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芳墅。
宜妃气得在屋子里来回走动,郭贵人被她晃得眼睛晕,“你坐着歇一下吧。”
“我是倒了什么霉啊,怎么小赫舍里氏每次遇到不好的事情都牵扯到我,她五行犯冲,专门冲我来了!”
前一次,小赫舍里氏的小皇子病重,第三次在别人那里截皇上,正好这个别人是宜妃,宜妃跟她又没什么亲戚关系,这胡到底是没让小赫舍里氏截到,谁知当晚上,小阿哥真的就去了;这是第二次了,她的狗好好在外头逛着,小赫舍里氏手欠去招惹狗,她自己没站稳掉进湖了,偏偏四处嚷嚷是狗先咬了她,旁人只会对宫里的事情捕风捉影,以讹传讹,谁又在乎真相是什么。
清清白白的宜妃很苦恼,为什么受伤的总是她?
郭贵人连忙道:“巧合,这纯粹就是巧合。第一次她来找皇上,是皇上自己决定不去的,你在不在都没影响;至于这一次,皇上也已经查明白了呀,跟咱们无关。”
宜妃道:“以前看小赫舍里氏觉得她胆子小,脾气古怪,但不是个爱惹事的,这是真被佟妃刺激到了,我这两次都是给佟妃顶锅,我真是欠了佟妃的。”
你可不就是欠了人家嘛,怂恿博尔济吉特氏捉弄佟妃算不算?郭贵人心里这么想,嘴上还得劝,
“这又关佟妃什么事啊,都是她自己闹出来的。”
佟妃现在可是热灶,再加上她的家世,她怕宜妃想不开去跟佟妃较劲。
宜妃摆摆手,“我知道好歹,算了,人家帮了我阿玛一次,就当是我还她的人情了。但愿小赫舍里氏从此安分一点,别再闹事了,不然就凭元后留下的那点情谊,也快要被她耗干净了。”
郭贵人笑道:“只怕已经耗干净了,我让人去打听消息,皇上上午已经让人送她回宫了,都没让她在这里先养养身子再说。”
对于小赫舍里氏怎么样,宜妃并不关心,只是遗憾道:“可惜了我的小雪儿。”
小雪儿是她才养的那条狗的名字。
郭贵人轻描淡写道:“不过就是一条狗罢了,等过几日风头淡了,你再养一只。”
“我可不敢再养了,还不嫌事多。”宜妃可不想皇上每次来她这里看到小狗就想起小赫舍里氏的事情。
宜妃还是不太放心,园子里没那么多规矩,她派太监张启用去一趟清溪书屋,看看皇上是否在,如果皇上在,宜妃便打算自个亲自去面见皇上呈情,她不想因为此事在皇上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
张启用从清溪书屋回来,回禀宜妃:“皇上不在清溪书屋。”
宜妃道:“皇上想必是去政事阁与那些朝臣们议事去了。罢了,等晚些时候你再去清溪书屋那边瞧瞧。”
然而一直到晚上,皇上都没有回到清溪书屋,张启用道:“奴才仿佛隐隐听人说是皇上带着顾太监出了畅春园,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宜妃挑眉,皇上出了园子,去哪了?
整个畅春园不止她一个人疑惑皇上去了哪里,到后来连德妃、乐盈都知道了。
玄烨侍奉皇太后一向恭敬,晨昏定省,从不落下,除非真有事,也会遣人来给太后说一声,这日晚上,太后没有等到皇上来请安,也没有等到皇上派来的人,心里很担心,她老人家大晚上的坐了轿子去清溪书屋看望皇上。
皇太后驾临,肯定是大事,住在清溪书屋附近的嫔妃们连忙前去服侍她,乐盈跟着德妃一道去了。
谁知清溪书屋仍旧是无人,皇太后担忧极了,派人找遍整个畅春园,然而都没有找到玄烨。
她急得失去了稳重,忍不住伸手拍桌子,“皇上这是去哪了,怎么都不说一声,真让人担心啊。”
德妃微笑,“想来是宫里有急事,皇上回了一趟宫也说不定,您呀,就别担心了,这天儿也不早了,我送您回寿宣春永歇息吧。”
太后固执道:“我就在这里守着,皇上不回来,我哪也不去。”
她是个没什么主见的人,但是认死理儿,在科尔沁娘家里的时候,听父亲的话,即使知道嫁给皇帝不是一条好路她也认了;嫁到这清宫里后,她就只听太后(孝庄)的,太后让她做什么她做什么;太后临死前叮嘱她,以后凡事都听皇上的;皇上便成了她的主心骨,现在皇上不知道去了哪里,她心中恐慌,只肯待在清溪书屋。
众人无法,陪着她一起等候。
玄烨是半夜回到畅春园的,他远远望着灯火通明的清溪书屋,苦笑一声,“这大阵仗,只怕是惊动了太后。”
顾问行道:“都是奴才的错,奴才没有提醒您,应该提前派个人给太后娘娘说一声。”
“不怪你。”
玄烨自知那个时候自己正是愤怒伤心,打马出宫,顾问行等人护着他,哪有功夫记得去向皇太后请安的事情。
玄烨带着顾问行出现在清溪书屋的门口,皇太后立刻颤巍巍地迎上去,“皇上!”
“皇额娘,儿子让您担心了。”玄烨半蹲着身子握住皇太后的手。
皇太后摇摇头,将玄烨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皇上没事就好。”
她并不问玄烨去了哪里,怎么现在才回来,只是问他吃了吗,渴不渴,累不累?
玄烨笑道:“朕好得很,请皇额娘放心。宫里有急事,朕匆忙回了一趟宫,已经处理妥当,没事了。我送皇额娘回寿宣春永吧。”
皇太后道:“皇上也累了一整日了,我自己回去吧。”
玄烨当然不依,非要亲自送她回去,皇太后便不再推辞,母子俩动身去了寿宣春永。
这对大清国最尊贵的天家母子离开后,荣妃懒洋洋道:“没什么事了,大家都各自散了吧。”
宜妃笑着迎上去,“我跟姐姐一路走。”
荣妃瞥了她一眼,“我们不顺路,你也别跟着我了,我又不知道皇上去了哪里,况且皇上刚才也说了,他只是有急事回了一趟宫,怎么,你觉得不是么?”
可能是常被荣妃这么时不时刺一句,宜妃已经免疫了,仍旧笑道:“瞧瞧,我只说了一句,连皇上两个字提都没提,姐姐却说了这么多话,莫非是姐姐自己对皇上的行程有疑问?”
荣妃定定地看了她一眼,“我没有。”
然后就不再理会宜妃,扶了侍女的走率先离开了清溪书屋。
宜妃无奈对众人道:“荣妃姐姐还是这么爱拒人于千里之外。罢了,我也走了。”
贵妃养病没过来,其他人位份低也不必过来,在场的嫔妃中,除了荣妃、宜妃这二人,再就是德妃与乐盈了。
眼见这两人都走了,德妃携了乐盈的手,“我们也走吧。”
七月流火,八月萑苇。此时已是八月初,畅春园水多,夜风吹过,人身上不免感到一阵凉意。
乐盈抬头望向天空,繁星点点,连银河都清晰可见,她指给德妃看,“天河西岸最亮的那颗星星是织女星,东岸那颗很亮的是牛郎星,它的左右各有两颗星星。”
德妃失笑,果真是赤子天真,今晚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大家心里都沉甸甸的,她却像个孩子一样看起了星星,从某方面来说,这样的开朗的心胸,确实给这沉闷的深宫增添了一丝明亮的色彩。
“看呀!”
这里没皇帝,没有子女,也不是处处都充满规矩的紫禁城,德妃的心跟着明亮起来了,她想起小时候在家时,夏天一家子人在院子里纳凉,额娘把幼小的她搂在怀里,也曾指着天上的星星教她认。
“牛郎星在民间还有一个名字叫做扁担星,你看它们一左一右,是不是像根扁担?”
她两人索性走到湖边的一处小亭子里看起星星来,紫檀与来喜待在一边等各自的主子。
突然一阵凉风吹过,乐盈打了个喷嚏,德妃摸她的手发凉,再试试额温,竟是有些烫,担心道:“可别是着凉了,咱们快回去吧。”
乐盈没有尽兴,“我没感觉到不舒服。”
“等你真觉察到不舒服就晚了,快回去吧,夜深了,你要看星星,咱们明日再来看。”
她先送乐盈回珠蕊院,叮嘱紫檀给她煮碗姜茶喝,夜里要是不舒服就请御医。
待德妃离开后,画眉的姜茶也煮好了,乐盈一口气干掉了整碗,真辣嗓子啊,但愿别感冒。
再一眼西洋钟,已经凌晨了,过了她睡觉的点,反而怎么也睡不着了。紫檀跟她一个屋,听到她翻身的声音,忙问道:“可是不舒服?”
乐盈道:“没有,就是睡不着。”
紫檀索性拿了自己的枕头过来,乐盈朝里面翻身,给她让出一个位置来,两人就像在佟府时一样躺在床上聊天。
乐盈想起清溪书屋,当时大家都很担心皇上,只有荣妃一人淡定自若喝茶,她陪伴皇帝时间最久,也许她知道玄烨去了哪里,当然也许她就是纯粹不关心皇帝去了哪里,这么一想乐盈觉得后一个可能性更大。
紫檀倒不在意,“别管皇上去了哪里,他身边那么多伺候的人,谁出事也不会轮到他,他是最安全的。”
她觉得是皇太后有些小题大做了,但是想想皇太后就是一个一辈子没有见过大风大浪,活在别人的庇护下的老太太,着急也是情有可原。
两人小声说了一回话,乐盈突然想起了宜妃的那只狗,“它怎么样了?”
“我让汪平去狗处看过了,它过得还好。”汪平是玄烨拨到乐盈这里专门照顾小京巴的小太监。
“这就是不幸中的大幸了,以后小京巴也会留在畅春园,到时候咱们让汪平顺便多去看看那只狗,想来不会有人敢故意虐待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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