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晚上熄灯，室友看到周知涵每天晚上睡前都吞药片。好奇地问：

“周哥，怎么每天在吃？”

周知涵：“褪黑素，促进睡眠。”

“哦……”室友爬上床睡觉了。他们是四人寝，没有上下铺，只剩周知涵在底下。他关掉灯，却没有立马爬上床，而是熟练地拉开抽屉，在黑暗中取出一个小药瓶，轻轻倒出一粒迅速咽进喉咙。

他发了一会儿呆，便爬上去睡觉了。

周知涵失眠太严重，靠一般的助眠药不行，得吃唑仑片，各种唑仑片。他从高中开始吃。吃了三年多，吃到免疫。

他不玩手机，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有时，他能睁到天亮。

他会在夜晚想很多事情，想他做过的，想他即将要做的，他之前做的有没有哪里做得不好的地方，有没有什么细节他没处理好，仰慕他的人是否还会继续喜欢和仰慕。讨厌他的人，出现在那些人眼前的频率减少一些，不然厌恶只会与日俱增。

每个深夜他都会缜密计划今后要做的一切，不这样做，他根本难以入睡。

他很少睡觉，午睡都很少，以前高三高压期，他坐在位置上看一中午书，一点疲惫感都没有。

周知涵轻轻翻了个身，闭上眼睛，梦中又梦到了那个人。

他站在高处睥睨他，压低的帽檐，汗水从鼻尖滑落。

军训时艳阳高照，一道道军绿色挺拔的身影，他在不远处看他，休息时女孩围在他身边和他聊天，聊什么，他现在回想起来，还记得一点。

女孩们叫他班长，他帮忙搬水时，别的男孩叫他小周，辅导员来了，亲切地叫他知涵。

他却从未叫过他，他连一个目光都没给他。

周知涵在动员演讲时，站在高高的主席台上，心里想的是，他会不会看我。

将近期中时，吴擎他们寝室两个去图书馆，一个陪新交的女朋友逛街。吴擎窝在角落噼里啪啦打游戏。

外面响起一阵敲门声。

吴擎一开始没听见，整整一把结束，他才听到门外有人敲门。

他一边揉耳朵一边走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个并不意外的人，笑容很温和，定定看着他。

周知涵比吴擎矮一点，看他的时候，稍微仰着头，露出流畅的下颌线。

他递给吴擎几张纸：“上礼拜的课你没来，有个随堂测验我们做了。快期中考，蔡老师说卷子会从平时考试抽一部分题，你觉得有必要可以做一下。”

吴擎接过那几张纸，扫了几眼：“知道了。”

周知涵礼貌地笑笑：“你们寝室，就你一个人啊？”

吴擎点点头。

周知涵：“哦......”他转身要走，吴擎突然叫住他：

“班长，”他慢条斯理地说，“下次有东西给我，直接让我室友带就行了。”

“楼上楼下，挺麻烦。”

周知涵脸上礼貌的笑容不减：“哪里会麻烦。”

吴擎看他的眼神意味深明，随即转头关上门，周知涵吃了一个闭门羹，站在门外顿了一下。走了。

周知涵对此印象深刻，他每次去他们寝室，每次都受到他的冷落，在一起后亦如此。他有一次憋不住，收起他平时文质彬彬的面孔，揪着吴擎那几根发茬问：“擎哥，你怎么那么不爱搭理我呢？嗯？让我摸摸你的心是不是肉做的，”他垂着头，一颗一颗解开身下吴擎的衬衫纽扣，手指在温暖的胸膛游移，“他不告诉我，那你告诉我，可不可以？”他孩子气地扬起下巴，可怜地靠在他的胸口，“你理理我啊

。”

吴擎恩赐般赏了他一眼，和他随便说了几句，周知涵又得理不饶人，说话颠三倒四，捉弄半个小时才放过他，去厨房洗菜了。

吴擎有个女朋友。

周知涵早知道了，江塘和他说的。江塘把吴擎这件事记在心里，又兜不住嘴，吃饭时和周知涵说：

“诶，三儿。”

周知涵看他，江塘咧着嘴笑，缓缓说道：“你们经管班大帅哥，姓吴的那个，名草有主了。”

周知涵神情未变，嚼完、咽下喉咙，才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女朋友，了不得，外语学院院花，长得挺好看，”江塘说得来劲，划出照片给他看，“怎么样？评价一下？”

周知涵笑了下，江塘自己拿回去再次细细观察了一遍，“你猜我怎么知道的？”

江塘志得意满：“王燚女朋友和那女的认识……那天在KTV，那女的在，说是说闺蜜，我倒不见着关系多好。那女的喝醉了，后来有人来接她，来的那人，我仔细一看，不就是吴擎么。”

周知涵沉默了一会儿，“你认识他？”

“哦，我不认识他。”江塘说，“但我知道。知道总没问题吧？哈哈，那么一高个儿，放哪都扎眼。”

周知涵瞥了他一眼，江塘满脸猥琐的笑，不知道他那副笑是怎么被吹成痞的，篮球部的光辉一笼罩，把他人渣本质的内里掩盖得严严实实。

两人吃完饭，江塘陪他女朋友和王燚他们出去玩了。

王燚也是个混账，混账和混账玩得总是很开的，晚上出去喝酒，电话接不到，江塘妈妈电话打到周知涵这里，问江塘和他在一起么。周知涵在他妈那儿，从不说谎，说他出去了，和别的同学一起。

江塘妈妈担忧地问：“小塘怎么不接电话……他室友在他身边么，有没有他室友电话？”

周知涵：“您别担心，我让小塘给您回个电话，您等会儿。”

他拨了电话给王燚，王燚耳朵比江塘好使点，听到手机了，在一片震耳欲聋的歌声中问：“……喂？”

“王燚吗？”周知涵平静地问，“你让江塘接下电话。”

“哦。”王燚和周知涵吃过几次饭，半熟不熟，把电话扔给正和一群女的打扑克的江塘，“他妈谁啊……喂？”他接过电话，不耐烦地，一听周知涵的声音，不仅语气，神色都变了，赶紧有些低声下气地说，“哦，三儿……你怎么打给王火那个王八蛋呢，不打给我……”

“……我妈？行行行……我等回儿回……行我现在就回……挂了挂了。”

他走出去赶紧给他妈打了电话，回来被王燚嘲笑，“江塘小弟，不见得，你挺怂哈。”

江塘：“怎么说话呢王四火？

他是有些怂，谁镇不住他，周知涵随便一句话，他不敢不听，周知涵太阴了，他从小就领略过，他玩不过的。

这次他好歹把手机改成震动闹铃贴着自己牛仔裤塞进了去，今天来，他特意穿得格外贴身，一双骚包的Dr.Martens,他问王燚女朋友：“你那闺蜜到了没？这可都迟到几分钟了？”

女孩：“这才几点，人家刚下完课，离半不是还有十几分钟么？”

江塘坏笑，转着手机，“十几分钟、十几分钟………唉，”他握住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是我太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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