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府笑》比起纳兰词不要太俗气。但纳兰词已经没了,乐盈也只好看起了《广府笑》。
确实挺好笑,比如里面有一则《口脚之争》,脚嫉妒嘴,说自己辛苦奔走操劳,挣来的东西都被嘴吃了。嘴说咱不要争了,以后我不吃,你也不用走了,如何?
乐盈绝倒,讲起紫檀她们听,各个捧腹大笑。
她有点明白玄烨送《广府笑》的意思,纳兰词很动人,但在俗世中看俗书开怀一笑,更难得。他没打算让后宫再出一个钮祜禄贵妃一样的忧郁才女,只希望乐盈能做一个简单开心的俗人。
玄烨在操心国家大事之余,还能有这样细腻的心思来关心自己,乐盈不是不感动的,今天又比昨天多爱一点点皇帝呢。
紫檀、画眉等人一致认为《广府笑》更好看。
古代人整体文化水平都不高,景仁宫贵妃出身帝国顶尖豪门,她的学识可以找顶尖的夫子教导,可大部分人能认几个字就算很不错了,贵妃的寂寞如雪无人理解。
乐盈有一丁点同情贵妃,她的性格不应该进宫,但她的家世又逼着她进宫,自己再想不开,这日子真没法过。
紫檀这时提出了一个难题,“景仁宫贵妃病中还想着给您送了诗集做贺礼,咱们只让李金忠去道谢不太好吧?”
这就是乐盈目前纠结的事情,她与景仁宫贵妃真的是话不投机呀,本来人家送她纳兰词想提高一下她的文学素养,可这乐盈没看几首就被玄烨拿走了,到时候贵妃要跟她谈纳兰词,乐盈还真不知道怎么说。
就这么拖了几日,乐珠进宫来探望三姐,爽快地说:“这有何难?三姐送我去景仁宫,然后你再回承乾宫,我留着跟贵妃说话,我俩投缘!”
乐盈特别好奇,“你们投了什么缘?”
在佟府时,姐俩儿差不多,吃喝玩乐,没见乐珠对诗词歌赋感兴趣啊。
乐珠理直气壮地说:“难道非要懂诗词歌赋才能跟她投缘,哎呀,三姐你就别管了。”
行吧,乐盈就带了乐珠两人去景仁宫,她问过贵妃的病情后就溜了,留下乐珠与贵妃说话。
眼看到了吃中饭的时候,乐珠还没有回来,周嬷嬷有些担忧,“主子,不如让紫檀去把五姑奶奶接回来吧?”
五姑奶奶?乐盈愣了一秒钟才反应过来五姑奶奶就是昔日的五姑娘乐珠。
乐珠前年结婚去年生子,但她的性格没怎么变,也还是老样子,乐盈有时候都恍惚她还是曾经在佟府时那个一起朝夕相处的五妹。
“不用了,看样子景仁宫应该会留她用午饭,咱们自己吃吧。”
果然吃过午饭,乐珠就回来了,她得意道:“要不是钮祜禄贵妃病乏,她还要留我多待一会儿呢。”
乐盈遣了屋里服侍人出去,笑问道:“快快从实招来!”
乐珠笑道:“其实很简单啊,钮祜禄贵妃觉得自己心里苦,过得不开心,我就附和她喽。她身为贵妃,得皇上看重,还有一个十阿哥,你们就觉得整个宫里就她过得最好了,其实人家心里有苦说不出。我就附和她说自己心里也苦,过得不开心。”
见三姐一脸你在胡说八道什么的表情,乐珠连忙道:“我是真的不开心嘛,佟家两府十来个姐妹,我最小,偏偏嫁的夫婿官位最低,我还不够委屈啊;没出嫁时,我额娘心里只有哥哥,也不大关心我,我就很苦啊。所以我能理解贵妃!”
乐盈简直一言难尽,她们这么鸡同鸭讲,竟然能把各自心里的苦对上,互相认为对方能理解自己,也是奇事一桩。
不过想想也有道理。一个人觉得日子过得苦,有时候他要的不是别人的安慰同情,而是别人告诉她我比你过得还苦,然后这个人心里就舒坦一些了。可钮祜禄贵妃呢,她这么一个性子,她一诉苦,别人就认为她在炫耀,埋汰别人,久而久之宫里其他嫔妃都对她敬而远之。
难得一个跟她出身差不多的乐珠肯听她诉苦,并且理解她(因为乐珠也认为自己苦),两人可不就能聊得来。
乐盈问道:“难道她就没跟你谈什么诗词?”
“谈了呀,我就说家里没找夫子教我诗词,然后贵妃就更同情我了,她可能觉得我们家阿玛额娘只看重男孩子,不肯让女孩子读书。”乐珠吃吃地笑。
末了,她又说:“其实钮祜禄贵妃就是小孩子个性,很好哄的,可你们宫里的人都不愿意哄着她,人人都只看到了她光鲜亮丽的一面,却不知道她心里的孤寂。反正我只是偶尔进宫才能见她一面,就当哄她了。四姐也拜托我进宫时顺便去看看她的小姑子贵妃呢。”
没有谁有义务该哄着谁,尤其是被哄着人还是在这个宫里高高在上,似乎什么都不缺的贵妃,乐盈心道。
不过,她看着乐珠有一丝欣慰,以前她觉得乐珠就是个天真快活,没心没肺的小姑娘,其实不然,乐珠有一颗柔软细腻的心。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跟乐珠这个投缘人说了一回话,钮祜禄贵妃渐渐能喝下药了,身子也比原来好了一点。
周嬷嬷双手合十,“阿弥陀佛,钮祜禄贵妃快点好起来!”
喜鹊不解地问:“嬷嬷,您保佑错了人,应该是我们贵妃主子呀。”
周嬷嬷笑道:“我是担心钮祜禄贵妃的身子突然就不好了,耽误了主子的封妃大典。”
相比乐盈看重实打实的圣旨,周嬷嬷老辈人的思想,总觉得要等封妃大典过后,主子才是名正言顺的贵妃。她是真担心贵妃这个节骨眼儿上去了,到时候宫里肯定优先安排白事,主子的封妃大典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去了。
乐盈在逗猫玩儿,听到她俩说话,道:“嬷嬷,皇上早派人来说了,封妃大典就在八月初五,这样没几天了,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您就放心吧。”
……
正式的册封礼程序异常繁琐,涉及到前朝与后宫。
前朝的礼仪涉及到的部门有礼部、工部、内阁、鸿胪寺、钦天监等等,后宫则由内务府负责,乐盈只需熟悉一番具体的封妃流程,都不用她记下来,跟随礼仪官的指引即可。
到了八月初五那日,天没亮她起起来了,沐浴吃饭,最后更衣,换上隆重的贵妃礼服,朝冠、朝袍、朝褂、朝裙及朝珠五件套披挂在身上,乐盈差点儿站不住了,太重了!
八月的天,炎热尚在,乐盈热的汗流浃背,周嬷嬷拿扇子给她扇风,“主子您再忍忍,太庙、奉先殿这些前朝的礼仪不用咱们管,巳时左右,大学士伊桑阿会来咱们承乾宫宣旨,您接了贵妃的册、宝之后行礼,然后宁寿宫拜皇太后,再然后去乾清宫拜皇上,最后内外命妇们再来承乾宫拜您,这册封礼就算是完全结束了。”
她说的好轻松啊,但是乐盈要顶着这身繁重的礼服行三次六肃三跪三拜的大礼,想想都累得慌。
果然是欲戴皇冠,必承其重呀。
紫檀在她耳边小声说:“咱们不说别人,只说钮祜禄贵妃,当初她封贵妃的时候,她除了要在的接册宝时拜一次,还得拜太皇太后、皇太后、皇上、皇后,您足足比她少拜两次啊。”
被她这么一说,乐盈有被安慰道。
内銮仪卫的鼓乐声响起的时候,乐盈该去承乾宫宫门口跪拜行礼接册宝了,之后再去宁寿宫、乾清宫,她整个人仿佛是抽离在外,只留下木偶人一般的身躯跪拜,再跪再拜,各处拜完了,再回承乾宫接受别人的跪拜,所有的流程走完,总算能歇一歇了。
谁知她刚躺在床上,门外就传报皇上驾到,乐盈刚要起身迎驾,只见穿着一身常服的玄烨大步流星地走进屋,“躺着吧,不必多礼!”
乐盈没客气,真就躺下了,玄烨在她身边坐下,问:“累了吧?”
她点头,“有点累。”
玄烨笑道:“你这就是身子骨差,要多操练,朕八岁登基,登基大典比你这繁琐百倍,但朕一点都没觉得累!”
乐盈瞟了他一眼,心道您那不是不累,眼看着天下在手了,太兴奋忘了累。
两人说话间,屋里服侍的人悄悄退了出去。乐盈觉得脚疼得厉害,忍不住伸手去揉,今天从头到脚穿的一整套礼服都是崭新的,新花瓶底的鞋子试穿的时候不觉得,走路多了仍然磨脚。
突然间她的脚被一只粗砺的大手给握住了,她吃了一惊,“皇上?”
玄烨道:“脚疼了吧?朕给你捏捏。”
乐盈可不敢让皇帝给她捏脚,想要把自己的脚缩回来,就被玄烨责道:“疼就别乱动,朕跟着军医学过推拿揉捏之法,简单给你捏一下,明天就不疼了。”
他手劲大,刚开始捏的时候,乐盈觉得有些疼,适应了这个力度就舒服多了。
她见玄烨手法熟练,犹如洗脚城专业的捏脚师傅,忍不住问:“您经常给自己捏脚吗?”
玄烨道:“朕没怎么给自己捏过,以前教太子骑射,太子年纪小,腿脚疼,朕经常给他揉捏。”
所以这是为了太子才学的?乐盈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接话。
太子出生时仁孝皇后就难产去了。当时宫里有太皇太后、皇太后,再不济也有惠妃、荣妃这样的嫔妃,但他没有把太子教给她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抚养,而是父代母职,亲自照料太子的饮食起居,这对父子在太子幼年时感情该有多好啊。
“好了。”玄烨的说话声打断了她的联想,“等会儿让用热水泡泡脚,明日就不疼了。你先歇着吧,乾清宫还有事,朕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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