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济仁教堂

夏予读完纸上的话，有些担心陆清清，虽然不知道这种近似宣誓的话读出来有没有效力，但光是默读一遍都觉得晦气。

陆清清迟疑地念出第一句：“全能全知的女神，我是您最忠诚的信徒陆清应。”

修女对照着手中一叠表格，打断她的话：“把名字念清楚，重新念。”

陆清清暗道失策。

她调整好情绪，仰视着面前的女神，神情虔诚得令人动容，用近似吟唱的语气快速念出：“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女神啊，您的圣光照耀指引着我，您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您让我摸狗我绝不偷鸡……”

修女冷冷白她一眼，再次打断，“照着祷告词念。”

“不行！”陆清清拒绝得斩钉截铁，唬得修女一愣，还从没见过哪个义工敢这么理直气壮拒绝她的要求。

“您觉得这短短几句就能表达出我对女神的孺慕之情吗？不能！即便是您，也不能阻止我向女神表明心迹！”陆清清目光坚定，说得义正言辞。

修女哑口无言，陆清清趁着空档一口气把毕生学过的溢美之词说了个遍，眼见着修女额头青筋暴起，她见好就收。

“啊！卑贱的我自知无福留在您身边，而全能的您一定会保佑我心想事成，平安通关，届时我愿为您奉上所有，我的发肤，我的姓名，我的生命，请允许我在有限的时间里侍奉您左右，您光辉万丈，我永沐荣光。”

修女隐隐听出不对劲，“你既然对女神如此忠心，怎么能只祈求有限的时间？”

陆清清伤心欲绝，垂下眼帘，“人类的生命总是短暂，而女神永垂不朽，百世流芳。”

夏予心想，清清真是平平无奇成语小天才，用词晦气程度和祷告词有得一拼。

可修女仍旧不满意，“不行，你必须……”

陆清清忙不迭点头，“好吧好吧，那我再说一遍。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女神啊……”

最终陆清清还是没能重新念完一遍，修女忍无可忍，勒令她给其他玩家让位，恨不得把那张聒噪的嘴巴撕烂，但陆清清又确实不算违规，修女有限的知识储备不足以挑出错处来。

就在夏予以为有机可乘，想学习陆清清时，修女咬牙切齿地说：“剩下的人必须按照纸上内容念，不然就剥夺你们做义工的资格！”

其余玩家可没有陆清清的胆量，敢在这种时候和修女分辩，大家只能原封不动地照着念完，向陆清清投去羡慕或嫉妒的眼神。

轮到陈东升时，修女确认他真的无法发出声音，便让他在神像前誊抄了一份祷告词。

陆清清用只有她和夏予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量问：“他们还挺人性化，你说如果是个没法说话又失去双手的人怎么办？”

夏予没好气地回答：“用脚写。”

陆清清：“那如果……”

夏予：“我劝你善良。”

诡异的仪式结束，进入义工工作分配环节时，大家再看陆清清的眼神就彻底变成了怜悯。

夏予和郑莉莉被安排打扫教堂，陈东升栽树，孙胖子和关棋修剪草坪与灌木。

至于陆清清，修女不怀好意地笑起来，阴冷得让人头皮发麻，“就特别奖励你去清理神使大人遗弃的食物吧。”

陆清清莫名其妙，“什么神使大人？”

修女恭敬地将手掌伸向女神左侧，又移向右侧，“这两位就是神使。”

陆清清看看龇牙咧嘴的三头犬雕像，再看看吐着信子的巨蟒雕像，呼吸都变得滞涩，难道这俩玩意是活物？！

想到郑莉莉说在浴室时听到门外有爬行动物的声音，再联想下被他们遗弃的食物，陆清清打了个冷颤，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勉强扯起嘴角，“狗都会背着主人偷藏骨头，神使大人也不能免俗，不一定就是被遗弃的，到时惹怒神使大人就不好了呢。”

修女已经不想从她这张可爱的小嘴里再多听到一个字，甚至连余光都不愿施舍给她，“教堂后面有杂物间，大后天早上十点我会来检查你们的工作。”

她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陆清清甚至想掀开修女裙子看看，那双腿在裙子下倒腾得究竟有多快，说是健步如飞都不为过。

陆清清苦着脸，“她这是公报私仇！”

夏予安慰道：“你等我打扫完教堂就去帮你。”

“大家的工作量都不小，先把自己手上的事做完，再看看能不能互相帮助吧。”陆清清边说边拿出自己的手机，“我们要不要建一个群，便于大家沟通，陈东升想说什么也可以发在群里。”

玩家们都赞成她的提议，陈东升向她投去感激的眼神。

关棋双眼通红，哽咽着请求：“麻烦大家有空帮忙找下我老婆，谢谢各位了。”

孙胖子拍了拍关棋的肩膀，“放心吧兄弟。”

大家到杂物间领过工具后开始分头行动，陆清清只选了把小铁锹，她的工作开展最为困难，没人知道神使大人会把食物遗弃在哪里。

她先扛着铁锹蹭到三头犬面前，打心里觉得狗比蛇好沟通，“嗨，伟大的神使大人，请问你把骨头藏在哪里了？”

雕像一动不动，更不可能回答她，陆清清不得已死了这条心。

从进入副本以来玩家们只见过修女一个NPC，陆清清决定四处转转，她就不相信这里没有别人。

陆清清先是绕着教堂外围转了一圈，没有任何收获，只能碰运气，挑了和别墅相反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阳光明媚，路边栽种着数不清的花草树木，和现实世界没什么区别的景象，不免令陆清清一阵恍惚。

她急着找人打听工作地点实在无心观赏，还要为陈东升和关棋发愁，两天的时间，这么多花花草草哪里修剪得过来。

没走出多远，陆清清就看到排用色和教堂同样漆黑到渗人的老洋房，样式考究，鬼气森然。

直觉告诉她，这里很可能是NPC居住的地方。

陆清清默默记下后选择敬而远之，继续向更远处探索。

又走了约莫二十分钟，她终于看到第二栋建筑，和老洋房建筑风格截然不同，那是一座四四方方，三面都是两层高的平顶小楼，一面用扇密不透风的铁门和外界隔绝开。

陆清清试探着上前敲了敲门，安静等待一会儿没有人应门，她尝试更用力地敲响铁门，这次门直接被敲动，原来没有上锁。

“请问有人吗？”

依然没人回应，陆清清壮着胆子推开门，被眼前的场面震惊得说不出话。

不大的院子里少说站了二十来人，男女老少都有，他们像木桩子一样杵在原地，目光呆滞地盯着脚下，脸上笑容连弧度都一致，空洞麻木得如同在木头上雕刻出来的。

陆清清倒退几步，转身想跑，发现他们并没有追杀她的意思，“你们好，请问你们知道神官大人把不要的食物丢在哪里吗？”

这些人形形色色，看衣着更接近现实世界的普通人，却对她的到来毫无反应。

陆清清不禁怀疑这些人是做工逼真的假人，她咽了咽口水，战战兢兢地说：“你们动一动，怪吓人的。”

她刚说完，二十几号人齐刷刷地抬起头，眼珠在眼眶里生硬地转动几下，改为盯着陆清清看。

陆清清：“……”

谢谢，更吓人了。

被这么多双眼睛注视着，这些眼睛的主人还都挂着流水线生产出来的微笑，陆清清倒吸一口凉气，险些没站稳。

她强迫自己冷静思考，为什么他们忽然对她的话有了反应。

陆清清随手指了正中间的一个短发女生，“你可以往前走一步吗？”

短发女生不为所动。

陆清清换了种说法：“你往前走一步。”

短发女生果真向前迈出一步。

难道他们只会对命令句做出反应？陆清清再次怀疑这些东西是不是真人，怎么和输入指令再有所行动的机器人一样。

为了进一步证实自己的想法，陆清清又对短发女生说：“你去给我拿点吃的，人能吃的。”

短发女生依言穿过人群走进了正中间的房子，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个黑色双肩包，轻轻放在陆清清的脚边。

陆清清犹疑地打开双肩包，里面竟然装着满满一背包的压缩饼干！

她再看向这些“人”时，觉着他们一个赛一个的眉清目秀。

陆清清动作利落地背起双肩包，笑眯眯地向所有人发号施令：“带我去神官大人遗弃食物的地方。”

二十几个人大眼瞪小眼，看来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地点，陆清清炽热的眼神黯淡下来。

忽然一个长相清秀，身形高挑的男生从人群中走出来，动作不大协调，但步伐坚定，越过陆清清径自向外走去。

陆清清眼底燃起名为希望的火光，当即振臂一挥，“带上趁手的家伙，你们都跟上他！”

于是，陆清清和清秀男生并排走在前，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

他们有人拿着工兵铲，有人提着大砍刀，甚至有个年迈的婆婆拎着个皮搋子，声势浩大地向一片荒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