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知涵拎着一袋水果,推开家门口院子的小栅门。他妈正撑着腰站在墙边浇花,看到他挥手:
“知涵!”她欣喜地喊完,周知涵便已经走到她跟前了。
“爸呢?”他接过水壶,轻松拎在手里。
“买菜。”妈妈看到他手里拎的东西,“带了什么回来?”
“水蜜桃。”周知涵跟着洗完手进了客厅,坐在沙发上长长松了口气。
妈妈在厨房高声和他聊天:
“几点到的车站啊?”
周知涵窝在沙发里,懒洋洋地答道:“十一点吧。”
“昨天晚上打电话怎么不接啊?干什么呢?你爸打了三个。他还问我,你是不是谈恋爱了。我说我怎么知道啊,你儿子又不和我说,”妈妈习惯性絮絮叨叨。“玩得开不开心?”
寂静无声。
妈妈拧紧水龙头,擦了擦手,端着切好的水蜜桃走出去。
“周知涵?”她走近一看,人缩在沙发里,抱着枕头睡着了。
妈妈无奈地笑了笑,轻轻把盘子放在一边。周知涵闭着眼睛,眼睑下方浮起一片青灰色。
妈妈看了儿子一会儿,从茶几柜抽出一条薄毯掖好,插了一块儿子千里迢迢带回家的水蜜桃吃,吃完便又去院门口浇花了。
之后白天江塘找他玩,他又在睡觉。
江塘敲了三次门,楼下家政阿姨站在楼梯口探头张问人不在吗。江塘摇摇头,又敲了几次。
大概一分钟,门才被打开了。
周知涵光着脚回到床上,掀起被子钻了回去。
江塘无语站在门口:“你还睡啊?”
纹丝不动。
江塘窝在沙发玩手机,玩半小时周知涵睡饱了,从床上爬起来洗漱,等从浴室出来,人又变得容光焕发的一个了,他问:
“什么时候来的?”
江塘:“半小时前。”
周知涵点点头,站在走廊吹头发。
江塘盯着他,渐渐眯起眼睛。
他放下手机,突然出声道:“三儿。”
吹风机的风声停了。
“你脖子上什么东西?”
周知涵一愣,下意识朝着镜子看了看,脖子上赫然有几颗红色的吻痕。左侧一个,右侧一个,他情不自禁地小声嘟囔,“那么明显……”
江塘:“谈恋爱了啊?”
周知涵:“嗯。”
江塘微微睁大眼睛,等人吹完头发,趴在床上开始看电视,他突然明白什么,开始发问:
“和你对象去玩了?”
“嗯。”
江塘从沙发上站起来,靠在床角,抬头开始连珠炮质问。
“什么时候?多久了?”
“忘了。”
“我们学校的?”
“嗯。”
“我们学校???”
男孩若无其事拿着遥控器一点一点,又轻轻“嗯”了一声。
江塘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
有些话想说,又噎回去。
他想,发小不想说,便不说了,他原本想打听一下,掏出手机翻了一圈,却无从问起。
周知涵对人亲切,朋友很多,朋友喜欢向他倾诉,但他自己却从不主动坦白,哪怕一点真的、稍微真的、半真半假的。什么都不肯说,好像有很多秘密。
江塘心底莫名烦躁起来,手指来回磨蹭裤线,烟瘾有点犯了。
趴在床上的男孩这时冷不丁问道,“你想知道谁吗?”他说话带上笑意,仰着脖子看电视,唇色很淡,嘴角那儿还有一块疤。很小。
他穿了一件宽松的T恤,领口因为角度有些敞开,露出脖子上明显的吻痕。
他说,“我们班的。”
江塘没再追问,他回到家忍不住和江艺琳说这件事,妹妹高考一结束,立马染了漂亮的银发。他溜进她房间时,正坐在窗口涂脚指甲油,江塘叽里呱啦一顿说完,她不紧不慢地涂完最后一个,说:
“我知道。”
江塘:“......周知涵和你说的?”
江艺琳:“他年前就和我说了。”
“你的意思,年前就成了?”
“不是,”妹妹跳下窗台,漂亮的银色高马尾甩过利落的弧度。
“他们在一起还没一个月呢。”
江塘:“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啊。”
她狡猾一笑,“周知涵没和你说?他怎么什么都不和你说啊。你不是关系和他好吗?”
江塘语塞,冰冰开始侃侃而谈,说他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什么时候穷追不舍,她统统知道。
江塘随口一问:“有照片吗?”
江艺琳:“有。”
江塘恨得咬牙:“他照片都给你看了?”
江艺琳笑嘻嘻地:“比你帅。”
江塘郁闷地离开,他原本信誓旦旦地以为傻乎乎的冰冰什么都不懂,可他现在连和她比“谁和周知涵更熟”都输上一截,他没话说了。
周知涵出去玩那段时间,江塘给他打过电话,打了三次两次无人接听,他现在明白了,人正在外面甜甜蜜蜜地恋爱,哪顾得上他呢。周知涵回家后,他本人不接电话,江塘便给他家座机打,可结果可想而知,全是周知涵妈妈接的。
“小江呀”“他在楼上睡觉呢”“刚回来”,他又没办法,挂了便挂了。这次他妈叫他送点水果过来,才好不容易放进来一次。
他之前以为阿姨说周知涵在睡觉是忽悠他呢,周知涵在他的认知里和睡懒觉午觉挨不上边,发小失眠多严重他是知道的。以前去配药,他还跟上车陪同偷偷去过。
如今能睡得像头猪一样,他挺替他高兴。
江塘想,或许是真的遇到谁了,遇到一个见一次便花光所有力气的人,周知涵都挤不出时间想别的乱七八糟的事情,认认真真地,想好好和一个人谈一次。在一起便在一起吧,他也懒得猜是谁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