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时分。
通往齐郡的官道上,一辆马车缓缓驶来。
路边有个酒摊。
摊前,一个俊美的少年单独坐在桌边喝酒。
另外一桌则坐着五六个身着劲装的汉子,脚边还摆着一些野鸡、野兔之类的猎物。
看来是进山打猎的。
摊主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一见有人过来,当即扯着嗓子招揽生意:“清甜可口的竹叶青,客官们坐下喝两碗吧……”
随同马车而行的三个护卫模样的男子下意识舔了舔嘴唇。
不过,主人没有发话,他们倒也不敢擅自停下。
摊主又吆喝了一句:“又甜又解渴的竹叶青,客官们坐下歇一会儿再赶路吧。”
这时,马车的轿厢里传来了一声糯软娇柔的声音:“老赵,赶了半天的路,你们去喝点酒,歇一歇。”
“多谢夫人!”
车夫老赵赶紧道谢了一声,将马车赶到路边停下。
酒刚端上桌,老赵四人还没来得及喝,那个长相俊美的少年却走了过来,敲了敲桌子。
老赵皱了皱眉,问:“小兄弟,你有什么事?”
少年笑了笑,露出一副整齐洁白的牙齿。
他的笑容看起来很温和,但说出口的话却让人震惊且气愤。
“你们打扰了本少爷喝酒,所以……你们都得死!”
老赵气得一脸涨红,勐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怒道:“你这人好生无礼,我们哪里……”
话还没有说完,那少年却一抬手。
一道银光掠过。
老赵的额头当即出现了一个血洞,直挺挺倒了下去。
另外三个护卫大吃一惊,纷纷拔刀冲向那少年。
“砰!”
少年一抬手,又秒杀了一个。
“退下,你们不是他的对手。”
这时,坐在马车上的人吆喝了一声,撩开轿帘走了下来。
那一刻,天色似乎一下子变得明艳起来。
走下马车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
她没有佩戴任何首饰,也没有擦脂粉。因为对她来说,任何名贵的珠宝与脂粉都是多余的。
她的美,让人难以形容。
轻灵、飘逸、高贵、典雅,宛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美的不可方物。
有人常用花来形容女人。
但世间所有的花,在她面前恐怕都会暗然失色。
她,正是连城璧的夫人,武林第一美人,沉家金针传人:沉璧君。
这一刻,她的内心里是相当愤怒的,但她却在努力克制。
从小到大,她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克制自己的情绪。
因为她不是普通人。
她是沉家庄的大小姐,她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沉家庄”这三个字。
如今更是连城璧的妻子,无垢山庄的女主人。
所以,她已经习惯将自己的愤怒、悲哀、欢喜、激动等等情绪隐藏在内心里。
不管发生什么事,就算忍不住要流泪,都要背着别人,先将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
哪怕是在自己丈夫面前,她也不会流露出太多的情绪。
“这位公子贵姓?”
沉璧君尽可能地保持着礼节与风度。
那俊美少年笑了笑,眼中流露而出的,竟似是一种嫉妒的神色。
“你可以叫我小公子。”
“小公子?”
“对,这就是我的名字。”
“公子为何要杀了我的两个下人?”
“因为……本公子看他们不顺眼。”
一听此话,沉璧再好的涵养,眼中也不经意掠过一丝怒色。
随之,长长吐了一口气,抬手道:“请!”
“请什么?”小公子一副惊讶的样子。
“请出手!”
“啥?你竟然要与本公子动手?”
沉璧君面无表情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杀了我的下人,我自然要替他们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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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心的姐姐,你饶了我吧……”
让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那少年竟然眼圈一红,往地上一跪,泣声求饶。
这么一来,沉璧君一时间怔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毕竟,她从未在江湖中闯荡过,根本没有一丝江湖经验,完全不知如何应对这样的场面。
哪知就在这个时候。
那个少年突然抬手抛飞了一把暗器。
沉璧君虽然没什么江湖经验,但身手还是相当不错的,长袖流云般卷出,瞬间便化解了对方的暗器。
但,她低估了对手。
那少年也挥了一下衣袖,一缕若有若无的烟雾弹出,沉璧君避之不及,瞬间感到有些晕眩。
这时,那少年又抛出一把暗器。
沉璧君本能地凭借家传身法避开,但中了对方的迷烟,动作稍有些迟缓,感觉自己像被蚂蚁咬了一口。
随之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显然,那自称小公子的家伙抛出的暗器淬了毒。
……
也不知过了多久。
沉璧君长长的睫毛闪了一阵,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看样子,似乎在一个山洞里?
不过这个山洞并非封闭的,顶壁凹凸不平,有着大大小小的缝隙,能看到天上的星光。
随之,飘来了一股烤肉的香味。
沉璧君偏过头,发现七八步开外有一个小小的火堆。
一个陌生的男子正坐在火边烧着一只兔子,一条鱼。
“醒了?”
男子似乎有所感应,掉过头问了一句。
“你……你是谁?”
沉璧君撑起身子,下意识问了一句。
“夫人应该先问,你为什么在这里。”
沉璧君还真问了一句:“这是哪里?我为什么在这里。”
“在下许长安。”
沉璧君:“……”
她终于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
“是你……救了我?”
许长安慢慢转动着那条烤鱼,回道:“夫人是不是还在想,在下与之前那个小公子是否一伙的?”
“我……我没有。”
其实,沉璧君多少还是有些怀疑。
“看来姑娘不擅长说谎,吞吞吐吐的。”
“你……你杀了那个少年?”
沉璧君又问了一句。
许长安摇了摇头:“她不是什么少年,是个女人,只是擅长易容罢了。”
沉璧君大吃一惊:“啊?她……她竟然是女人?”
“没错,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女人一旦狠毒起来,往往比男人还要可怕。”
换作以前,沉璧君一定不服气。
现在,她却无法反驳。
何况按她的个性来说,就算不认同别人的话,也不会轻易反驳。
“嗯,烤熟了。”
许长安将那条烤得焦黄酥脆的鱼凑近闻了闻,然后起身走向沉璧君。
“不用了,我不饿。”
沉璧君摇了摇头。
她不是不饿,是不想吃。
从小到大,她的饮食很有规律,也很讲究。
太油腻的不吃、辛辣的不吃、有膻腥味的不吃、烤的东西不吃、油炸的不吃、过火的不吃、生的不吃……
不能说她娇气,而是从小就受到了严格的家教,无论言行举止、饮食习惯都得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时间一长,也就养成习惯了。
“真不吃?”
“嗯。”
许长安转过身,并说了一句:“那你现在离开吧,我懒的替你收尸。”
“你……”
沉璧君咬了咬嘴唇。
她经历了一场生死大劫,心灵本就很脆弱了。
被许长安这句话一激,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
“谢谢你救了我,有机会我会报答。”
说完,挣扎着站起身往洞外走。
至于现在什么时辰,她已经顾不上了。
哪知,刚走了两步,一股钻心的疼痛袭来,令得她眼前发黑,又一次晕了过去。
“真是个倔强的女人。”
许长安走上前来,将沉璧君抱到火堆边,随之解开她的衣衫。
之前,沉璧君刚醒过来,估计没有留神她的身上敷了药。
她的身上中了一支暗器,而且还淬了毒,能够让人瞬间失力。
虽说这毒不致命,但中暗器的位置在锁骨下方一点,距离心室很近。
如果不及时清理,任其毒素扩散的话,一旦毒气攻心,神仙也难救。
许长安低下头,细心地清理着伤口。
其实伤口原本是很小的,就像针扎的一般。
但是,为了放毒血,许长安用刀将伤口划了一个十字花型。
清理完伤口,敷了药,这才轻轻地将沉璧君的衣衫还原。
然后又推宫过血,以助血气顺畅流通,这样有利用伤势的恢复。
其实,这一次沉璧君并没有进入深度昏迷,迷迷湖湖中,她还是有点感觉的。
差不多过了一个来时辰。
沉璧君又醒了。
这次,她没有说话,只是无声地流着眼泪。
不管她平日里有多么矜持、多么高贵、多么懂得克制。
此时,也只不过是一个柔弱无助的小女人。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居然会与一个陌生男人单独在荒郊野岭过夜。
而且这个男人还……还解开了她的衣衫。
虽然,她知道对方是在替她疗伤,并未趁机占她的便宜。
但,终究还是让人看了去。
她不知如何面对这一切。
她的心,彻底乱了。
“起来吧,喝点鱼汤,暖暖身子。要是受了风凉,你这伤恐怕更难治了。”
一道温和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了起来。
“呜呜呜……”
也不知为何,沉璧君突然委屈地哭出声来。
越哭越伤心。
换作以前,这是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事。
长大之后,她不是没有哭过。
但,没有一个人看到。
包括她的丈夫连城璧,也从未见她掉过一滴泪,更不要说当着面哭的如此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