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都是狐狸

校长办公室。

“来，喝茶。”

王庚文在冲泡茶水，使用最传统的功夫茶具，宜兴的紫砂壶、JDZ的若琛杯、枫溪的砂桃、潮阳的红泥炉。

香江人喜爱茶，独爱冲茶，不喜泡茶，主要是人口结构导致的结果。

常驻人口563万的香江，登陆在册的潮汕人高达111万，占比达到20%。

将近五分之一的潮汕人口占比，也带来他们家乡独特的茶文化。

相比喝酒时的神志不清，人们更喜欢喝茶时的头脑清醒。

以至于都流传着一句话，酒桌是庆功宴，大买卖还得上茶桌。

上行下效，独特的潮汕茶文化不知不觉间席卷全港。

郑耀阳是潮汕人，三岁开始喝茶，对于茶文化并不陌生。

端起茶杯吹散热气，茶水很烫只能小口轻抿，利用口腔降温再流入喉咙。

茶叶并非名贵茶，是经典的凤凰单丛，介于全发酵的红茶与不发酵的绿茶之间的半发酵乌龙茶。

初入嘴略有苦涩，过后有回甘，并且带一丝果香、蜜香与茶香。

王庚文冲洗茶具的同时，询问道：“耀阳，孙大哥最近身体怎么样？”

郑耀阳说：“王爷爷托您的福，外公最近的病情明显得以缓解。”

王庚文叹息一声：“人生无常，孙大哥还那么年轻……”

他是真的感到惋惜，七十岁的孙玉刚年龄并不算大。

以如今的生活条件，医疗水平，大家族的掌门人八九十岁比比皆是。

可是癌症晚期药石无医，基本进入生命的倒计时。

不过王庚文不打算深入这个话题，话锋一转：“最近在忙什么，怎么在学校都没见到你人？”

郑耀阳说：“没事瞎忙，我也不是读书的料，就不打扰学府的宁静。”

“你都没试过，又怎么知道是不是那块料。”王庚文满脸认真说：“学习永无止境，多学点知识早晚用得上。”

“像是李家成，还有你外公，他们功成名就仍未停止学习的步伐，因为他们认识到自己的不足。所以千万不要最好的年纪，虚度年华啊耀阳。”

郑耀阳闻言，沉默良久，似乎心中感触很深，认真说道：“您教训得是，我以后有时间一定不会落下学习。”

王庚文露出满意的笑容，只听郑耀阳又说道：“只是我最近对移动通信工程专业比较有兴趣，打算出资三百万美元在学校投建一所相关实验室。”

王庚文愣了一下，不禁失笑：“东区那边还有片四千尺的空地。”

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他没有询问缘由，因为这是好事，勿需多言。

校内每多一间实验室，都是间接增强师资力量，来年可以吸引更多人才。

郑耀阳感激的同时，又满脸懊恼：“其实实验室相关设备都已经采购好，我担心放在港口，海风大容易生锈。”

“你啊你……”

王庚文哭笑不得，走到办公桌，翻阅校区建设的相关资料。

拿着一份资料递给郑耀阳：“西区那边，有间医疗设备研发的实验室最近刚建好，不着急投入使用，拿去改造应该可以满足移动通讯的研发需求。”

郑耀阳语气诚恳：“王爷爷，我一定会好好学习，不辜负您的栽培。”

王庚文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平日少在校园闯祸，我就烧高香了。”

他原先以为，郑耀阳是个才华横溢的纯真少年，所以打算好好用爱感化，留下一个严师的好印象。

只是经过一番交谈，他发现郑耀阳拥有不符合这个年纪的心思城府。

都是狐狸，那也没必要玩聊斋。

脱虚入实，有什么话直接摊开讲，大家都不用装的那么辛苦。

郑耀阳似乎装上瘾，满脸错愕，痛心疾首说道：“王爷爷，您刚才不是这样的。”

王庚文一阵大无语，眼神盯着他看了很久，郑耀阳无动于衷，眼眸闪烁着星光，像极了纯真少年。

王庚文苦笑摇头，没好气说：“还有事没事？天色不早，我要下班了。”

郑耀阳神色落寞，道了一声告辞。

临走之前，他忽然扭头，脸上露出标准的八颗牙，笑容无比灿烂：“王爷爷，我打算让刘明泽接任学生会会长，您应该会支持我的决定吧。”

王庚文错愕：“……我知道了。”

“拜拜，祝您有个美好的夜晚。”

郑耀阳摆动手指，潇洒离去。

王庚文看向房门，喝完一盏茶，低声呓语：“船王后继有人啊。”

…………

另外一边，

刘明泽在安排宿舍，萧子良带着两人介绍校区的基础设施。

途经校区的公共电话亭，马景川心念一动，询问道：“萧同学，这里的电话能不能打到内地？”

萧子良：“收费是一分钟两块吧，如果换成人民币应该一块左右。”

八十年代末人民币的发行量不多，货币购买力也严重不足，跟美元的汇率是3.85，而跟港币的汇率是0.52。

马景川叹息说：“来了这么久，还没有打电话给家里报平安，我们能不能拿跟你换点港币？”

萧子良连忙拿出自己的电话卡说：“马老师，你们就尽管拿去用吧。”

“谢谢你萧同学。”马景川走进电话亭，打电话给王敏之。

王敏之等了一天，终于接到香江的来电，急忙询问：“小马，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马景川事无巨细，讲述下午发生的事情，说起郑耀阳购买光刻机的目的，以及组建实验室计划。

王敏之听闻，感慨郑耀阳在香江的势力强大，沉吟片刻：“辛苦你们了，加入实验室是个很不错的决定。”

“不过以后如果有什么事情，你们觉得对国家有益，该答应就答应，事后再告知我也是可以。”

“所长，我知道了。”马景川苦笑，知道王敏之为补贴金耿耿于怀。

毕竟每月一万，两个人三个月就六万，而且还是外汇，是笔不小金额。

王敏之叹息说：“小马，你也是所里的老人，应该知道我们现在的处境，外汇很珍贵，用一分就少一分。”

马景川说：“我可以理解。”

“理解就好，理解就好……”王敏之继续说：“这期分房的名单下来，你跟小黄都分到一套。”

马景川沉默片刻，心情非常复杂：“王所长，真的没必要这样。”

他知道所里在担心什么，但也感到一丝的不信任。

王敏之察觉到异常，语气无比认真：“小马，千万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决定，而是大家一致的决定，你们受之无愧。”

“我明白。”

马景川郑重点头。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辜负所里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