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正式上实验课的那天,书黎已经将实验内容反反复复预习了不下五遍。
实验书里列出来的每一个实验步骤,复杂的,或简单的,她都在预习的过程中不自觉地记熟了。
上课时,书黎就坐在赵景川的左侧,与他共享同一张桌子。
她的余光时不时瞟向他,神奇地发现传闻中酷爱学习的赵景川上课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认真,坐姿略显随意和不正经儿。
课上了接近一半,他的实验册还是空的,一条课堂笔记都没有。
唯有最后关头,老师讲解完实验理论,做实验之前交代了几个关键点,他才随手在旁边记一记。
不像她,光预习就写得密密麻麻。
书黎不禁感叹,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真是大得离谱!
跟他在一起上课,她连实验册都没好意思给他看,尽力克制着课堂中随手做笔记的**,强迫自己记在脑子里,生怕给他留下一个只会埋头读死书的印象。
做实验时,书黎第一次发现秦桑桑竟然也可以这么安静。
她和徐茜就坐在她和赵景川的前面,实验全程几乎都是徐茜在动手,一边做一边教她,秦桑桑没怎么听课,也怕给徐茜惹麻烦,拖她后腿。
她就安安静静地待着,一会儿转头来看看赵景川的进度,一会儿帮徐茜打打下手。
书黎和赵景川合作得非常愉快,两个人都对实验流程了解得很透彻,赵景川来做主导,书黎来帮助他,不一会儿就做完了。
他们应该是班上做得最快的一组。
时间太短,书黎觉得有些没劲儿,默默祈祷下一次的实验难一点,再难一点……就好了。
离下课还有几分钟,不能提前离开,只能坐在实验室里干等。
书黎尴尬地坐在位置上,心不在焉地看前面秦桑桑和徐茜做实验,实则注意力全在身边的赵景川那儿,细心地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享受着与他相隔那么近的距离。
赵景川估计也觉得很没劲儿,靠着椅背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笔。
秦桑桑转头看他们一眼,惊讶道:“你们做完了?”
书黎点头:“嗯。”
“我的天啊。”
秦桑桑扭头看了眼班上其他人的进度,基本上都跟徐茜差不多,所以说徐茜的进度是正常的,只有他们不正常。
她摊了摊手,无奈道:“这难道就是两个厉害的人搭配在一起出来的效果吗?”
书黎被秦桑桑的一句话说得耳根发烫,斜她一眼,推她肩膀,让她把头扭回去:“你快做实验啦!徐茜一个人都忙死了。”
秦桑桑理直气壮地说,“她说不需要我帮倒忙,有事会叫我。”
过了一会儿,秦桑桑又扭头在他们桌上发现一瓶天蓝色的溶液,手指轻轻一指,好奇地问赵景川:“这跟我们去年旅游时看到的湖,湖水颜色是一样的,这是什么啊?”
赵景川眼神嘲讽了她的无知,低低说道:“硫酸铜溶液。”
“啊?”秦桑桑又无知地问,“那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硫酸铜溶液啊?硫酸不是有腐蚀性的吗?可是我把手伸进湖水里,一点事都没有啊。”
“雪山里有硫酸铜,从山上流下来形成湖的融水不就是蓝色的?硫酸铜是盐,不是酸,盐一般都没有腐蚀性。”
“哦,对哦。”秦桑桑总算理清了其中的关系,后来想想她学过啊,她怎么没反应过来呢?
书黎没怎么去过旅游,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没法插话,只能安安静静地听着,听见秦桑桑又问,“今年暑假我们还去玩吗?”
赵景川说:“不知道。”
秦桑桑在掰着手指细数自己想去的几个城市,不停地畅想,未等她畅想结束,下课铃就打响了,徐茜实验也做完了。
书黎收拾东西,依依不舍地准备离开。
走回教室的路上,她接着刚刚的话题,小声问秦桑桑:“你和赵景川经常出去旅游吗?”
“没有啊。”秦桑桑摇了摇头,“只有去年一起去了,今年去不去还不一定呢。”
书黎知道秦桑桑家里很有钱,她的妈妈是赵景川的堂姐,如此看来赵景川家里一定也很富裕。
她忽然十分好奇赵景川家里的情况,以前没机会打听,他也不跟班里的人说,但现在有机会了。
书黎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抓紧这个机会问:“你们是和爸妈一起去的吗?”
“我跟我爸妈一起去。”天气逐渐闷热,秦桑桑一边用课本扇风一边说,“他爸妈根本没空,怎么会去旅游啊,我从小到大好像都没见他们休息过。”
“为什么啊?”书黎搞不懂,不至于忙成这样吧。
“因为很忙啊。”秦桑桑只当成随意的聊天,很平常地说道,“他爸爸是做生意的,到处跑,妈妈又是医生,一年到头都待在医院里面,完全没空。”
书黎惊叹道:“他妈妈竟然是医生?”
“是的。”秦桑桑也很佩服她的姨姥姥,不由得跟着骄傲了几分,悄咪咪地告诉书黎,“而且还是国内数一数二顶尖的脑科专家,挂号都要排队还不少钱的那种,厉害吧?”
书黎心中也跟着敬佩起来:“确实挺厉害的!”
女性做到这程度远比男性困难多了,要生孩子,要兼顾家庭,以及克服社会职场上的各种偏见,遇到的阻力多到数不清。
有这样的父母,也难怪赵景川会这么聪明。
书黎逐渐开始羡慕起他的人生,也忍不住去控诉这世界过于现实和不公平。
人与人之间生来起点就不同。
有的人一出生就注定了不平凡,而有的人努力半生,爬到了自以为的山顶,才发现原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说的不正是他们吗?
书黎感慨了一会儿,好奇发问:“你觉得你小舅舅以后会像他爸爸一样做生意赚钱,还是像她妈妈一样做医生啊?”
秦桑桑根本猜不透赵景川,也对他的想法没兴趣:“我不知道啊,指不定他对这两个职业都不感冒都不做呢?”
说得也是。
但无论他做什么,应该都会很优秀,能成为行业中数一数二不可多得的人才。
回到教室,原本要上的生物课因教他们生物的班主任请假,突然变成了自习。
班主任临走前交代了生物课代表,布置了一些作业让大家去做,做完就复习准备下周的第二次月考。
然而,月考结束了,成绩也出了。
班主任还没有回来,生物课由别班的老师代上。
班上的人纷纷猜测,他应该是家里有急事或被学校外派学习去了。
大家散漫又欢乐地度过了一周。
周一班会课上,书黎以为也会向上周那样变成自习,手惯性地摸向抽屉,正想把早上没做完的生物卷子拿出来做一下,身后突然响起了椅子被拖拽的声音。
赵景川离开座位,走上了讲台,动作娴熟地将电脑投影打开,一副有事要说的模样。
书黎好奇地看着他在讲台上的每一个动作,见他上身微倾,单手撑在桌面,另一只手操纵鼠标打开电脑桌面上的一个文档,全屏投影PPT。
众人才恍然他竟然要讲课。
书黎一点儿都不感到奇怪。
赵景川是班上的学委,也是成绩最优秀的那个人,指不定班主任提前吩咐了他一些重要的事情,所以让他来代上一节班会课。
这种只是交代、解释一下事情的班会课,他完全有能力上好。
由他来上课,她还可以肆无忌惮地坐在台下看他,观察他,盯着他。
书黎巴不得这节课上久一点。
只是没想到,这节班会课的主题竟然是[文理分科]。
难怪请了假不在学校的班主任宁愿让赵景川代上,也一定要上这节课,可想而知这到底有多重要。
赵景川将老师亲自做的PPT展示给大家,顺便讲解了一番:“看到这几个字,我想你们应该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底下一片哗然,书黎嗅到了浓浓的离别气息。
赵景川继续说:“第二次月考成绩已经出来了,距离期末考还有一个多月,也就意味着这学期快结束了。按照我们学校的传统习惯,高二会进行文理分科,根据大家的意愿拆散重组分成文科班和理科班,好让大家更高效地学习,以及备考两年后的高考。”
他说话简洁有力又通俗易懂,总能将一些复杂无趣的信息用最简单的语句,同种意思换一种说法说出来。
有人问道,“那意思是下学期我们不在一个班了?”
“对。”赵景川抬眸看他,又笑着说,“也不一定,同样学文科或同样学理科的同学,有缘的话说不定还能再继续当同班同学。”
书黎听见周围的人不停发出感慨,“时间过得好快啊!我怎么感觉我才刚考进南中没多久,这怎么这么快就要高二了?”
“实在搞不清楚到底要选文科还是选理科,选文科的话一想到要背书就头疼,根本提不起兴趣,但物理、化学成绩也没多好,就生物还行。这怎么选啊?”
“男的选文科,以后好就业吗?能做什么啊?感觉选文科的基本都是女的,一个班上不会只有几个男的吧?”
知道班上很多人都会纠结这个问题,班主任用心地在PPT上将所有人从高一到目前为止所有月考、期末考的文、理科成绩分开统计了一遍,进行了一个平均值的计算展示了出来,好让大家更好地参考。
赵景川言简意赅地概括班主任的意思:“选科目当然要看自己的兴趣,但是不能盲目地凭借兴趣来选择,还要判断一下自己哪方面的能力更优,构想一下未来的就业方向,慢慢考虑,不急在一时。”
“这个作为参考的成绩表,我打印了两份,等下会分别贴在后面两边的公告栏上,大家下课尽量去看一下。周末回去跟家里人好好地商量,一定要重视这件事情,下周把初选结果来报给我。”
坐在前面第二排的一个男生举手问:“那么学委,你选文科还是理科啊?”
书黎眨了眨眼,想听听赵景川的回答,果不其然听见他说,“理科。”
赵景川的理科思维在南中无人能及,他不选理科的话,简直是暴殄天物。
书黎早就猜到了这问题的答案,可从他嘴里得到确确实实的结果后,她忽然产生了一丝微妙的伤感,因为这意味着接下来两年,他们都不会在一个班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