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小院之后,柳生飘絮自己走进了院中一间屋子。
跟随而来的那个人则与另外七八个伙计装扮的人分散开来,警惕地盯着四周,以防有人靠近偷听。
屋子里,只有一个胖胖的,年约四十出头的男子。
此人名叫雷阿三,乃是漕帮的二号人物,地位仅次于帮主。
但,一见到柳生飘絮,却赶紧迎上前来,一副恭敬而又谄媚的神态。
“你到底是怎么办事的?谷川次郎到底怎么回事?”
一见面,柳生飘絮便以居高临下的语气训斥起来。
雷阿三一脸苦涩道:“我也没想到那家伙如此的不靠谱。
我已经派人去打探过了,谷川次郎也不知听何人提起了玉娘子的名号,竟然色迷心窍……”
“玉娘子?就是号称江湖四大美人的那个张三娘?”
“对对对!”雷阿三鸡啄般点头:“那家伙竟然带了几个手下想去掳走玉娘子,结果一去不回。”
“跟随他的手下一个也没回来?”
“是的,想必已经被人杀了。那个玉娘子可不是个简单的女人,江湖中打她主意的人不知有多少。
不说远了,就说前几天,十二星相的人想去掳走她,结果全被人杀了。
杀十二星相的人显然是个绝顶高手,说不定是燕南天在暗中保护她。”
“燕南天?”柳生飘絮皱了皱眉:“他都这么多年没有消息了,怎么会突然出现?”
“就算不是他,恐怕也是他的朋友在暗中保护那个女人。”
柳生飘絮怒道:“你怎么都是一些猜测?我要的是确切的消息。”
雷阿三赶紧解释:“关键我不敢派人去查,一旦惊动了玉娘子或是她背后的高手,咱们的计划怕是……”
说到这里,故意停了下来。
“也对,不能因为那个废物而坏了咱们的计划。但是,谷川次郎死了,你准备如何补救?”
雷阿三一脸谄媚道:“飘絮姑娘放心,我早就做了两手准备,除了他之外,我还找了其他人。”
“我警告你,此次行动事关重大,一旦出了纰漏……神侯的手段你是知道的。”
“是是是……”雷阿三下意识抬手抹了抹额头的冷汗:“小的一定竭尽全力,不负神侯的信任与提携之恩。”
柳生飘絮又问:“刘七那边有什么行动?”
她说的刘七,正是漕帮的帮主。
雷阿三赶紧回道:“最近几天,这家伙频频与汪大人密会……”
二人商议了大半个时辰,柳生飘絮方才道:“好了,就这样,谷川次郎的事你先不用管,一切按计划办。”
“是是是……”
殊不知,二人谈话的内容已经被许长安听了个一字不漏。
他根本不用靠近那间屋子,就躲在院子一角,开启“感知+”便能听的一清二楚。
原来,这不过是一场窝里斗。
漕帮之所以迅速发展壮大,是因为有江南镇守太监葛洪暗中扶衬。
准确地说,是东厂督公曹正淳。
曹正淳借东厂之利结党营私,权势滔天,残害忠良、暴征暴敛,不知有多少人盼着他死。
而他的死对头,正是以朱无视为首的护龙山庄。
朱无视乃是当今皇叔,论地位、勋爵、谋略都强过曹正淳。
按理说,曹正淳是斗不过朱无视的。
但,朝堂需要平衡。
皇帝需要东厂替他办事,同时也需要护龙山庄。
所以,他得从中寻找一个平衡,让东厂与护龙山庄相互牵制。
曹正淳与朱无视当然也明白这一点。
但是二人彼此看不顺眼,斗得死去活来,恨不能置对方于死地。
这次,朱无视终于找到了机会。
他早就知道漕帮是曹正淳暗中扶持的,一直在派人盯着漕帮的一举一动。
如果说,漕帮只是做一些欺男霸女、欺行霸市、强占良田、冒充灾民领赈灾粮等等之类的事也就罢了。
这些事,还不足以扳倒漕正淳。
偏偏,漕帮仗着上面有人,竟然还私开矿场、私自铸造大量铁器与武器、甚至还与倭寇勾结。
这就触犯朝廷的禁忌了。
所以,朱无视通过一些隐晦的手段让皇帝知道了这些事。
皇帝震怒之下,当即派钦差前往江南彻查。
而朱无视便趁此机会搅混一潭水,先是收买了漕帮二当家雷阿三,让其以漕帮的名义找杀手截杀钦差大臣。
而雷阿三也自以为很聪明,以师爷的名义给谷川次郎写了一封密信。
因为师爷是刘七的心腹,与雷阿三一向不对付,这样又可以借刀杀人。
当然,朱无视并不指望雷阿三找的人真的有能力截杀钦差大臣,毕竟钦差大臣身边有不少官兵与高手保护。
他准备的真正杀着是柳生飘絮,他相信柳生飘絮有那个能力。
而雷阿三不管找谁,也不过就是替死鬼,同时也能转移朝廷的视线。
只要成功截杀钦差大臣,皇帝必然龙颜大怒,到时候,自然就轮到护龙山庄出马。
朱无视手中本身就有不少证据,只要揪出镇守太监葛洪,再顺藤摸瓜,自然就会查到漕正淳头上。
这么大的事,就算皇帝有心保漕正淳一命,恐怕文武百官也不答应。
许长安不得不承认,朱无视的这个计划的确很毒。
雷阿三还傻兮兮地向柳生飘絮表忠心,自以为傍上了神候。
按朱无视的个性,一旦得手,必然会除掉雷阿三及其一众手下。
等到柳生飘絮离开之后,许长安便远远跟随着。
这女人很小心,哪怕已经是半夜三更,却依然很警惕,绕了个大圈确认无人盯梢方才闪进了一条小巷。
当然,无论她的实力与感知力有多敏锐,依然还是发现不了许长安的行踪。
进入巷子之后,里面如蛛网一般分布着大大小小的杂院与巷子,地形相当复杂。
兜兜转转了一圈,柳生飘絮终于进了一幢小院。
许长安稍稍靠近观察了一会,确定这里正是柳生飘絮的临时落脚点。
不过他没有去惊动她,悄然转身而去,先行返回玉娘子所居之处。
一进院,便听到了一阵悠扬婉转的琴声,正是他之前弹奏过的《阳关三叠》。
而且,还能听到玉娘子在轻声吟唱。
许长安静静地站在原处聆听着。
等到她弹奏完了之后,方才故意弄出了一点动静。
“谁?”
玉娘子倒是警惕,飞快地冲了出来。
许长安笑了笑:“玉娘,是我!”
“咦?你这么快就回来了?药草买到了?”
“没……”许长安摇了摇头:“有点事情耽搁了,明日再去。”
“哦……没事的,菁儿去慕容山庄找九儿去了……”
说到这里,玉娘又赶紧解释道:“你千万不要误会,菁儿只是担心我的伤势,说是作个两手准备。”
许长安笑道:“那最好不过,我怎么会……”
说到这里时,许长安突然皱了皱眉,问道:“玉娘,你是不是服过别的解毒药?”
玉娘子愣了愣,随之点了点头:“是的,菁儿从房里找到了九儿以前给她的一颗解毒丸,她让我先服下试一试。”
“坏了!”许长安叹了一声:“是我疏忽了,忘了告诉你千万不能胡乱服用解毒药。”
玉娘子心里一紧:“啊?那……那会怎么样?”
“但凡解毒的配方里,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毒,以便中和毒性或是以毒攻毒。
你的毒性已经暂时压制住了,所以那解毒丸中的毒已经沉淀在你体内。”
“啊……这……这可如何是好?”
听到这番话,玉娘子不由脸色苍白,一时失了主张。
许长安想了想,道:“事到如今,也只能用针灸的方式排出毒血,否则毒一扩散,那就更加麻烦了。”
听到针灸二字,玉娘子的心一下子又乱了。
虽然她不精通医术,但一些基本的常识与药理还是知道的。
的确,针灸排毒乃是江湖中常用的一种手法。
关键是,针灸必须褪掉衣衫。
许长安眼见玉娘子一脸晕红,眼神不停变幻,自然能猜到她心中所想。
于是道:“玉娘,你的伤不能再耽误了,一旦诱发之前的毒,后果不堪设想。
事从紧急,你不必顾忌太多。再说……也没其他人知道。”
“我……”
玉娘子心里一急,顿感气血紊乱,眼前发黑,身体也有些摇摇晃晃。
“不好,毒已经发作了。玉娘,不能再等了。”
说话间,许长安不由分说,上前将玉娘子抱起来冲进房间,然后问道:“家里有没有银针?”
玉娘子暗叹了一声,虚弱地回了一句:“在隔壁房间的架子上,有个长条盒子……”
这个回答,已经算是默许了。
“嗯!”
许长安应了一声,很快便将银针取了过来。
“好了玉娘,我先转过身,你……你把衣衫脱下吧,嗯,亵衣不用。”
一听此话,玉娘子不由长长松了一口气。
穿着亵衣总好过坦诚相见,心理上感觉好的多。
“窸窸窣窣……”
接下来,便是一阵细微的声音。
“好了!”
玉娘子缩到被窝里,羞答答说了一声。
许长安转过身,轻轻揭开被子。
一缕混和着如兰幽香的热息扑面而来,令人心神一荡。
此情此景,面对着玉娘子这么一个绝色美人的丰姿,天下间又有几个男人能够镇定自若?
真的是冰肌玉骨、珠圆玉润、丰盈不见肉,纤细不见骨,犹如羊脂白玉一般。
当然,欣赏归欣赏,疗伤才是正经事。
许长安收敛心神,开始专注地施展针灸之术。
过了一会,玉娘子的心情稍稍平复了一些,忍不住转过头道:“真的越来越看不透你。”
“哦?为何这么说?”
“就像菁儿所说,好像就没有你不会的事。武功、阵法、医术、音律……对了,还有书法。
我看过你写的字,说是书法大家也不为过。
我真的有点好奇,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怎么会同时精通这么多东西?”
好奇?
好奇就对了。
当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产生好奇的心理时,那就说明……她有点危险了。
这次,许长安倒没有谦虚,因为太过谦虚有时候其实就是骄傲。
“或许是上天的垂怜吧,从小我就发现我学什么都比别人快,记忆力也比一般人好。
所以,闲来无事就多学了一些技艺傍身。”
玉娘子叹了一声:“果然,一个人的天赋才是最重要的。
古往今来,凡名动天下的大宗师,无一不是天赋出众者。
你现在还年轻,等过上十年八年的,说不定也能成为名闻天下的一代宗师。”
许长安回道:“宗师不宗师倒无所谓,我这个人一向比较随性与散漫,喜欢逍遥自在的生活。
人生百态,形形色色。
有人为了留名、有人为了逐利、有人为了功名、有人为了家国,有人为了儿女……”
听到这里,玉娘子忍不住问:“那你呢?你在世上为了什么?”
“为了有朝一日,能够逍遥于天地之间。”
闻言,玉娘子不由一脸讶然:“逍遥于天地之间?那不成了传说中的神仙了么?”
“对啊,这也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什么快活似神仙,什么神仙日子等等。”
玉娘子不由笑了:“可那终究只是传说,人,免不了生老病死。”
“那也不能等着那一天,总得给自己一个希望,一个长远的目标。这样,人生才会更加有动力,有追求。”
“只是,天下间像你这般洒脱的人可不多。”
聊了一会,许长安道:“差不多了,只差脚底的涌泉穴了。不过,可能有点痛,你忍一忍。”
“嗯。”玉娘子点了点头。
许长安坐到床边,轻轻抬起玉娘子的一只玉足缓缓搓揉。
这是为了活络血脉,利于排出毒血。
但,玉娘子却一脸臊红,身子微微扭动着,差点没哼出声来。
对于她来说,这个动作太过亲昵,几乎与夫妻之间那点事没多大区别了。
毕竟在当前的世界背景下,女人的足也是很特殊,很**的地方。
“怕痒?”
许长安心知肚明,故意问了一句。
“不……不是……”玉娘子就像喝醉了酒一般,脸色滚烫,喃喃回了一句。
“这是为了舒筋活血,很快就好。”
都到这个地步了,玉娘子再羞也只能忍着。
过了一会,许长安终于开始扎针。
这次扎的比较深,因为大部分毒血要从脚底排出。
“啊!”
虽说玉娘子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忍不住痛呼了一声。
“好了玉娘,现在慢慢坐起身来,盘腿,与我掌对掌,我好用真气将你体内的毒血逼出来。”
“嗯,麻烦你了。”
“不必客气。”
许长安脱下鞋子,上床盘腿而坐,与玉娘子掌心对掌心开始运功排毒。
过了一会,一缕澹澹的气雾从二人身上蒸腾而出,仿佛清晨的薄雾一般笼罩在四周。
随着许长安真气的催动,玉娘子身上扎了银针的开始浸出丝丝黑血。
特别是脚底的涌泉穴,毒血更是如水滴一般一滴一滴流出来。
这时候,玉娘子感觉身体有些炙热,凝脂般的肌肤变得一片晕红而又滚烫,心跳也加快了不少。
大约过了一柱香的工夫,她的真气终于跟上了节奏,随着许长安的真气一起缓缓在经脉中运转着。
持续了半个多时辰,许长安终于收回真气,一脸欣慰的神情。
“太好了,没想到歪打正着,你的毒已经彻底清除了。”
“嗯?”玉娘子睁开眼睛,眨了眨,有些不确定地问:“你的意思是说,之前中的毒也没事了?”
“对!”许长安含笑点头。
玉娘子眼神一亮:“真的?”
“当然是真的。不过,你现在气血有点虚,需要好好调息一阵。”
“好!那……”玉娘子下意识低头瞟了下身上的银针。
“我先帮你拔出银针。”许长安跳下床将银针一一拔出,又道:“好了,你清洗一下污渍,然后抓紧时间调息。”
“嗯,谢谢!”
“不客气,没什么事我先回房了。”
看着他的背影,玉娘子的心情不由起起伏伏。
难道,真的是天意?
……