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擎收到最后一个快递,刚好是第二十一天。
一开始收到的东西日常普通。大多背心袜子之类。
他以为是家里寄的。他给他妈打电话,他妈还没来得及表达儿子难得打一次电话的高兴,就当头浇了一桶冷水:
“别寄东西给我。”
他妈一愣,还没说话,对面电话就掐线了。
过几分钟吴擎收到他妈的微信:
最近好吗?
家里没寄东西。
吴擎盯着手机,没有回话。
他妈没必要骗他。毕竟骗过一次,她不会再骗他。
可他想不到是谁了。
谁会和他亲密到寄这种东西?内裤,还是袜子?或者说是之后十多天后,突然冒出的一双价值不菲的运动鞋?
牌子不仅是他常穿的,连鞋码都精准无误,像是他试穿过,觉得合脚舒服才会买。
从鞋子开始,乱七八糟的,什么东西都有,像是裤子、衣服,尺码无一不合适。之后更夸张,连戒指都有,从层层泡沫中取出一个细巧精致的丝绒盒,中间安安静静躺着一枚铂金戒指。
吴擎立马合上盒子扔进泡沫堆里。
这几天收到的东西,第一天内裤除外,像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从认识一个人到深知他了解他,一圈一圈开始织密不透风的网,最后紧紧裹住。不让猎物逃走。
他这么觉得,于是在十多天的时候,打了一次之前的客服电话。
电话没人接。只是响,没人接。
电话有区号,是本地的。
他想过很多人,但问过都不是,他以前的朋友打趣:
“一定是哪个妹子暗恋你。”
吴擎没说话,他想,有妹子会第一天就送一盒内裤么,会这么深悉他衣服的尺寸,如此贴进他的喜好,送他东西吗?
他想不通,便不想了。东西堆在柜子里,也占据不了不少空间。
二十一天后,他便没收到过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他在第一天收到东西接到过一个客服电话,之后也没再接到过。
几天前。寝室阳台。
室友进进出出晒衣服,周知涵站在角落倚在护栏边,和他打了个声招呼。
“小周在干嘛呢?”
周知涵:“看看风景。”
“看了半年还没看够啊?”
周知涵一边转手机,一边惬意笑道:
“当然不够。”
手机嗡嗡震动起来,周知涵看了一眼,把手机放在栏杆上。
室友觉得奇怪,问:
“怎么不接电话?”
周知涵不急不慢回答道:“垃圾电话而已。”
室友:“挂掉不就行了。”
周知涵:“让他震一会,就不会再打了。”
室友晒完衣服,走进去,过会儿才纳闷:垃圾电话挂掉也不会再打了啊,周知涵干嘛。给人家省话费?
他看了一眼仍然站在阳台看风景的周知涵,留下半道琢磨不透的背影。
春天的阳光不猛烈,照在手背上,有一点点后知后觉的暖意。
周知涵盯着手机,从震动开始,直到结束屏幕飙出一个未接电话的显示。他才漫不经心地划掉,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微微扬起头,闭上眼睛。他很少接触阳光,因为阳光过敏,他都习惯戴着帽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他心想,其实过敏一点也没关系。
没那么严
重。偶尔微风拂面,吹过发间,把所有乱七八糟纷扰的情绪都吹走了。
周知涵把手机塞进口袋,手机屏幕亮着,停在未接来电的联系人“来自经管171吴擎”的画面上。
不痛不痒的二十一天,勉勉强强一个月,吴擎却发现自己好像真的有些习惯了,习惯收到一则快递的信息,上完晚课顺路取件回寝室。然后打开,里面是什么东西,像拆小礼物。
只是他从来不用。
他顶多看一眼,便放回去。
他觉得这人明明是想让他猜是谁,想让他去试探,他偏偏不着他的道。
吴擎认为没必要,他有钱,愿意送这些东西,他便送吧。
有时心想会觉得有点恐怖,送的这些不大不小的东西,明明该是最亲近、最了解的人送的,可一一排除,好像又不是。
了解他的人,除了父母朋友,还有一个,是室友。
室友才知道,他习惯用什么牙膏,剃须刀喜欢用刀片不喜欢用电动剃须刀,会穿什么牌子的鞋子,鞋码多少,会习惯买什么牌子的洗发水和漱口水。这人通通知道。
猜来猜去,唯有一人嫌疑最大。
这人便是徐君阳。
其他两个时候忙着谈恋爱打游戏,徐君阳无所事事,连平常找人打地主的三个人都凑不到,无聊到都偷拍他来了。除了他还会是谁呢?
徐君阳最近看上去,挺安分的,自从那天被他抓包谈过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被人盯着的感觉便消失了。人也没再把手机照相怼他脸上,那天回去,徐君阳还把他拍的照片发给他,大多是一些背影和侧影,比如他在跑步,抱着书上课,或者是从国旗班回来一身制服地走在操场上。
他没太在意,徐君阳在旁边嘿嘿嘿猥琐地笑,这事便彻底结束。
可他又觉得这次快递和他又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他故意在人面前拆快递,人晃悠过来看几眼,大概这些牙膏衣服内裤嗅不出什么八卦,十多天时了一句“天天买东西挺豪的哈吴哥”,就没下文了。
吴擎试探了几天,徐君阳反应越正常,他就觉得他越有嫌疑,每次看他在寝室晃悠来晃悠去,随便撇他一眼,都像在监视。
可能留意他太久了,本人也发觉到,很无奈地私下和他说:
“我最近可没拍了啊!”
吴擎:“你慌什么。”
徐君阳:“我怕你把我宰了。”
吴擎笑了一下。才说道:
“你可是我室友啊。”
这句话意味深长,听得徐君阳站在原地,一愣一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