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贵人生的小阿哥按照皇子们的齿序排列是第十八位,众人都称呼他为十八阿哥。
算一算,玄烨的上一个儿子是陈贵人于康熙三十六年所出的十七阿哥,足足四年后才又得了一个儿子,因此,他对这个小阿哥很是宠爱,特意令广储司银库拨金为小阿哥制作金碗与金汤勺。
小莲儿捧着内务府派人送来的小金碗与小金勺子送到王贵人面前给她看,“贵人您瞧,独一份的呢,只咱们小阿哥有!”
王贵人瞧了一眼,道:“收起来吧。”
这一次生小阿哥几乎要了她的半条命,生前头两个孩子时都没像这么艰难过,尽管早已出了月子,王贵人仍然觉得浑身酸痛。
好在她生了一个儿子,真好,可以不用去抚蒙了,这是最幸运的事情。
王贵人靠在枕上闭目养神,小莲儿进来报:“贵人,皇贵妃与和嫔娘娘过来探望您。”
“你躺着,不用多礼。”乐盈随后走进来,见王贵人要起身,连忙说。
李金忠将手里捧着燕窝阿胶等补品交给了王贵人的侍女。
瓜尔佳氏挺着大肚子稍晚众人进来,她一进屋就嚷着要看小阿哥。
乐盈把床边的小悠车一指,笑道:“你小声些,小阿哥刚吃了奶在睡觉呢。”
瓜尔佳氏见到小阿哥的第一眼,惊呆了,“好漂亮啊!”
不得不说,王贵人确实很会生孩子,她的娃都遗传了生母的容貌,一个比一个好看,现在这个十八阿哥还不到两个月,圆鼓鼓的脸蛋儿,大大的眼睛,还附带扇形睫毛,就像个女娃娃一样秀气。
王贵人看着瓜尔佳氏的肚子,问道:“和嫔娘娘,您的孩子也快出生了吧?”
瓜尔佳氏摸了摸肚子,道:“就是这个月了吧,可我现在什么感觉都没有。”
王贵人笑道:“生第一胎总是要慢一些。”
瓜尔佳氏哝咕,“我就是希望它最好今天能生出来!”
说了一会儿话,见王贵人神色有些疲乏,乐盈便带着瓜尔佳氏离开了。
两人行至于红药桥,乐盈觉得日头有点晒,想回去,瓜尔佳氏道:“听说集凤轩附近花圃里的菊花开了,今年培育出了一种新的黄夔龙,但它的是宫粉色,还有一个别名叫做‘南朝粉黛’!我想去赏菊,娘娘您去不去?”
乐盈另有事做,道:“下次吧,你也别逛太久,若是身子不舒服,就赶紧回屋。”
瓜尔佳氏笑道:“我知道啦。”
她身边有四个侍女服侍,还有两个太监抬着软桥跟着,磕着摔着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两人在红药桥分开,乐盈回了珠蕊院。
秋风起,蟹脚痒;菊花开,闻蟹来。这时候正是吃螃蟹的时候,内务府新送了一筐肥美的大螃蟹,一年一度的品蟹大宴哇!
螃蟹性寒,不适合孕妇吃,为免瓜尔佳氏馋得难受,乐盈只好先瞒着她了。
比起吃蟹,她更喜欢用蟹八件将一只蒸熟螃蟹肢解,然后再将它的膏肉剔得干干净净,最后,将蟹壳蟹脚重新组成一只完整的螃蟹,如此一整套流程下来,对于她来说才算是完整的吃蟹乐趣。
为了这事,她没少被皇帝嘲笑,有一回乐盈气得作势要把剔下来的一蟹壳子肉给倒掉,她剔下来的蟹肉不都是吃到了他的嘴里,还不记人好!
皇帝仗着手长抢过来,一本正经地说:“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不能浪费。”
好在今日他要在彩霞园请亲贵大臣吃蟹赏桂,乐盈终于不用跟他一起了,她就带着紫檀、喜鹊、画眉等人吃蟹。
蟹吃到一半时,瓜尔佳氏的侍女采薇突然闯闯跌跌地跑进来,哭道:“皇贵妃娘娘,我们主子见红了!”
乐盈让她别急,然后问道:“御医、稳婆请了吗?”
采薇道:“已经请了,我们主子特别害怕,娘娘您去看看她吧。”
乐盈也害怕女子生孩子的情景,以往嫔妃们生娃,她从来都是等人家的娃满月后再去探望,但采薇的目光里隐隐含着期盼,这让她不忍心拒绝。
瓜尔佳氏住在聚香院,乐盈一行人还没有踏进院子,就听到了女子一阵阵的痛呼声。
乐盈深呼吸一口气,鼓足勇气进了瓜尔佳氏的屋子,先免了众人的礼,然后问稳婆:“和嫔的情况怎么样?”
稳婆道:“和嫔主子见红了,现在有阵痛感,依照老奴的经验,头胎没这么快,和嫔主子最早明日会生,最晚的话大后日也有可能。”
按照现代医学理论,瓜尔佳氏现在应该处于宫缩阶段,宫口要开到十指,婴孩才会出来,在此之前,她必须忍受一波接连一波的宫缩之痛,从轻微的一级疼痛到十级疼痛,这是个壮年的男子几乎都无法承受的痛。
这该死的古代没有无痛针,女子只好硬生生承受所有的痛苦。
稳婆还在劝瓜尔佳氏,“和嫔主子,您稍稍忍一些,不能把力气都给喊光了呀,等适应了就好了。”
乐盈走过去看瓜尔佳氏,她的小脸上都是汗,她问乐盈:“皇贵妃娘娘,我会没事的吧?”
“一定会的。”乐盈万分肯定地说。
历史上的和嫔就是个长寿之人,所以瓜尔佳氏会没事的。
“你想吃什么?”
瓜尔佳氏道:“我想吃娘娘上回给我送的巧克力。”
“好!”
乐盈吩咐李金忠赶紧回去拿巧克力。
瓜尔佳氏的渐渐适应了阵痛,吃过一块巧克力后,闭着眼睛睡了。
稳婆轻声说:“白天还好,等到了晚上才会真正开始痛。”但这就是生孩子所必须经历的一个过程。
乐盈唏嘘,缓步退出内室,这才有功夫问采薇等人,“为什么突然见血了,可有什么隐情?”
采薇咬咬唇,“我们主子在花圃遇到了高答应。”
“然后?”
乐盈在这宫里这么多年,她是从没见过什么把怀孕的妃子推到,或者下药打胎之类的宫斗手段。
哪个妃子出门身边不带着一群人啊,再有就是在后宫下打胎药,更是不可能!后宫是皇帝的家,妃子们之间互相有机会下药,那就证明宫里的食品安全问题有疏漏,一国之君也有可能被人下药。
难道皇帝不在乎他自己的人身安全吗?所有的食物都是经过御膳房与御膳茶房出来的,由谁经手清清楚楚,根本没有下药的机会。
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则是满人后宫的嫔妃都是出身八旗,或者内务府包衣世家,要是被查出残害嫔妃,整个家族都要倒霉。
除非是像汉元帝那样的昏君,默许纵容赵飞燕赵合德姐妹残害嫔妃皇子。
采薇欲言又止,“我们主子赏‘南朝粉黛’时,高答应恰好也在,她的人却要剪掉那几株盛开的‘南朝粉黛’,还说这是皇上赏给她插戴的花儿。我们主子就让先她不要剪,高答应则说我们主子违逆皇上的圣旨,故意刺激我们主子,我们主子经受不得激,回来后就见红了。”
乐盈不会轻信采薇的片面之词,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等瓜尔佳氏生下孩子,其他的押后再说。
她只说知道了,然后交代聚香院的人好好照顾和嫔,就回了珠蕊院,不一会儿高答应的侍女求见。
这位侍女同样是为她们主子伸冤来的。
她先描述了一下当时的情况,前半部分基本上与采薇说的一致,对于那几株花儿,一个人不许剪,一个人非常要剪,后半部分略有不同。
侍女说她家主子只是凭皇上的旨意办事,并没有冲撞和嫔,反而对和嫔很恭敬,但是和嫔骂了她一句“贱婢”!
她家主子也是正经人家出身,与和嫔一样俱是皇上的嫔妃,凭白受此大辱,回去后惊了胎气,已经请过御医了,现在卧床养胎。
忘了说,高答应如今是有四个多月身孕的人。
现在的情况就是两个孕妇为了“南朝粉黛”产生了纠纷,两人的说词大体差不多,但细节有偏差,采薇与高氏的侍女各自偏向自己的主子。
孕妇体内的激素不稳定,由此导致情绪容易出现波动,高氏不乏有隐晦的挑衅之举,瓜尔佳氏也未尝没有以势压人的心机。
但瓜尔佳氏犯了一个最大的错误,她不该当面骂高答应“贱婢”,她这就相当于骂人家的祖宗了。
假如高答应不是汉妃出身,而是正经满洲八旗出身,她绝对不敢这么骂人。
满人的宫廷,即使是一个小宫女,大多都是有根基的,人家的祖上不缺有能耐的人。
高答应明面上的身份是汉军正蓝旗包衣出身,而且她与瓜尔佳氏身份上都是嫔妃,只位份不同,瓜尔佳氏无权这么骂高答应。
就是皇后也不可能当面指着后宫嫔妃骂“贱婢”,整个宫里只有皇帝一个人可以这么骂。
瓜尔佳氏犯蠢了,这下子被人抓住了把柄。
皇帝的旧爱与新宠“battle”,只怕高答应这位新欢要占上风。
想想当初的惠宜德荣四妃,乐盈不禁感叹现在的小年轻们宫斗起来一点都不稳重。
乐盈不做审案的包公,她度量着彩霞园的吃蟹赏桂宴应该差不多结束了,于是亲自去清溪书屋,把这事禀告给皇帝。
玄烨皱眉听完整件事,立刻吩咐梁九功,“让人去把和嫔与高氏两人的侍女关押起来,你来审讯她们,务必明日给朕一个答复。”
乐盈急得不得了,玄烨问她,“怎么了?”
她道:“和嫔与高答应的侍女是要审讯,但不是这个时候,和嫔现在生孩子,要是知道采薇被抓走,肯定会害怕的,不如等她生完孩子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