……秦桑桑。
看清他们后,书黎脚步明显一顿,插在口袋里的手指也蜷了蜷,脚底仿佛灌了铅似的,每走一步都很艰难。
她从未经历过如此寸步难行的一刻,校道并不宽,迎面走去必定要碰上,那到时候是打招呼,还是不打招呼呢?打不打招呼都会很尴尬。
书黎很烦。
她忽然产生了想要掉头走人的念头。
赵景川和许铭晨他们到这是来买水的,很不巧,倒霉地遇上了秦桑桑。
大小姐拿着她那张不是金卡胜似金卡的饭卡,提着一大堆的零食和两瓶牛奶正准备刷下去,许铭晨一声“川哥,你看谁在这?”打断了她的动作。
——这不巧了吗?
许铭晨“哎呦”一声,看了眼她手上透明塑料袋子里装得满满的零食,调侃道:“小侄女,买这么多啊?”
“你管我?”秦桑桑最讨厌的就是许铭晨那张过瘦的汉/奸脸,以及怎么也吃不胖的细长身板,“谁是你小侄女?别乱攀亲戚,赵景川都没这么叫我,你不许在学校这么叫我。”
赵景川的饭卡毫无疑问被她抢了去刷零食的钱,许铭晨见他眉都不皱一下,也不见半点儿肉疼的模样,拿了两瓶汽水,凑过去问:“川哥,也给我刷刷呗?”
“要点脸吧!”单一行看不过去了,“我是你就去抢那位的卡,赵景川你打不过,她你肯定打得过,她卡里的钱绝对比赵景川还多。”
许铭晨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正在收银台旁拧开酸奶瓶盖子正喝着酸奶的秦桑桑,活像个吃不饱的仓鼠。
他说,“你是想我死啊!赵景川都打不过她,这么看得起我?”
买好了东西,赵景川率先走了出去,许铭晨和单一行紧随其后。
赵景川这人有点奇葩,他不喜欢喝饮料,更不喜欢喝汽水,每次来买水都只买冰的矿泉水,其他所有他都喝不下去。
他边走边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口,完全没注意到身后跟了个小偷,直到裤袋里插着还露半截在外面的长条薄荷糖被偷了,他才发现秦桑桑这货居然还没走。
“这个薄荷糖好吃吗?”秦桑桑偷了之后,甩了甩,炫耀了下自己得手的战绩,好奇地问。
赵景川看着她:“拿来。”
“别让我说第二遍。”
秦桑桑双手把糖藏在背后,不满地瘪了瘪嘴:“你这么凶做什么,我又不是真的要拿你的,我就是觉得好玩,想看看你经常吃的都是什么东西,然后拿一颗来尝尝。”
似乎意识到赵景川真生气了,她越说声音越低,也越没底气,正要说,“行吧,我还给你啦,对不起。”
突然被赵景川扯到了身边,秦桑桑啊了声,还没哭着求救,就被他单手钳住肩膀以上,做了个类似于锁喉的动作。
书黎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赵景川边钳住她边拉着她走,任秦桑桑怎么求饶都不放手,让她既尴尬又难受地猫着腰还拎着零食丢脸地往回走。
许铭晨并不同情地摇头:“挺厉害的,我还以为川哥一天就受不了了,仔细数数从开学到现在,忍了起码三个星期才动手呢!牛逼,牛逼!”
天人交战了一会儿,书黎最终没有选择掉头走人,走了一半突然掉头显得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欲盖弥彰。
而且她确确实实是要来买牛奶的。
所以,她干脆就这么走过去。
离得越近,她就越紧张。
与他们打闹的氛围不同,书黎仿佛身处另一个世界,孤独又寂寞,没人注意到她,也没人关心她。
她独自沉浸在自己暗恋的世界里,一颗心因他的异动而上下起伏,不能平静。
只能垂下眼捷,假装没看见般从他们身侧走过。
赵景川也确实没看见书黎。
于他而言,那擦身而过不过是几秒钟一闪而过的事情,没看见属实正常。
他还在教训秦桑桑。
秦桑桑受不了了,感觉腰快断了,扶着腰没脸没皮地求饶:“我的小舅舅,我的好舅舅,求求你了,放过我吧。我再也不乱骚扰你了,我保证,我以后看到你绕道就走,绝不抢你的东西,也不惹你生气,快放开我……救命啊……有没有人性啊……”
“川哥,够了吧。”
许铭晨也看不过去了,这校道来来往往这么多人,他在后面看着觉得怪丢脸的,小公主总是爱面子的,多少给她留点面子。
赵景川放开了她,接过她毕恭毕敬呈上来的薄荷糖,警告道:“记住你刚刚说的话。”
“好的呢。”秦桑桑不敢造次,“我记一辈子!”
说完,她抱起零食,扶着腰,拔腿就跑。
生怕慢了一秒钟,让赵景川看出她只是在做戏,又将她逮回去实行惨无人道的酷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