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景川在球场上正打得火热,忽然被拍了拍肩膀提醒往那边瞧一眼,他侧头轻轻一瞥,看见了球场旁在向他招手的秦桑桑。
秦桑桑大声喊他:“赵景川,你下来一下,我有事找你。”
见他不搭理,秦桑桑又说,“我真有事,没事乱找你的话,我是小狗总行了吧?”
她跺了跺脚,使出杀手锏,“你不下来,信不信我哭给你看!我真有急事!”
许铭晨看眼色地说:“川哥,我来替你。”
赵景川下了场,拿了瓶水,一边走过来一边问:“什么事?”
秦桑桑想拉他的衣角,但想到他刚打完球,浑身飘满了汗味,又急匆匆缩回手,对他说:“我被欺负了,你能不能帮帮我?”
赵景川压根没听清她说什么,只因他走过来一眼发现了站在她旁边的书黎,少女眼神躲闪不敢看他,睫毛不停轻颤,低低垂着,看着有几分乖巧。
他问:“你们怎么在一起了?”
秦桑桑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转移话题关心起这个,既然如此她拉着书黎介绍道:“不行吗?我们成为朋友了,你认识一下。”
“我认识。”赵景川的眼神仿佛在暗示她别说废话。
“可是看你们虽然坐前后桌,但不怎么说话,也并不熟啊。”秦桑桑翻了个白眼,撇了撇嘴,“不过没关系,不出意外,以后我会经常跟书黎走在一起,你们想不熟都难。”她拍了拍胸脯说道,“我也是有朋友的人了。”
听他们聊到了自己,书黎礼节性地抬眸看了眼赵景川,发现他碰巧也在看她。
即便只是轻轻地对视一眼就挪开了视线,她也感到了一丝满足。
“你跟我有什么好炫耀的?”赵景川扯了扯唇,评价道,“挺好的,以后收收你的大小姐脾气。”
“我脾气哪有那么不好?就你一个劲儿地在说我。”
秦桑桑猛然想起摘了书黎眼镜拽她走过来的目的,眨了眨眼睛,寻求认同般地问他:“我问你个问题,你认真回答我,你觉得书黎好看吗?”
“……”
“……”
两个当事人第一次因秦桑桑呈现出了某种意义上的默契——呆住,各自沉默了半分钟。
拜秦桑桑所赐,书黎再一次在赵景川面前经历了人生中最漫长的三十秒。
她不受控制地内心情绪激动,用力捏秦桑桑的手,无声地质问她:干嘛要问他这么奇怪的问题啊啊啊??不觉得太直白了吗??问谁都可以,为什么偏偏是他!!
这个问题他要怎么回答?
他能怎么回答?无论怎么回答都很奇怪。
趁赵景川还没接话之前,书黎真想刨个坑将自己埋进去,可惜她没这个能耐,只能接受现实等待审判。
——而且是她喜欢的那个人的审判。
“这么突然?”赵景川只是觉得很突然,沉默也只是单纯愣了下,并无其他别的意思,毕竟从没有人问过他这么无厘头的问题,“好看啊。”
书黎低垂黯淡的双眸亮了亮,还没高兴上几秒钟,又听见他逗秦桑桑说,“比你好看。”
书黎的双眼又暗了下去。
所有的情绪被藏在心底,算不上高兴,也谈不上失落,只是心情有点复杂。
这种不被重视和开玩笑的语气,似乎没有比他说一句“一般般”或“不好看”会更好受些。
“嘁。”秦桑桑没有因后一句话而不开心,反而因为他的语气有些不正经,踢他一脚,“你能不能走点心啊,算了,懒得再问你。”
“别一天到晚那么多问题。”赵景川回归正题,“快说发生了什么事儿。”
秦桑桑将刚刚在小卖部和树荫下被那几个女生欺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赵景川,说得十分详细。
书黎假装不在意地去看另一边的男生打球,没看赵景川,等秦桑桑说完事,她听见赵景川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轻巧地说道,“多大点事,哭什么,有点出息行不行?等上完这节课,我想想办法,帮你找人调监控看看。”
秦桑桑:“你一定记得帮我,我丢脸死了,一定要把陷害我的人找出来。”
虽然平时挺烦秦桑桑的,但关键时候赵景川还是会疼她这个小外甥女,主动将自己的饭卡拿出来,“离下课还有段时间,再去买点东西吃,没做过的事情就不要怕,不要觉得丢脸,挺直腰杆,等着真相出来的那一天。”
“嗯。”秦桑桑听他的,手十分诚实地接过饭卡。
临走前,许是觉得刚开玩笑说的几句话对书黎有些不礼貌,她一看就是个心思敏感、喜欢胡思乱想的女孩儿,赵景川看着她的眼睛,又认真说道,“刚刚那个问题,认真回答我觉得挺好看的,你的眼睛很漂亮,说真的,没开玩笑。”
话音一落,赵景川转向球场,“走了。”
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打球。
“是吧?”秦桑桑大声说,“你总算说了句人话。她眼睛特别水灵好看,她还不信。”
书黎盯着赵景川在球场上肆意潇洒的背影,没忍住笑起来,不一会儿耳朵红了,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雀跃,她捏了捏耳垂,小声警告秦桑桑,“你以后不要再问这么直白又让人尴尬的问题了。”
“行。”秦桑桑说,“我这不是看你不自信,又不相信我夸你嘛。这下你信了吧?”
“信了信了。”
书黎哪敢说不信,要还不信她铁定又抓哪个人来重复一遍刚刚的问题。
她的脸还要不要了?
赵景川行事效率高得惊人,第二天他就拜托老师将小卖部的监控调出来,并且查明了真相。
书黎难以置信他竟然能让老师这么高效又任劳任怨地帮他做事,转念一想或许他的优秀本身就是一种求人的筹码和资本,换成别人估计得拖一两个星期,或者干脆就没戏。
班会课上,一上课气氛就很紧张。
班上的同学大多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以为是最近的月考成绩让班主任不满意了,各自为即将爆发的“批/斗课”捏一把汗。
直到班主任将小卖部监控摄取的重要画面播放出来,众人才恍然在他们班上竟发生了这么离谱的事儿。
纷纷猜测那几个女生和秦桑桑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能讨厌一个人到这份上,不惜使用低劣的手段陷害对方,令对方难堪。
可无论有多大的怨恨,这种做法显然都是不对的。
透过表情能看出来班主任很生气,他拿起尺子拍了下桌面,不放过任何一个人,全班一起骂道:“我说过很多遍,到学校里来,不仅仅是学知识,更是学做人。南城中学不是中专、技校,不是让你们来当混混戏弄、霸凌别人的地方。这里是南城的重点高中,我甚至都不敢相信,我们学校,我们班上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同学之间,能有多大仇多大恨?能让你们用尽手段去陷害她?”几个女生被揪了出来,要求走到秦桑桑的座位前向她道歉,“看别人难受心里很爽是吧?你们也走到她面前,面对着她,让她看着你们,看清你们每个人的样子、表情,向她道歉。”
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被批评,被揭露、撕开内心的黑暗面,远比被当成小偷更丢人。
书黎看着这一幕,并不同情她们,心里想着当年她被欺负的时候,也有这样的老师来替她说话,替她教训那些人该多好。
经过了这件事,那几个女生再也不敢来招惹秦桑桑了。
虽然还是会在背后说她的坏话,甚至说得变本加厉起来,但无所谓,任她们瞎说,一直无能狂怒好了。
周末放学回家,书黎进门看见早早下班的梅韵清在厨房里忙碌地做饭。
她放下书包,立马走过去帮忙。
梅韵清见她走过来,不客气地吩咐道:“把这些菜洗了,我等下要炒,洗干净点。”
“好。”
书黎挽起袖子,把菜搬到水池里认认真真地洗。
洗完菜,她还帮忙把中午家里吃完饭没来得及洗的碗筷给洗干净,全程跟在梅韵清屁股后忙前忙后,没有休息过一分钟。
等做好饭,书海亮也从外面回到了家。
书黎将做好的饭菜逐一端出去,乖乖地坐在饭桌前等着梅韵清过来一起吃饭。
书海亮肚子太饿,没忍住先动了筷,一边吃一边问书黎:“这周在学校感觉怎么样?”
书黎见梅韵清在上洗手间还没出来,勺了碗汤,发现很烫,往汤面吹了两口气,说:“还行,上周的月考成绩出来了。”
“考得怎么样?”
“全班第二。”
书海亮笑了笑,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眼神:“不错,再接再厉,争取以后能拿第一。”
过了一会儿,梅韵清过来吃饭了。
书海亮又问:“跟同学相处得怎么样?”
“爸。”书黎不满地嘟囔,“这个问题你问过很多遍了,现在班上的同学大部分都很好,没有你想得那么糟糕。”想起班主任在班会课上揪那几个欺负秦桑桑的女生去给秦桑桑道歉的事儿,她又评价了句,“老师也挺好的。”
“那就行。”书海亮还是有点担心,甚至心有余悸,“有什么不好的,发生了什么事情,都记得跟爸爸说。”
“嗯。”
书黎见梅韵清动了筷子,她也开始吃饭。
吃饭的全程,她有些心事重重,一直咬着筷子不动口,在思考该找一个怎样合适的时机去提出她的要求,让梅韵清爽快地答应。
很快,她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书黎揉了揉眼睛,一边吃饭一边不舒服似的猛眨眼,过了一会儿,她干脆摘下眼镜,又装作很不舒服地搓眼睛。
梅韵清观察到了她的异常,将她的手扒拉下来说:“老揉眼睛干什么?越揉越难受,看看都红了。”
“妈。”书黎咬了咬唇,委屈地说,“我很不舒服。”
“哪不舒服?”梅韵清以为她生病了,伸手探了她额头,“没发烧啊?你感冒了?”
“不是。”书黎揉得眼眶微红,看着她说,“我眼睛不舒服,老是戴眼镜感觉有点累。”
“什么情况?”书海亮关心地凑过来看了她眼睛一眼,“别揉了,别揉了。是人太累了吧,吃完饭,洗个澡睡一觉就好了。”
“都让你平时看书写字的时候,头别压那么低了,你不听。”梅韵清指责道,“活该。别人戴眼镜怎么没事,就你有事?就是你写字姿势的问题。”
“孩子不舒服,你就不能说点好话吗?”书海亮忍不住说梅韵清。
梅韵清看他一眼:“我说错了吗?我什么时候说错她了?平时在房间里写作业,我进去看一眼,哪次不是压得低低的,我这在纠正她。”
“写投入了就会这样,有慢慢改善就行了。”
“书海亮,你就继续纵容她吧,等她彻底把眼睛搞坏了,别来怪我。”
“妈。”书黎见话题吵得越来越偏,叹了口气,却还是忍不住问,“我能不戴眼镜了吗?听说可以做手术,把眼睛治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